第一卷 第94章 突围
安默拉已经猜到了有军队正在向她逐渐靠近,她开启了干扰式,小心翼翼地贴着墙根行走。
壳层魔导通路与核层的根源系统已经断开,那就说明根源系统想要直接影响到这边也很难,她完全不必面对刚刚黑暗圣殿的人所面对的那种猛烈攻势。
但是她的压力一点也不小。
能登上天空要塞的都是圣兰斯卡特最优秀的魔导师,他们有着真正扎实的理论基础,也经历过战火的洗礼,使用的魔导系统也是整个根源体系最巅峰的。安默拉只是个半吊子,光是吟唱施法这个系统就能让她死于一个照面了。因为在所有军方魔导师只需要一个念头就能致人死地的情况下,她必须念很长一段咒语才能启动魔法……
因为在施法速度上处于绝对劣势,所以安默拉必须想点别的办法扳回这点。
她一边展开防护式,一边开始用通讯式联络唯一能帮得上忙的人:“杰拉尔德,你在带孩子吗?”
“他睡了,有事吗?”杰拉尔德回答得很快,安默拉第一次为他不是一个传统圣堂骑士而感到庆幸,因为传统的苦修者都是不使用现代魔导科技的。
“坐标发给你了,来接应我。”安默拉屏息凝神,然后将干扰式的范围扩大了一倍。她和那些战争魔导师还没有遭遇,不过从她的感觉来看,对方已经越来越接近了。
杰拉尔德有点不好的预感:“你在做什么?”
“在逃命。”安默拉紧张地说道,“我在斐尼克斯里面,斐尼克斯现在在坎迪洛克山脉,你立刻来这里,往我所在的地方靠拢。”
杰拉尔德知道她参加宣讲会的事情,但是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沦落到需要从宣讲会上逃命的地步的。
而且他从安默拉的口气中听出了事情的严重性,斐尼克斯在圣兰斯卡特的法律中有着豁免权,它杀掉入侵者之后几乎不需要担负任何责任。假如安默拉在斐尼克斯内部打翻一个玻璃杯,然后不慎触发了斐尼克斯的警报器,她都有可能被直接爆头。
“别拉我下这种浑水……”
杰拉尔德可不想引起奥兰和圣兰斯卡特的纠纷,他不能什么事都由着安默拉来,不然早晚会被她的各种要求榨干。
“那再见。”
安默拉直接断开了通讯式,然后测算了一下自己离出口有多远。大概是三百多米,下一个拐角她就能与一个小队的军方魔导师相遇,但是她不能回头逃跑,因为后面已经传来了节奏紧凑的踏步声。
是前后包抄。
杰拉尔德有点愣神,过了会儿他又反应过来,安默拉确实是这种得不到回应就立刻甩手跑掉的人。她在某些事情上总是干脆得不留情面,这种不留情面的行为总是严重地打击到杰拉尔德对自我价值的估计。
比如之前他在兽人部落申请离开的时候,安默拉只给他两个字——“再见”。
又比如这次求助,他觉得安默拉的情况十分凶险,但是她所传达的意思却是“我告诉你你现在有一个在我面前摇尾巴的机会,但是你不要的话也无所谓”。
他看了一眼在摇篮里睡觉的乔诺,又看了一眼安默拉发过来的坐标,最后还是蹑手蹑脚的出门了。
脚步声是统一的,仿佛只有一个人从拐角走过来,可是安默拉知道对方远不止一个人。
“我说……”安默拉站住了脚步,看着前方全副武装的魔导师们缓缓举起双手,以显示自己的无害性。
她朝自己面前的人露出微笑:“你们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绝望吗?”
没有人回答她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制式长枪几乎在同一时间被他们握于手中,枪头凝聚出刺眼而炽烈的光,无数道激光朝着安默拉所在的方向集中扫射。光芒没有后座力,但以意识力量凝聚而成的具象系魔导式是有实体的,要移动沉重的两米多长的抢并不方便。
比起手持重兵器的魔导师们,安默拉比较小巧灵活。
在监测式的辅助下,她直接就地一滚躲过了正面的激光照射,然后窜到另一面墙壁边上,她用意识冲击砸开了消防装置,直接取出了里面的喷水器。水和高温激光相遇,大量水蒸气一下就充斥在这条走道里,四周的可见度变得很低,光学监测式范围瞬间缩到最小。
“没有人回答我的问题吗?”安默拉仍掉了那个正在持续喷水的消防器,然后湿淋淋地从水蒸气里站起来,“没有人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绝望吗?”
她朝着出口走过去,直接迎上那些战争魔导师们。
他们正在调整魔导式,校准激光的发射方向,因为这条走道两端都是他们自己人,如果没有准确射击的话很可能误伤。以他们的计算速度而言,安默拉肯定还没走出去就被击毙了。
但是安默拉没想过就这样慢吞吞地走出去,她要反击。
她只需要这些魔导师调整发射方向,然后给她一句话的时间。
“万物消隐不现。”
她往前走,身后忽然变成了黑色的空洞,没有了大量水蒸气也没有了乱射的激光。黑暗在她身后缓缓伸展了躯干,它一点点将墙壁吞噬掉,一点点将水雾吞噬掉,一点点将空气吞噬掉,最后的最后,连时间与空间都消失不见。
原初的黑暗正在蔓延。
“诸义趋暗归无。”
魔导式开始失去了开端与终止,意识力量失去了源头与目标,所有有意义的存在都失去了意义,然后变成了“无”。
安默拉身后的黑暗席卷而去,裹挟着她,裹挟着那些被夺走的“意义”,直接像洪水一般涌出了紧闭的出口。
“这就是绝望。”
精神控制系特殊魔导式——绝望。
“三七五号失去连接。”
“三七零号失去连接,正在尝试重连。”
“三七九号失去连接,正在尝试重连……重连成功,施法平台初始化开始……”
当所有军方魔导师完成重连的时候,安默拉已经直接穿门而去了。
“这是失误还是?”卡特里娜正在返回保护舱的路上,她要回去看看那个被困住的圣子现在怎么样了。
文森特正在很认真地分析刚刚的数据:“某种没见过的精神干扰式,具体运行原理不明。导致的平均断连时间为十秒,但因为魔导师们重新接入系统后还要进行一系列的身份验证、施法平台初始化、数据库导入……所以实际失去战斗力的时间远远不止十秒。”
“十秒钟她就冲出了三百米以上?”卡特里娜不相信。
文森特看起来一点也不在意她逃离的事情,反倒对那个新出现的魔导式比较感兴趣:“精神干扰,同时伴随某种物质湮灭……从现场画面来看,她直接失去了形体,然后穿门出去了。”
“我不懂这些。”卡特里娜的专长不在魔导式开发,而在魔导式使用。
文森特开口就是长篇大论:“形体重构需要非常精密的运算,而且即便运算成功也可能被外界干扰。考虑到附近没有真空无菌区域,所以她绝对不具备的解构形体与重建形体的完美环境。如果她使用的不是投影式,那么她重构身体之后很可能出现问题,比如手长到脑袋上,比如脑浆完全漏在了外面,又比如耳膜不小心被风吹跑了……人的身体构造精密而复杂,最好不要随便做这种事情,我想你的基础课程上应该提到过。”
“提到过。”卡特里娜有点敷衍地回答这个沉浸在专业领域的科学家,“追她回来?”
“是的。”文森特说话中透着对根源系统的绝对信心,“没有什么存在过的东西能从根源系统眼皮子底下逃走,她的所有身体数据都已经被还原完成了,只要她出现在这个国家的任何一个监控摄像头底下,三分钟之内我们的导弹就会从天而降。”
“啊哈……”卡特里娜慵懒地伸展了一□体,然后走进刚刚困住圣子的保护舱,她懒散的表情一下就僵住了。
地上摆着那个男性圣堂骑士的尸体。他的脑子已经被敲开了,脑浆消失不见,双眼变成了两个空洞。胸口被挖了一个大洞,心脏也不见了。还有胸腹处,有人以极为残暴的方法扯出了他的内脏,然后让它变得残缺不全。
满地的血液都变成了黑色,血液在圣堂骑士的身体下面构建成黑色公山羊头颅的形状。山羊的眼睛里是两个大大的空洞,和那个圣堂骑士一模一样,极为瘆人的视线落在了卡特里娜身上。
“文森特,圣子跑了。”卡特里娜用郑重地声音联系上文森特,这比之前跑掉的那个女孩子还要严重,“我们需要奥兰的神学家,事情完全失控了。”
文森特正在专心致志地计算刚刚安默拉使用过的“绝望”,可是这个消息让他不得不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跑了?”他调出监控,又是一个干扰式,但是刚刚他的注意力都被那个女孩子吸引了,所以没有注意到这边,“他和圣女差不多柔弱,怎么会跑出激光牢笼的范围?”
卡特里娜暗示着:“之前我看见他吃了另一个牧羊人,现在又吃了一只羊……”
“食物摄入量剧增,繁殖期到了。”文森特直接开启了通讯式,对着通讯式另一端的送葬人指挥官说道,“抱歉,打扰一下,我们需要您的增援。”
“譬如,在某种完全绝望之际,当万物消隐不现,诸义趋暗归无,这个问题就浮现出来了。也许只出现一次,犹如一声浑沉的钟声,悠然入耳,发出缓缓的回音。”
之前看过青云的人可能知道我一直对海德格尔爱得深沉……这次终于能在比较西化的世界观里讲述他的哲学观了,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