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不知中途是醒过那么三四次的,但嘤嘤了两声“春风”之后,就又两眼一翻昏过去。

无他,谁叫谢春风也不将他及时拎远一些,而是就放在近处?

偏偏他伏地扭头对着的,正是女僵尸那个方向。谢春风将女僵尸的头斩得要断不断,歪在一旁,恰好同秦不知面对面。

那腐坏,那蛆虫,那夸张的死人妆……

秦不知觉得自己也快嗝屁了。

直到谢春风没在女僵尸身上再翻出什么线索来,才出去找人将这小世子扛出去。

这期间,这小小的冷宫杂物房里头就只有秦不知和那女僵尸。

脸对着脸。

秦不知再悠悠醒来,瞧着那腐坏的肉里头更欢快的蛆虫,又即将两眼一翻的时候,突然见得那女僵尸麻木的双眼蓦地暴凸,有什么东西在一双浑浊的眼珠子里头翻滚,顶着那薄薄的雾蒙蒙的琉璃似的壁,挣扎着要出来。

秦不知强撑了一撑,撑到见得那双眼珠子一爆,“噗噗”沉闷两声,从破裂的黑眼珠里头各流出了半截黑乎乎的奋力扭动的虫子。

像蚕。

还像别的什么东西,秦不知就没法再细看了。

太恶心了,恶心到秦不知头晕目眩,咬紧了牙关才没将胃里翻涌的东西呕吐出来。

谢春风还会回来的,他要是一身污糟脏臭,她一定不肯近他身。

都这会儿了,秦不知想的还只是怕谢春风嫌弃他。

“哎,你瞧瞧你。”

叹息似的声音在秦不知一侧响起,气音很重,是有意压着嗓子说话,辨别不得是男是女。

这人故意躲着他,拿捏住了他没法转头去看他,毕竟趴在地的侧头姿势,真的还蛮难转头的。

秦不知还想再撑一撑,但实在撑不住。闭眼之前,只看得有一只手从他另一侧越过来,轻轻捏住那被卡在僵尸眼珠中的黑蚕虫,一拉。

“啵”一声,像是酒瓶塞子被人拔出,腥臭污浊的黄水自黑蚕虫出来那处汹涌流出,蜿蜒成一条极小的小溪似的,往秦不知这儿缓慢攀来。

另一只眼珠子里的虫子见同伴被捏走,挣扎得更是奋力,半截身子近乎是在外头打圈转着。

衬着那又烂又臭的女僵尸的脸……

呕……

算了,昏吧。

秦不知头疼得要炸开,在身侧人的两声轻笑之中,放任自己沉到一片黑暗里头。

“春风啊春风……”

迷迷瞪瞪,秦不知听到有人在唱。

馥郁的香气扑面,渐渐取代那腥臭的僵尸气。秦不知模模糊糊地察觉面上的热气,又好像有个什么东西在他耳洞里头蠕动,卯足了劲儿要往他脑子里头钻。

什么?

不会是从女僵尸的眼睛里头破出来的黑虫吧?!

秦不知骇然,猛地一睁开眼,眼前金灿灿一片,却不是冷宫那黑漆漆的杂物房。

这是哪儿?

漫山遍野的黄风铃,正是花期时候,开得热烈又招摇,香气又热又黏糊,黏糊得不真实。

这不真实的黄风铃树林之中,秦不知见得谢春风站在当中,正抬头看着高处的风铃花,一身红嫁衣,脸上没什么表情。

“春风!”

突然出现一个穿着婚服的男子,站在谢春风前头远一些的地方。

紧接着,谢春风脚步一动,就往那男子那儿走去。

秦不知心觉不妙,想往谢春风那儿去,双腿却像灌了铅,一丝动不得。想呼唤,颈上却好似有一双手紧掐着他,半声不能出。

眼见两人手牵手,要往更前头走去,秦不知像那女僵尸眼中的黑虫一样,奋力挣扎,终于得松动了一双腿,用力往前一扑。

老规矩,扑住了,抱紧谢春风的腰。

“春风!你别丢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