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花落 五 (2)

酸杏女人见木琴来了,就迎上去寒暄。

木琴问道,大叔到哪儿去了。

女人就朝里大声回道,先进屋里坐呀,我这就弄好哩。

木琴原本想要进去,看看酸杏是如何伺弄蜜蜂的。听到酸杏如是说,便止住了脚步。她随酸杏女人进到了温暖的锅屋里。

过了大半晌儿,酸杏才急急地进到锅屋。他一边用舌头腆着粘在手指头上的蜂蜜,一边歉意地道,嘿嘿,正是喂蜂的时辰。箱盖打开了,不弄完,要叫蜂儿受二茬冻呢。

女人便不满地对木琴说道,你瞧瞧,他啥时这么心疼过我和娃崽儿了。今后,就叫他跟那些个毒虫过日月去吧。连吃饭睡觉都在蜂窝里好啦。离了他,俺娘们不是照样舒舒坦坦地过日子嘛。

酸杏就教训道,一个妇道人家,能懂个啥儿吔。把家里收拾好,把娃崽儿带好就行哩。男爷们的事体,你跟着瞎掺和啥儿。

女人气道,我要是不掺和着,你都能把毒虫弄到床头上来养呢。叫我跟孙子外甥们到大街上去灌西北风么。

酸杏朝木琴摊开两手,自嘲道,你听听,整日就是跟我过不去呢。原先这个家,都是我说了算,你婶子也就只配做做副手。现今儿倒好了,她篡了权执了政。我连个副手也算不上哩,地位低得连吃屎的娃崽儿也不如了呢。

木琴就笑。凤儿假装没听见没瞧见,忙活着帮婆婆收拾锅屋里有些散乱的家什。

这时,几个小崽子一溜烟儿地闯进了屋门,不管不顾地叫嚷着,要喝蜂蜜水。酸杏立即叫女人快点调碗蜂蜜汁儿给小崽子们喝,自己则忙着攥攥这个崽子冰棒一般的小手,又捂捂那个崽子被冻得通红的小脸蛋。他还时不时地张开掉了近一半牙齿的嘴巴,使劲儿朝崽子们冰凉的嫩肌肤上哈着热气。惹得小崽子们一个个躲闪不及。

酸杏女人很快用小匙把装在罐头瓶子里的黏稠蜂蜜舀进几个小碗里,倒上了热气腾腾的开水,并用筷子麻利地调均匀了。几个崽子便蜂拥而上,极熟练地端起了标有各自记号的小碗,一人一碗蜂蜜水,纷纷仰头喝下。随后,他们也顾不得跟大人打声招呼,如一阵风般地冲出了锅屋,朝大街上跑去。

酸杏女人喊道,慢点吔,当心叫风灌着,伤了身子。

凤儿嘟囔道,都是叫你俩惯的。一个个的都成了国民党哩,连句好话都没有。

酸杏和女人就一个劲儿地张嘴直乐,满脸的惬意相儿。

锅屋里好容易清净下来。木琴就把关于新“天然”厂领导班子人选待定的问题提了出来,征求酸杏的意见。

酸杏沉思了一下,忽地一拍那条断腿道,好哦,我赞同你俩的想法,就是要大胆启用年轻崽子去闯**。咱这些老母鸡,早晚有咽气的那一天。老是把崽子们护在身后,还能护到几时吔。不给他们锻炼机会,等咱都过气儿哩,杏花村也就跟断根绝后没啥两样呢。

凤儿把俩人商议的人选一一讲说出来,问道,爹,你给琢磨琢磨,谁能担起这副担子呀。确定班子人选这件大事,就跟开春选种儿种田似的。万一选不出良种来,秋后减产是小事,就怕绝了产呀。

酸杏摸着自己的头顶,思谋了半天,也是一时不能确定下来。他说,这事的确有点儿犯难了。几个崽子都不错。要讲哪个人的优点和短处,也都不少。用谁不用谁的,还真就费思量呢。这些天,我注意着看电视新闻,昨儿电视上讲到竞争上岗啥儿的,挺新鲜的。要我说,咱也试探着搞搞,兴许能管用呢。

木琴和凤儿眼中都是一亮,精神也为之振奋起来。

凤儿道,这是个好办法。让年轻人都晾晾自己的家底儿有多厚,份量有多重。叫他们自己都掂量掂量,万一自己作了秤砣,能不能压住“天然”这根秤杆子。前些日子,我还担心呐。生怕新班子人选一旦定下来,引得年轻人之间互不服气,分帮分派地闹分裂,互相拆台使绊子,好事也就变成了坏事。就是不知这竞争上岗的事,该咋样搞才稳妥,能不能选出个货真价实的领头人,能不能符合咱们的心意。

木琴回道,我看,这个法子最好了。是骡子是马,都拉出来溜溜。既能把咱村年轻人的真本事全掏出来晾晾,又能量体裁衣量才用人。糟蹋不了人才不说,更能叫众人服气,也少了些闲言碎语,避免了勾心斗角的小手段小伎俩。大叔,你老这些日子就多替俺俩思谋思谋,多想出些个稳妥计策来。凤儿,你就到镇子上去,找唐书记,问问这竞争上岗的事得咋样搞。再多打听打听镇直部门里有没有搞过的,搞得效果怎样。等把各处的信息汇起来,就能定下咱的法子了。

酸杏和凤儿都点头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