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地杏黄(四)(2)
其实,茂响尚不明白杏仔的心思。不过,看到人家的娃崽儿考学的考学,做工的做工,只有杏仔整日吊儿郎当地跟着茂生忙这儿忙那儿,心里也挺不舒服的。他绝没有见怪哥嫂一家人的意思。茂生一家人越是对杏仔好,反而越加重了他内心里对杏仔的愧疚,也越是加重了他的危机感。他不知道杏仔啥时才能从心里彻底谅解他,接纳他,继而贴皮贴骨地跟随他。
茂响始终记着茂生的话语,就是不失时机地笼络他,讨好他。茂响相信,皇天不负有心人,就算杏仔的心肠是块石头,也要把他给捂热捂软喽。于是,茂响就经常找到一些理由和借口,逮住杏仔。一见到他,便堆起满脸笑容,热热地问候,柔声细气地拉扯。同时,又是隔三岔五地偷塞给他好吃的零食,又是给他讲一些天南海北的见闻。有时,茂响把肚子里那点儿存货倒腾净了,就现编现卖,随意地把道听途说来的有影没影的人和事,再添枝加叶地贩卖给杏仔。
渐渐地,杏仔不再冷待他,厌烦他。时间一长,杏仔反而愿意听茂响的胡诌乱扯,愿意跟他交接闲谈。有时,他觉得,自己知晓的东西和见闻,并不比棒娃差,甚至比他知晓得更多更广。棒娃毕竟只是在小小的县里面转悠,哪比得上茂响天南海北四处游**的地方多、世面大、见识广。因而,他渐渐把羡慕的心肠从棒娃爷俩身上转移到了茂响的身上。虽是这样,仍然难以彻底平息杏仔心中业已渐起地浮躁和悸动。
在平常日子里,杏仔起早贪黑地跟随茂生忙这儿弄那儿,很少有闲空儿疯野,也很少有人能够陪伴他玩耍。棒娃见天儿跟茂林四处游走,很难见到他的身影。冬至也被爹四季带在身边,下地劳作,整日禁锢得像个鳖孙儿一般。要是按照往日情形,四季是拿冬至没法子的。冬至在家属老么,平日里娇宠得紧了,脾性就骄横些。再加上他平时毫无根由地花言巧语,深得四季两口子疼爱。冬至便可以在家中称王称霸,在外边得便宜就卖乖。下学后,四季两口子发觉,如此下去,怕是管教不了他了。俩人就以答应送他进部队来**和要挟,把他紧紧拴在了裤腰带上,不给一点儿的空闲,藉此收敛他的野性。
平日里,杏仔没事时,大多与酸枣家的晚生厮混在一起。或是打渔摸虾,或是捕鸟掏巢,不让一丁点儿的空余时间浪费了。
晚生根本就没有上初中。小学一毕业,他的一生学业也就自行中止了。胡老师一直深以为耻。他还想再教晚生一年,不管费多大力气,也要叫他上完初中再说。晚生当然不干,威胁爹娘道,你俩要是再把我送进“胡阎王”的手里遭罪,我就跟你俩拼命哦。酸枣两口子没有办法,只得同意晚生的主张。俩人又管束不了他,只得任由他家里家外地撒野闲逛。整日无所事事,还到处惹事生非。
其实,杏仔与晚生并不是一路人。杏仔所以能与晚生早晚地搅合在一起,实在是没有了可以时时交往的人而已。尤是这样,杏仔也能把握住自己。他尽心尽意地跟随茂生,赶做着家里家外的各路农活。只有闲余时间,才跑去找晚生玩耍。大多的时候,都是晚生主动跑来,找他游逛的。渐渐地,杏仔尚未安稳的心思,便被搅得一团麻乱。特别是酸枣婆娘有意无意间地插嘴探询,更让杏仔没了主心骨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