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曙光(九)(3)

原来,今年是全县实行农村土地承包责任制以来,第一次由群众自己主动上交公粮。县里特别慎重,先在北山公社试点。酸杏就主动请缨,把公社的试点争了过来。他想着实地显示一下自己的能力和威望,以冲淡一下前段时间因木琴争权而使自己在公社领导心目中造成的不好印象,并借此重新树立往日的威信。原以为极容易的事情,几百户的村子,用不了一天就可以完成交粮任务的。他只是与茂林和振富提前打了声招呼,叫茂林在交粮的当天负责组织村人交粮,叫振富预先准备好了磅秤和麻袋。

交粮的当天,公社来了几个人坐镇。沈书记也从别的村子转悠过来,想看看试点的效果。谁知,磨蹭到了过晌儿,只有几个村干部交了,群众却一份也没有交。沈书记当场断定,这是群众有意集体拒交公粮的,就赶忙通知了县里。扬书记立时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立即会同公安局的人,驱车飞奔杏花村。几经调查了解,有人反映说,大伙儿都在攀靠着木琴家。事情明显了,是木琴在背后鼓动村人公然拒交公粮的,自己却躲出了村子。这是全县历年来从未发生过的严重事件。

然而,在公社工作组忙活了几天后,将一份厚厚的调查报告放到扬书记办公桌上时,扬书记认真看过后,不禁哑然失笑了。报告上写明的事件原委十分简单。因为上半年卖杏的事,使村人得出一个简单的共识。就是今后一切事情都要随着木琴干,那样就不会吃亏。这次交公粮,他们见木琴家没有动静,以为木琴又在搞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呐,便齐齐地等候着,再亦步亦趋地学。木琴所以不在家,是去市农林所联系杏林管理的事,整个风牛马不相及。

扬书记笑着对沈书记说道,老沈哦,看来,这个木琴同志的群众威望很高哩,是个难得的人才呀。这样的人要重用起来,我们的工作就好搞了。

沈书记频频点头如鸡啄米。

这意想不到的事件,给木琴的政治生涯带来了意想不到的转机。公社沈书记回来后,立马找酸杏谈话,说他的年龄也大了,为党辛苦奔波了这么些年,是该到歇歇腿脚的时辰啦。就动员他退下来,由木琴接任他的担子。几次三番地做工作,谈心交流,酸杏就是不同意。这简直就像要了他的**一样。

酸杏委屈地问道,我是办错了啥事,还是工作没做好,给公社抹了黑呀。为啥儿叫我退下来,总得有个说法呀。

果然,失去了耐心的公社领导给了他一个明确说法。重新组阁杏花村领导班子,用大票悠的办法,民主选举新班子。

那是一个夜里。在大队办公室里,一盏汽灯将十几张党员的脸映得忽蓝忽白。每个人都挺庄重地在一张写有所有党员名字的纸片上画圈。画完后,再由公社组织委员杨贤德监督,茂林唱票,振富记票。

那是一个令人窒息的时刻。每个人都伸长了耳朵,屏住呼吸,听着茂林响亮的声音。那声音穿透了墙壁,站在墙外的街上就能听得到。选举的结果,除有两票选酸杏的外,其余均选了木琴,也就是去年以来忽然变得野心勃勃的原村妇女主任。

当时,酸杏便泥儿般地瘫在了地上。

木琴终于达到了她的目的,应该欣喜欲狂才对。但是,当晚回到家里时,杏仔首先叫了起来。他嚷道,娘,你哭咧。

的确,木琴的眼眶里闪动着盈盈泪花。木琴叹气道:看看酸杏的样儿,也怪可怜的。

茂生恨恨地道,哭啥哩,这回该高兴了呢。当大官了,更能疯了。不疯到大牢里,是没完呢。

经过了卖杏儿和交公粮两次变故后,他把官职看成了蛇蝎。一看见木琴忙里忙外地疯跑,他就嘟囔。最后,他便赌气一直不与她说话。而且,前不久,俩人竟又分床而居。

茂生原想到西屋里,跟京儿们挤睡的,竟叫几个崽子合伙赶了出来。他们齐声吆喝道,太挤哩,凭啥不在自己**睡,非要赖在这儿睡呀。茂生又不好明言,只得在锅屋里的土炕上安置了一个铺盖卷。夜里,自己就睡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