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不愿接受

总是要替一个深爱的人收拾行囊,看着他坐上远去的列车,你一边追着列车奔跑,一边哭着喊他的名字,路上所有的人都在看着你,你的眼里却只有他。

新年的气氛还没有过去,前段时间和杜弘一一起到西城看了谢章溢,他刚刚从戒毒所里出来,整个人瘦了好多,但看起来也比以前男人多了。

那天刚好是苏忱的忌日,谢章溢选择在大年初一出戒毒所,无非就是想在这一天去苏忱的坟前和他好好聊聊。

苏忱的墓地在西城郊外的一座叫莲花山的山上,有很多有钱人都葬在那里,整个山遍地是青松,郁郁葱葱地造福着这一片墓地。南方的春季总是来得快一些,漫山的野花都开始盛开了,空气中飘着芬芳的香味。

苏忱的墓地在半山腰,沿着青石板路一直走上去,稍微会有点喘,蓝渃手里捧着一束鲜艳的桃花,弯下腰轻轻地放在苏忱的墓前。

墓碑上苏忱年轻的脸,他的年龄永久地停留在十八岁,他的笑容温文尔雅,像阳光,像溪水,像世间所有美好的事物,这一看,就再也移不开眼了。

谢章溢将几张新的cd放在墓碑上,说:“最近你的偶像又出新专辑了,我托人在台湾那边给你买了正版,上面还有他的亲笔签名,喜欢吗?”

风吹过衣摆,带来一阵凉意,谢章溢笑了笑,说:“你喜欢就好。”

蓝渃看着谢章溢,他的头发短短的很清爽,脸颊干净而明朗,比之前见到的高了一些,他似乎感觉到蓝渃在看他,回头一笑,“蓝渃,过来跟苏忱说两句。”

蓝渃有些愣。随后便朝谢章溢的方向走过去。今天刚出戒毒所的时候看见他,头发已经很长了,胡子也都长出来了不少,他冲着蓝渃笑。看到站在蓝渃身边的杜弘一,也难得的露出了笑容,“没想到你们都记得,今天是苏忱的忌日。苏忱这小子,命也太好了。不过在去看苏忱之前,我呀先去弄个帅一点的发型,免得他笑我。”

“来,不是说有好消息要和苏忱说么?”谢章溢揽了一下蓝渃的肩膀,说道。

蓝渃点点头,伸手抚摸墓碑上苏忱的笑脸。说:“苏忱,我和弘一就要结婚了,你一定会替我们高兴的,对吗?你说过,希望我幸福。我现在很幸福。”

谢章溢放在蓝渃肩上的手明显颤抖着,蓝渃感受到了,他在压抑着情绪。谢章溢低头看着鞋面,心里有种悲痛万分的感觉重重袭来,他深吸一口气克制自己的情绪,“你……要结婚了?”

蓝渃点点头,回头看了眼杜弘一。脸上是幸福的神色,“嗯,我爸妈也同意了,说他先出国深造几年,回来我们就结婚。”

“你敢确定他回来之后还会爱你?你就这么有信心?”谢章溢回头看了杜弘一一眼,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他当然会爱我!”蓝渃压低声音说道。她看着谢章溢布满血丝的眼睛,顿时觉得自己说什么都是对他的伤害,谢章溢呵呵的笑了起来,他摇着头,“你是在骗你自己吗?哪个男人看到了漂亮的女孩不喜欢?你敢保证他出去不会遇到心动的。出?轨?”

“你这么说就没什么意思了!”蓝渃有些生气,随后便指着杜弘一,对谢章溢说:“我认识他不只十年了,我了解他,你不了解他的为人那你不要乱说,他是我以后要在一起生活一辈子的人,我相信他。”

杜弘一往这边看了过来,他眼睛里有种温柔的情绪,他手里还捧着给苏忱的花,他知道,需要给谢章溢一些时间。

“那我呢?”谢章溢痛心地问道,“我怎么办?”

蓝渃对他现在的状态有些不知所措,她往后退了一步,说:“你会遇到一个你爱的,她也爱你的人,一定会的。”

谢章溢大声笑着,但是脸上却看不到一丝快乐,他眼里含着泪,指着苏忱的坟墓,大声说道:“爱我的而我也爱的人躺在这里!苏忱!他死了!从此以后我他吗的就真的爱不起谁了,你!蓝渃!我爱不起你,你离我太远了,你的心一直都是杜弘一的。呵呵,但我还是忍不住对你好,我他吗的图啥!就想看到你在想念杜弘一哭得像傻逼的时候,能知道我就在你身边!”

谢章溢失控了,杜弘一放下手中的花走过去将蓝渃拉到身后,他的眼睛沉静如大海,他不恨谢章溢,也不怪谢章溢,他甚至佩服他的勇气,“谢章溢,你要是知道我和蓝渃经历过的事情,你就不会这么说了,我爱她并不比你爱的少,你要是个男人,就不要阻拦她的选择。”

“我尊重,呵呵……我当然尊重她的选择。”谢章溢走上前一步,看着躲在杜弘一身后的蓝渃,他们这么般配,般配到让人嫉妒。“蓝渃你这些年这么拖着我,我也累了,我等不起你,但你不能不让我发泄……我,我现在看起来,是不是很糟糕?呵呵……算了,你们走吧,让我和苏忱好好待会。”

“谢章溢,你……”蓝渃担忧地看着他,欲言又止,伤害谢章溢,是她最不愿意做的事情,但她迟早都要说的。

“走吧。”谢章溢站在苏忱的墓碑前,他没有回头,语气有些坚决。

杜弘一冷静地拉着蓝渃,说:“走吧,让他静一静。”

蓝渃点点头,接过杜弘一递过来的外套披上,说:“谢章溢,你要记得,在这个世界上我最不想伤害的人就是你,我希望你快乐。”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蓝渃无奈地跟着杜弘一往来时的路走去,时不时地回头看他,他都只是保持一个站姿。

而谢章溢这边,眼里的泪再也没有控制,他痛恨自己的脆弱,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变得这么狂躁不安。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可笑,本来就已经知道的结果,但就是不愿意去相信,可这也改变不了事实。

她……要嫁人了,新郎不是他。

谢章溢渐渐地跪坐在苏忱的墓前,额头贴着墓碑上苏忱灿烂的笑脸,他的喉间发出一阵痛苦的低吟,他哭了。

“对不起,竟然在你的墓前失控了,又让你看了一次笑话,这是我第几次为她哭了?每一次都被你看到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谢章溢抚摸着苏忱的笑脸,心里却难受得要命。

“我都觉得自己傻,你说得对,不是自己的为何要强求。但那时候我没有听你的,若是在那时就放手,我应该就没有这么痛了。”谢章溢打开带来的那一支葡萄酒,倒了一杯给苏忱,一杯给自己,像是久别的两兄弟又开始了一次灵魂的交谈。

“知道你喝不了烈酒,就带了一瓶低浓度的葡萄酒,听说味道还不错,喜欢吗?”谢章溢仰头将杯中的酒喝尽,他舔了舔嘴唇,说:“有点甜,你应该喜欢,但我喜欢比较烈的酒。”

“你这小子挺幸运的,这一辈子都保持这么帅,而我们都会变老,变得直不起腰,变得牙齿都松掉,变得一点都不帅,这么一想,我倒觉得你这样挺好的。有时候我在想,我要不要就去天堂找你玩算了,反正蓝渃已经有了杜弘一,我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了,要不我去陪你吧?”

谢章溢侧过身子,看着遍山的野花,回头看了眼苏忱,说:“好不好?”

空气中寂静得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谢章溢强忍着泪意和内心深深的孤独感,“我问你呢,我去陪你,好不好?”

“你他吗的倒是回答我啊!说话!别他吗的让我像个傻逼一样!”谢章溢回头将手中的酒瓶子用力地砸在苏忱的墓碑上,溅起的酒弄脏了衣服,而那玻璃碎片飞到脸颊上,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瞬间就溢了出来。

谢章溢捂着脸缓缓地坐在墓前,脸上的表情揪在一起,他无声的哭泣着,孤独,痛苦,不舍,或是对苏忱的想念,这些情绪怎么就这么折磨人。

眼前是散落一地的玻璃碎片,谢章溢的心有那么一瞬间停止了跳动,他颤抖着手拾起一片玻璃,锋利的碎片在阳光下有种刺眼的光芒。

死亡是不是就是一瞬间的事情?然后世间所有悲伤的,痛苦的,难以面对的事情都与自己不相关了?将玻璃碎片放在手腕上,在那一刻,谢章溢觉得自己的生命如此渺小,如同尘埃,在世间没有目的地飘散着。

闭上眼睛想要狠下手去结束自己的生命,耳边却突然传来苏忱的声音,“别傻了。”

苏忱说,别傻了。在第一次为蓝渃喝得烂醉,开玩笑说要从楼上跳下去的时候,苏忱夺过他手中的酒瓶子,说,别傻了。

苏忱将烂醉如泥的谢章溢背回**,看着醉后哭得像个小孩的谢章溢,眼底里的情绪深沉而忧伤。醒后的谢章溢迷迷糊糊地问他,昨晚我有没有失态?

苏忱只是笑着摇头,说,没有很失态,就是哭着要从楼上跳下去,然后整栋宿舍楼的人都在看我怎么使出吃奶的劲拉一个疯子。

谢章溢大笑,说,我才不会这么傻。

苏忱也笑,眼睛看着他,说,嗯,我知道。但你以后能别动不动就要自杀么?多大点事。

从回忆中回来,谢章溢在空无一人的墓地里放声大哭,他将手中的玻璃碎片扔在脚下,整个人靠在苏忱的墓碑前,溃不成军。

爱情是不能用时间的长度去衡量深浅的,只能用痛的程度去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