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叶臻几乎半夜才到家,进门就看到燕杨裹着被子从沙发上滚下来,竟然还摔不醒。叶臻含笑拍拍他,燕杨便迷迷糊糊再爬回去。

陶可房门紧闭,叶臻贴在门上窃听数秒,终于放弃,一个人洗漱去了。

洗完澡,又关到书房里写文章,结果一下子就过了两点。偏偏烟抽多了jīng神haode很,睡也睡不着,书也读不进,电视不想开,报纸又全都看过了,只好在家里瞎转悠。看到燕杨睡得跟猪似的很是心理不平衡,非要把人家弄醒。

燕杨朦胧中还zhidao转移矛盾,指着陶可房间喃喃:“……老师,老师醒着……”

叶臻问:“你怎么zhidao?”

“……刚才也出来折磨过我……”

叶臻说:“这孩子真恶劣,自己不睡还不让别人睡。”

燕杨含糊附和:“就是……就是……”

叶臻说句“我教育教育他”便跑去轻轻敲门:“陶可?陶可?”

里面毫无应答,叶臻把门推开一小缝。

房里没开灯,月光倒洒了一地,那人正在地板上坐着,仰头靠在床沿上,对着窗口发呆。

叶臻走过去坐在他身边:“小公子在想什么?”

陶可说:“复仇大计。”

叶臻捂着嘴笑了,陶可板着脸瞪他。结果他笑完突然贴着陶可的耳朵问:“接吻很舒服吧?”

陶可吓一跳,下意识要躲,叶臻不依不饶,拉住他笑问:“有趣吗?”

陶可说:“你nǎinǎi的。”

叶臻说:“我nǎinǎi是你曾祖母,你得喊她老太太。现在她老人家在yīn间不放心,专门回来问你:感觉如何啊?”

陶可脸又红了,干脆拉了被子把头蒙住,再也不理他。

叶臻天生温润,说话不急不慢,又爱笑,今天更是心情bucuo,便被子陶可一把合抱:“没有关系,紧张没有关系,羞涩没有关系,甚至害怕也没有关系,陶可今天表现的很好……”

陶可把被子拉下来,恶声恶气:“谁紧张害怕啦?!”

叶臻说:“我,我总行了吧。”

陶可又把被子蒙上,叶臻把被子掀开,拉着他的手轻轻问:“来做个实验。我正在握你的手,你觉得可怕么?说实话。”

陶可想想,摇摇头。

“刚才我亲了你,你觉得恐惧吗?”

陶可结巴道:“也……没……呃……呃……”

“这就好了,” 叶臻笑:“果然进步了。以后就你会慢慢习惯,牵手也好,拥抱也好,接吻也好,做……”

陶可一把捂住他的嘴,烧红了脸狠声恶气说:“谁、谁要和你做、做、做……”

叶臻把他的手拉下来,笑骂:“碰不让人碰,说还不让人说啦?本来就是源自人类灵魂深处最原始的yù望,只能克制而不能消弭,我已经努力又努力了,你自己冷感不说,还非要我也陪着违逆本xìng练禁yù,我教过的学生中就数你最不孝顺。”

陶可说:“那你找孝顺的遵从本xìng去。”

“不要,” 叶臻竟然耍起赖来了:“我不怕烦,就爱挑不孝顺的喜欢。”

这人人前通透智能,冷静谦和,一但到了人后,比谁都要真xìng情。陶可人前人后都被他牵着鼻子走,所以有时干脆就躲了他算了。

陶可站起来逐客:“你还不睡?我要睡了。”

叶臻拉着他的手不放:“别睡,再聊会儿。”

“我困了。”

叶臻说:“这么一个美haode夜晚,所谓明月如霜,照见人如画,又有我这么一个妙人陪你说话,你竟然还敢困?”

“我……”

“我我我,” 叶臻叹口气,捏捏他的脸:“陶可,你别老一个人想东想西,稍微多点依赖xìng好不好?要真心里难受也哭一次给我看看好不好?我有时候想想,真恨不得你能像燕杨一样,哆哆嗦嗦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走,顶多碰壁了扑回来哭一场讨个安慰再继续,也不愿你就这么傻站着傻看着。”

“燕杨……”

“燕杨比你要抗打压得多,除了内部的感情追逐,外部的冷遇、疏离、歧视、鄙薄、辱骂、口诛笔伐甚至拳脚相加都经历过,要是这孩子稍微软弱一点,就能被逼疯。这些你却从没yujian,为什么?主要不是因为你身边有安小佳,有胖子,有我这样小心翼翼的呵护者,而是因为你总是把自己束缚在既成境遇中。”

“陶可,你到底有什么压在心上拿不开,到底怕什么,偶尔也对我说说,咱们理智、清醒地谈谈行吗?”

叶臻的那双眼睛如泉水般明净,陶可楞楞看着,结果看着看着就哭了。

叶臻手忙脚乱给他擦眼泪:“哎?哎?怎么说哭就哭了……”

“我害怕好多东西……” 陶可蒙住自己的眼睛:“最怕我的爸爸妈妈……害怕终于要面对他们的那一天,害怕终于要把难题扔给他们的那一天,害怕亲手把他们推进痛苦shijie的那一天……他们要怎么对待?他们要如何接受?他们要怎样面对邻居和亲朋好友?他们怎么办……”

“我每天每天都在想,所以我不敢动啊……我怕每动一下zuihou逼的都是自己父母啊……我怎么办?我……我……”

“陶可,” 叶臻轻轻顺着他的背:“我明白,我明白。”

陶可不愿哭出声来,滴滴眼泪都打在自己心上。

叶臻把他抱上床,搂着他:“我错了,是我错了,咱们不说了好吗?睡觉好吗?我陪你。”

陶可蜷缩着,叶臻紧紧抱着他,盖好被子:“我陪你,乖,睡吧……我在这里。”

陶可微微点头。可能是白天劳累,刚刚又哭去了zuihou一丝jīng力,睡着仅用了数分钟。

叶臻爬起来把被子蒙严实,蹑手蹑脚出了房间,走到沙发前,捏着燕杨的耳朵小声说:“装,还装,快给我起来。”

燕杨扑哧一笑,一骨碌坐好:“你怎么zhidao我醒了?”

“有人偷听我谈情说爱了我还能不zhidao?”

“我学习学习,以后好用啊。”

“值得鼓励,但本案例没实用价值,” 叶臻说:“陶可是个个案,典型的套中人人格,小朋友们都不要学他。”

“我是学师公你,学了好实践。”

“实践也轮不到你,” 叶臻敲他的脑袋:“到我这个级别再谈。”

“到你这个级别就成jīng了。” 燕杨说。

“zhidao就好,” 叶臻喜滋滋说:“现在我要回去陪他睡觉了。今天真是好rì子,师公我璀璨的人生又添上了辉煌的一笔……”

燕杨等到他关门反锁才轻笑着说:“还璀璨呢,你就等着一夜辗转反侧吧……”

结果真的没睡踏实。

第二天叶臻对燕杨诉苦:“小家伙蹬被子,我只好不停地帮他盖,真是要命。”

燕杨吐吐舌头:“这就是您老人家yín念的代价。”

叶臻说:“未尝不是好事,表明了把他捆起来做,才是效率最高的方法……”

陶可从他左肩后慢慢探出头来,yīn惨惨说:“……我都听见了……”

叶臻咖啡也不喝了,飞快地揣了张报纸往书房里钻。

陶可激光般的眼神扫向了燕杨,燕杨把面包一口塞进嘴里,拎着书包旋风一样出了门。

陶可有些哭笑不得,见那咖啡香气袅袅,便端起来一口喝掉:“太甜!太甜!到底放了多少糖啊!”

他摩挲着暖暖的咖啡杯,嘴角绽出个静静的笑来。

唐人有本笔记小说,说一女子,为了一生挚爱,竟抛了身躯,灵魂离壳,追随而去。而为何亡命来奔,女子答:“知君深情不易”。

乃是因为,知君深情不易啊……

这天陶可上完课,憋了一肚子火,想回宿舍打游戏,却发现安小佳和胖子这两个闲人正逃了课下棋。

安小佳红着眼睛杀气腾腾,脑门上贴着一张纸条,上面是胖子龙飞凤舞的大字:“旷世情种”。陶可一看便笑了,问:“又输了?”

安小佳没闲心理他,胖子却推了棋子说:“不下了,他水平太臭!”

安小佳大怒:“胖子你也太叵测了!我刚刚显出王者之相来!”

胖子问:“陶可怎么来啦?”

陶可说:“过来找你们撒气。”

“怎么啦?”

陶可撇撇嘴:“今天上课,有个调皮学生跳起来慷慨激昂地说了一大通话,zuihou还要我讲话,可偏偏我一听就zhidao这小子的那套理论全都是叶臻瞎编出来的。不zhidao他是从哪里乱看东西被洗了脑,zuihou竟对我发起难来。”

胖子安慰他:“小孩子么,跟他一般见识干什么。”

陶可叹口气:“累死了,我真不想干了。”

胖子问:“您要禅位给谁?”

陶可懒洋洋指着正在啃鸡腿的安小佳:“朕就让与董贤爱卿吧……”

安小佳立刻喷了胖子一脸鸡腿渣,五体投地,山呼万岁:“臣,董贤,谢主隆恩!”

胖子慢慢抹一把脸,突然扑上前抱住陶可的腿嘶声吼道:“陛下!陛下之天下乃高皇帝唐月月之天下,非陛下所有也!陛下承宗庙,当传子孙于无穷!!”

陶可一把抱起胖子:“爱卿!”

胖子热泪盈眶:“陛下!”

“爱卿!”

“陛下!……你电话响。”

“哦,” 陶可跑出去接,原来是小班长向他报告运动会筹备事宜,明示工作比较难开展, 希望老师帮忙。陶可推脱半天,zuihou还是拗不过他哭哭啼啼。

陶可再回去,发现安小佳又以闪电般的速度输了一局,这回脑门上贴的是“奉旨犯贱”四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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