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州监狱,关押了近千名俘虏。

赵世昌和黄思严带着人连夜分开提审他们,很快从这里人口中摸出了这里面哪些是小头领,哪些是在袁州或并州比较有名气。

最后还真让他们找到了两个适合拿来充当敲门砖的家伙。

其中一名叫余高,是袁州红莲军头领余茂的堂弟。还有一名叫马平的,是并州红莲教头领汪鸿坤爱妾的弟弟。

这两人都是被塞进来混军功,捞好处的。余茂和汪鸿坤对魏达很有信心,因此将自己人塞了过来, 第一批冲入连州,冲入传说中刘记商行的老巢,那还不得大捞一笔啊。

谁知道魏达竟失手了呢,这两个贪生怕死的草包冲锋陷阵杀敌不行,但逃命躲藏有一手,一个躺在死人堆里装尸体,一个躲在一户人家的井里,第一遍都没搜出二人,还是黄思严带人搜第二遍才揪出了他们俩。

听说完这两人的“丰功伟绩”后,赵世昌说:“黄统领,这两人就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他们俩贪生怕死,胆小怕事,先震慑他们一番,击溃他们的心防,你我再各带一人扮做封州城的残兵,前去求援。”

要让余茂和汪鸿坤中计,这两个草包必不可少。毕竟人嘛,对自己人总是容易轻信,偏信的,这两人都是余茂和汪鸿坤的亲信,亲人,他们不会怀疑这二人。

黄思严点头答应:“赵将军此计甚好,咱们就这么办。”

半夜,牢房中忽然好几个俘虏被拉了出去,两个士兵挥起鞭子对他们一阵暴打,打得几人哭爹喊娘,声音凄厉,传遍了整座牢房。

牢房里的俘虏都面如白纸,一个个头埋得极低,生怕下一个轮到自己。

过了一会儿,惨叫声终于停了下来。可踏踏踏如同催命符一样的脚步声又在牢房中响起。

马平抱着膝盖,躲在一个小兵后面,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失败了,因为士兵打开了牢房门,手里挥舞着鞭子问:“哪个是马平?”

怕挨打,往日里对马平的特殊待遇心有记恨的人连忙指着马平说:“这……就是他……”

其他人更是拼命往旁边挤,生怕跟马平沾上什么关系,吃一顿鞭子。

马平缩着脖子:“我……老爷,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啊,你,您……”

“少废话,出来。”士兵一鞭子打到马平腿部,吓得他两股战战,畏畏缩缩地站了起来,忐忑不安地跟着出了牢房。

来到审讯室,看着墙上狰狞血腥的刑具,还有地上那几个浑身是血的俘虏,马平再也绷不住,扑通跪在地上磕头求饶:“老爷,大人,您,您饶了小的,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后一步推进来的余高看到眼前这一幕,也跟着下跪磕头求饶。

赵世昌看着二人这怂包的样子,轻嗤了一声,都什么玩意儿,魏达还想依靠这些酒囊饭袋就拿下连州,做白日梦吧。

赵世昌虎背熊腰,又是武将,手上沾过不少血,本就自带一身杀气,板起脸来,那更加吓人。他吼一嗓子“闭嘴”,两人立马老实得如鹌鹑一样。

等他们俩安静下来,赵世昌挥了挥手。

很快两个士兵提着一只活蹦乱跳的公鸡进来。

紧接着取出一个黑色的小盒子,里面装着四颗黄豆大的黑色药丸。

赵世昌一使眼色,士兵掰开公鸡的嘴,塞了一颗药丸进去,然后将公鸡重新丢进了笼子里。

随后,二人各取了一粒黑色的药丸,分别塞到马平和余高的嘴边。

这玩意儿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两人下意识的拒绝,但下一瞬,鞭子直接打到了他们的背上,二人吃痛,再也不敢反抗,老老实实地将这颗不知道什么东西的玩意儿吞下。

他们吃下药丸后,也没人理他们。

马平和余高都有些懵,不知道这唱的是哪一出。

等了约莫一刻钟,原本还活蹦乱跳的公鸡突然在笼子里剧烈地挣扎起来,扑通几下,突地倒地气绝身亡。

马平和余高瞪大眼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哎哟……”很快,马平就发现他肚子有些痛。

旁边的余高也感觉腹部隐隐作痛。

两人都是滑头,江湖传闻听说过不少,这会儿心里已然有了猜测,连忙求饶:“老爷,大人,求求你们,放过小人,让小的干什么都行……”

“真让你们干什么都行?”赵世昌踢了他们一脚。

两人生怕步上公鸡的后尘,连忙点头。

赵世昌挥了挥手:“给他们服用一半的解药,暂时压制住毒性。”

士兵拿着一枚散发着清香的药丸掰成两半,一人塞了半枚。

两人放了几个响屁,又跑了一顿茅房,肚子那种腹痛感总算消失了,两人都有一种死后逃生的感觉,但也不敢放心,因为他们可是只吃了一半的解药。

这下不用说,他俩也老老实实地跪在了赵世昌面前。

赵世昌很满意,淡淡地说:“这解药只是暂时压制住了你们体内的毒性,三日后会重新发作,若不能及时服下解药,你二人小命休矣。若能按……”

小命被人拿捏住了,马平和余高再也不敢耍任何滑头,老老实实地答应了。

次日四更天,天还未亮,城门提前打开,因为要扮作被朝廷击溃的残兵,实不宜带太多的兵马,赵世昌和黄思严都各带了两千精锐穿着破破烂烂拼凑的各种服装,还准备了两面染血破损的将旗,从封州城出发,分别前往袁州和并州。

刘子岳亲自将他们送出城。

夜色暗沉,浓稠得像是化不开的墨。

刘子岳站在高高的城墙上,远眺着火把越来越远,最终化为一个小小的星点,消失在视野中。

只盼他二人能够以最小的代价拿下袁州、并州,凯旋归来。

很快,金色的太阳从东边天际跃出,将一切黑暗**空,带来新的希望。

刘子岳深呼吸了一口清晨带着凉意的空气,转身走下了城楼。

刚到街上,鲍全就来禀告:“殿下,咱们的人发现魏达在牢里也不老实,跟亲信们嘀嘀咕咕,还跟其他牢房里的犯人通传小心。估计他还不死心,在想越狱的事,这家伙是个祸害,不如将其单独关押?”

刘子岳停下脚步,轻轻撇了撇嘴:“你也说了,这家伙是个祸害,那还留他做什么?浪费粮食,百姓辛辛苦苦种的这些粮食可不容易。”

鲍全愣了愣:“殿下的意思是?”

刘子岳背着手,淡淡地说:“都杀了吧。”

本来他是想等冉文清来再处置这些人的,可从封州到兴泰来回就是再快也得个七八日。既然魏达不老实,那索性宰了算了,免得节外生枝,阴沟里翻船,反正他们这些人也不能留。

鲍全有些惊愕,但想想牺牲的那些将士,还有那些无辜冤死的百姓,他的心又一下子硬了起来。

“是,殿下。那这些人直接在牢房处决,还是带去菜市口?”

刘子岳说:“今日午时在菜市口问斩,派人敲锣打鼓,通知全城百姓,另外行刑时多带些人。”

“是。”鲍全点头,犹豫了一下道,“殿下,咱们搜查了魏达等人的家,不光搜出了几十大箱的财物,还发现了一批女人,这该怎么处置?”

刘子岳有些头痛,该早点将冉文清叫来的,这些事就有人操心了。

但冉文清还没影子呢,看鲍全这样,练兵打仗当护卫行,处理杂务肯定不行,只能自己上了。

刘子岳说:“先查清楚她们的身份,哪些原本就是魏达的妻妾,哪些是被他们抢去的民间女子,登记在册。另外,将魏达他们的财物也整理一遍,登记成册,先封入库中。这些是他们搜刮的民脂民膏,还有府衙库房的一部分银子,等查清楚之后要物归原主的,让手底下的人仔细点,我没亏待他们,任谁也不能向这些东西伸手,否则军法处置。”

鲍全知道刘子岳说一不二的脾气,连忙道:“殿下放心。”

刘子岳摆摆手,示意他去办。

只是刘子岳回到府衙,还没用完早膳,鲍全就又来了。

刘子岳放下了筷子,问道:“又有什么事?”

鲍全挠了挠头说:“殿下,原封州知府储雷的夫人想见您!”

“储夫人?”刘子岳吃惊地站了起来。他们攻入城中时只知道储雷已经被红莲军杀害,其家眷不知所踪。因为储府的管家和不少仆役都被杀了,连同城中那些大户,一并被丢去了乱葬岗。

至今已经有好几个月了,尸体很多都已经腐烂发臭,辨不清其身份。刘子岳也就没让人去查这些人,只是让人在乱葬岗放了一把火,将尸骨都烧了,然后填土埋上,垒了一座大坟,过阵子再在这里立一块碑文,说明死者的身份,也供其亲朋过来祭奠。

不然南越气温比较高,这些尸体又没处理,堆积在一起,腐烂发臭,很容易滋生各种瘟疫疾病等等。

鲍全肯定地点头:“对,她说她是储夫人,想见封州的话事人,殿下,您若是不方便见她,小人将其打发了吧。”

他家殿下的身份虽然不少人已经知道了,但都是自己人,暂时还不宜泄露给外人。

刘子岳琢磨了片刻道:“将其安置在偏厅,让下面的人好生伺候。再派人将储雷的资料给我送过来,另外查一查幸存的妇女中,可否有认得储夫人的。”

魏达这些粗人,只知道抢劫金银珠宝古董,对府衙那些卷宗文档看都没多看一眼。封州收复得也快,所以州府的很多资料都还存着,储雷前几年来担任封州知府,其资料自也是记在档案上的。

等下人送来后,刘子岳仔细翻看了一遍,可惜档案上没记载他妻儿的资料。

幸存的女子中也没识得储夫人的。

刘子岳只好自己观察。

他站在偏厅的视线盲角,看到一个瘦弱的美妇人,三十几岁的模样,长得弱柳扶风的样子,仿佛风一刮就会将其带走,但她坐在椅子上的腰挺得直直的,两手交错放在膝盖上。那双手白皙干净,但手指上增添了细细的伤疤和薄茧,从伤疤的痕迹来看,应是最近几个月才受的伤。

从这便可以看出,这妇人出身应不错,假冒储夫人的概率低了许多。

她身侧站着个十几岁却梳着妇人头的少女,少女眼神灰暗木讷,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两人的面容有些相似,一看就知道有血缘关系。

刘子岳手里捏着储雷的档案,大步踏入偏厅中。

那妇人连忙站了起来,看向脚步声的方向,待看到刘子岳年轻的模样,有些讶异,但很快又反应了过来,躬身行礼:“妾见过大人。”

刘子岳走到上首的位置,轻轻抬了抬手:“储夫人不必多礼,请坐。”

妇人轻轻坐了回去,抬头感激地看着刘子岳:“多谢大人救妾等于水火之中。”

刘子岳其实不想揭她们的伤疤,想也知道,这些柔弱漂亮的女子落入魏达他们这些乌合之众手中,能有什么好下场。

他直接略过这一茬不提,说道:“储夫人,储大人的尸骨我们没寻到,只能在乱葬岗建一座大坟,将所有遭此劫难的受害者葬于此,若储夫人想去祭奠,我可派人护送夫人前去。”

提起亡夫,储夫人的眼泪一下子滚了出来,但她很快又抿了回去,行了一礼道:“多谢大人让亡夫能够安息。”

刘子岳不知道怎么安慰她,直接切入正题道:“储大人是为保护封州而牺牲,黄统领已经向朝廷禀明了此事,想必朝廷的封赏过阵子就会下达。我刚看过卷宗,储大人籍贯在扬州,夫人稍作休息两日,我派人护送你们回扬州。”

这个安排是最妥当的,储夫人在封州失去了丈夫和儿子,实在没必要留在封州这个伤心之地。而且回到扬州后,山高水远的,她们在这里噩梦般的遭遇也没人知道,也就不用承受他人异样的目光。

储夫人连忙站了起来福身道:“多谢大人,妾感激不尽。妾今日前来,还想向大人讨个人情。”

“夫人请讲。”刘子岳温和地看着她。

储夫人苦笑着说:“妾等已是……不洁之身,无颜面见世人。妾打算回了扬州,给亡夫送葬之后,便带着小女去尼姑庵修行。跟妾身一样的妇人也有此打算,只是封州地小,仅有一座十来人的小庵,容不下这么多的女子,恳请大人能够批一块地,建座尼姑庵,容纳她们。”

刘子岳拧起了眉:“这是她们所有人的想法吗?”

储夫人苦笑了一下:“大多数人都是这么想的,不去尼姑庵她们又能去哪儿呢?”

家已经被毁了,丈夫儿子都已丧命,说不定娘家也遇难了,一无所有。大家一块儿出家为尼,还有个照应。

但刘子岳不这么认为,佛门清净地未必清净,旁的不提,这么几百人每天的吃食谁提供?肯定是没那么多的香客捐赠香油钱的。

“这可未必。”刘子岳道,“衙门已经清点魏达等人抢劫去的财物,等理清楚之后,会物归原主,诸位的房子、田产、铺子也可物归原主。”

储夫人惊喜极了,连忙跪在地上磕头道:“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刘子岳摆摆手:“夫人起来吧,一会儿我派两个书吏与你前去,你组织一下,让这些女子登记一下家里的大致财物,尤其是值钱的东西,回头衙门会核对,证实是她们的后,会一一物归原主。此外,若家中无男丁幸存的,官府可给立女户,招赘上门,以延续其香火。”

储夫人实在是太意外了,拉着身边的女儿就跪下冲刘子岳磕头:“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妾身与小女能否不回扬州,留在封州?”

即便她们不说,回到扬州,家乡人对她们俩的猜测也会颇多。

她便罢了,已经一把年纪了,可女儿呢?才十几岁,就要陪她遁入空门,一辈子青灯古佛吗?储夫人实不忍心,如今有了另一个选择,她决定留下。

刘子岳并不在意多留一对母女,他说:“此事当然是以夫人的意愿为主,官府一视同仁。”

“谢谢,谢谢大人。”储夫人拉住女儿不住地道谢。她从这个年轻的官员身上,没有看到任何的歧视和不喜。

最重要的是,官府归还她们财物,同意她们立女户,以后她们重新拥有了家产,也能关起门来过日子。等时日一长,儿子长大了,就能顶立门户,再也不怕被外人欺负了。

只是这些事他都能做主,一口答应,莫非是新上任的封州知府?

不,朝廷安排的官员应该来不了这么快。

那他的身份是?

储夫人猜不透,但这终归是对她们这群可怜人抱着善意的官员,这对她们而言就是最好的。

她将这个好消息带回去告诉了大家,所有女子都抱头痛哭起来。

哭过之后,她们听说要斩魏达,想亲自去看。

就是这个恶人,害了她们的一生,害死了她们的至亲。

对于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刘子岳自是没不答应的道理。他让人将这些人带去了菜市口旁边的一座茶楼上,让她们在二楼亲眼目睹魏达等人的下场。

午时整,艳阳高照,晴空朗朗,万里无云,是个极好的天气,也是一天中阳气最盛的时候。

鲍全出面主持了这场审判大会。

因为人数太多,这次当众斩首行刑的只有一百一十九人,这些人都是红莲军中的头目或罪大恶极的教徒,每个人身上都背着罄竹难书的罪行。

鲍全声若洪钟,一一公布其罪行。

围观的百姓中,有些受害者或是受害者的亲属好友,看这些恶贼伏法,既痛快又难过,抓起石子就往他们身上丢:“打死这些恶贼,打死这些畜生……”

随着一个青年书生的疾呼,无数担惊受怕了两月的百姓跟着痛呼,声音震天动地。

茶楼上,储夫人看着这一幕,用帕子捂住嘴,伤心痛苦:“夫君,大郎、二郎,你们看到了吗?魏达那贼子要被斩首了,你们的仇报了……”

其他的女子跟着伤心又痛快地哭了起来,似乎在宣泄这段炼狱般日子中的所有难过与仇恨。

魏达双手缚在背后,押送到刑场,面对四面八方的仇视的目光,扔来的石子,怒目圆瞪,恶狠狠地吼道:“谁敢杀我,我乃红莲大神的忠实使者,尔等让敢对我动手,必将受到诅咒……”

颇有些气势,唬得侩子手都愣了下,举起的大刀也跟着停顿。

鲍全气笑了,过去直接夺过侩子手的大刀,用力往下一砍,魏达的脑袋咕噜咕噜滚到地上,两只眼睛还瞪得老大,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似乎是不相信有人敢对他动手。

鲍全干脆利落地杀了人,然后将刀塞回了侩子手的右手中,嗤笑:“怪力乱神,他的红莲大神怎么不赐他金刚不坏之身?”

这话说得侩子手很是汗颜,也让被魏达唬得一愣一愣的百姓回过神来,痛快地拍起了掌。

魏达一死,接下来的行刑的过程顺利了许多,一批批红莲军被押上去砍头。

鲜红的血将菜市口都给染红了。

随后,鲍全让人将这些家伙的尸体运到城外,找了一处偏僻荒凉的地方,挖了个坑,烧了之后掩埋掉,因为殿下说,这样不容易滋生瘟疫疾病。

官府以雷霆手段处理了红莲教之后,又贴出了安民告示,第一条便是会归还部分被魏达等人夺走的财物,主要是田产房屋和铺子、古董等。金银和粮食之类的,很多都被魏达这些人给挥霍一空了,也找不回来。

此外,官府还严厉打击各种借机生事、偷盗抢劫者。

最后,官府还请民众帮忙搜捕城中红莲教的漏网之鱼,若有线索,告到官府,经核实消息准确,将奖励五百文钱。

这番举措下来,城中百姓的心总算是安定了下来,封州城内,也总算有了些人气。

但刘子岳却忙得不可开交。

主要还是给魏达他们干的缺德事擦屁股。

他们抢劫的财物种类繁多,几乎是将封州城内稍微有点钱的大户都洗劫一空,这样涉及的财物种类繁多,数量庞大。

别的人还能等,可那些苦命的女子都等着拿回家产,安安生生回去过日子呢。

擅于处理政事的人都不在,只有刘子岳亲自上了。

好在过了几日,冉文清来了。

刘子岳连忙将处理了一半的事通通移交给他:“冉长史,这些事就交给你了。”

冉文清粗略扫了一下事情的进度,笑道:“殿下处理得很好嘛,最贵重也是最好确认的田产、商铺、房子都已经确认完毕,余下的主要是些古董字画。”

这些东西不是很好确认其主人的身份,因为谁家有什么宝贝,大部分都不会大剌剌地到处宣扬,所以要确认其主人的身份还要颇费些功夫。

刘子岳笑着说:“这些就有劳冉长史了。”

冉文清在兴泰如今就是大总管的身份,处理起这些繁琐的杂务那是得心应手,只用了三日就处理完了,只是还剩下一些找不到主人的财物,还有二十几名无家可归的女子。

这些女子有的是家已经被红莲军烧了,有些是房子已经几易其主,还有些是家里人都死完了,剩下她孤零零的,不知道怎么办。

刘子岳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下场。

这事,主要还得她们自己立起来,旁人的帮助只是一时的,有限的。

刘子岳将名单还给冉文清:“把这些无主的财物卖了,换成银两,分配……这样,房屋被烧毁的,官府用这批银子给其重建房屋,家里的房子已经转手卖了的,查明这买家与红莲教的关系,若有关,抓了,财产充公,房子还给原主,若是无辜者则以市价将房屋买回来,物归原主。至于无家可归的女子,城东那边有块空地,在上面建一排房屋,分给她们。这些房子登记到她们名下后,未经官府允许,不得买卖。”

这是防止这些年轻女子守不住房子,也是刘子岳为何不直接分给她们银子的原因。

冉长史明白他的一片苦心,笑道:“殿下放心,臣这就去办。”

等封州城稳定下来时,袁州和并州也相继传来了捷报。

黄思严和赵世昌利用马平和余高扮作红莲军的残部,顺利叫开了城门,杀入城中,夺下了这两城,并俘虏了一众红莲军。

但打了胜仗只是开始,如何安抚民心,让城内恢复往日的活力可不一朝一夕,轻而易举的事。就像封州,经过刘子岳与冉文清的大力整顿,目前也只是情况稍微好转了一些而已,若要恢复到战乱前的模样,还得需要时间。

封州初定,肯定是走不开人的。

但黄思严和赵世昌打仗行,治理一个州府却没什么经验。

就在刘子岳琢磨着是不是要把冉文清先派过去帮忙,自己顶上时,两则好消息来了。

一是京城的圣旨加急送了过来,任命徐云川担任封州知府。

二是徐云川提前来了。

刘子岳看到他跟看到了救星似的,激动的握住他的手:“徐大人,你总算是来了。”

徐云川感觉有些好笑,差点没憋住。

这段时间,应该是平王殿下来南越后最勤快的时候了吧,不说挑灯夜战,那白日里肯定是忙得不可开交的。这对一心想躺平的平王殿下来说,实在是有些为难他了。

“殿下辛苦了,封州的事就交给臣吧,殿下休整几日。”徐云川用哄孩子的口吻说。凡事都要松弛有度,不可逼得太急,不然平王万一实在不耐烦,撂挑子不干了怎么办?

但他实在是低估了刘子岳的责任心。

刘子岳虽然想偷懒,喜欢偷懒,就跟社畜喜欢摸鱼一样,但也知道轻重缓急,不会耽误正事。

他轻轻摇头说:“恐怕休整不了,黄统领和赵将军这两日先后派人送信过来,袁州和并州拿下了。徐大人来得正巧,对这两州,徐大人和公孙大人有什么想法?”

徐云川很高兴,殿下这么问,就代表殿下也是有些想法的。

他笑着说:“来之前公孙大人与臣谈过,他前阵子已经送了信去京城,只要这两州的捷报传过去,朝廷那边就会安排人过来管理这两州。殿下尽管放心,公孙大人物色的两人其中一个是他早年在老家收下的一名学生穆庆,另一个是陈大人的原配发妻的弟弟杭志明。这二人如今就在一人在并州以北的吉州担任通判,另一人在南越的雄州担任同治,二人这几年政绩不错,当高升一级了。”

刘子岳笑道:“既然公孙大人有了安排,那我与冉长史就可放心去这两州先稳定局势了。”

不然未免暴露他的身份,他与冉文清是不适合去这种非自己的地盘露面的。

徐云川这才明白刘子岳询问的用意,心里不免感叹,平王殿下真是爱民如子,为早日让两州稳定下来,决定自己亲自前去。

他笑道:“殿下尽管放心去就是,以后这两州都是咱们自己人,您不用担心。”

刘子岳也不问公孙夏是怎么做到的了,笑道:“好,如此有劳徐大人和公孙大人了。”

几人相谈甚欢,当天刘子岳和冉文清就将封州的政务全部交给了徐云川,又留了三千人马供他差遣。

次日,刘子岳和冉文清则分别带着一队人马前去袁州和并州。

冬月下旬,京城的天气越发的寒冷,地上铺满了积雪,厚厚一层,放眼望去一片雪白,连呼出的气都是冷的。

但对延平帝而言,这个冬天一点都不冷,因为他的心头一片火热。

继江南相继传来捷报后,袁州和并州的好消息也接着送进了京城。

而这距上次封州的捷报入京不过才半个多月而已。

延平帝甚是高兴,在朝廷上乐呵呵地表扬:“有黄爱卿此等骁勇善战的将领,实乃我大景之福啊。如今并州、袁州已收回,南越以北的红莲教已被铲除,只等晋王收兵,红莲教就不足为惧!”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定是陛下励精图治,忧国忧民,感动了上苍,天佑我大景啊!”常为民站出来拍马屁道。他这话明显是想模糊黄思严的功劳嘛。

但皇帝嘛,哪个不喜欢听好话呢,尤其是什么老天保佑他,老天只认可他这种说法。

延平帝满脸喜色:“不错,老天爷也是站在咱们大景这边的。不过两州既已收回,袁州知府秦孝康投效了红莲教,入京交由大理寺审判,并州知府马远涛带兵誓死抵抗,为国尽忠,当厚葬重赏,追封其为三品太常卿,谥号忠义。此两州知府空缺,诸位可有举荐之人?”

太子、燕王等人听了这话,当即给自己人使眼色,示意推荐他们的人。

但素来在朝廷上很少发言的吏部尚书吴志站了出来,奏禀道:“陛下,上次封州知府一事,吏部因没准备,未能及时替陛下分忧,老臣回去后甚是惭愧,因此翻阅了卷宗,这次老臣有两个要举荐。吉州通判穆庆,历年吏部考核优,吉州临近并州,两地甚近,派他过去再合适不过。雄州同知杭志明在任上考核颇优,雄州距袁州只有五百余里,两地相近,派其前去可早安袁州百姓。”

穆庆?杭志明?

这两个是谁的人?

太子、燕王、楚王完全没印象,毕竟这种外放的地方官,还是比较偏远地区的小官,他们怎么可能全部记得住?

但没印象,说明这两个人肯定不是晋王的人,至少现在不是。

因为吴尚书是个老好人,对官员的考核,只要政绩做得还不错,一般都会给个优,要是做得不怎么样,只要不是太离谱,他也会给个中。

这种人谁不喜欢呢?

所以他在朝里的人缘很好。

这样一个有分量又有圣宠,而且还不站队,至少不碍着自己,偶尔还给自己一点便利的老臣,太子、燕王、楚王都不想为了这点小事得罪他。

说到底,袁州和并州那对比繁华的京城,富庶的江南,仍是偏僻贫穷落后的地方。这只要不再落入晋王的势力范围,他们都不会反对。

很巧的是,傅康年也是这么想的。

双方竟诡异地达成了一致。

但偏偏陈怀义竟跳出来反对:“陛下,这两州经历了浩劫,需有经验的地方官员前去,安抚百姓,尽快恢复生产,臣认为此事需得从长计议。”

他一反对,太子和燕王、楚王就皱眉。

现在他们都认定了陈怀义是晋王的人,他跳出来反对晋王一派莫非是盯上了这两州?绝不能让他如愿。

俞开诚当即道:“陈大人此言差矣,这二人都在地方为官多年,而且就在两州附近,他们不合适谁合适?莫非又是那个曹正卿?陛下,臣等认为,吴大人推荐的这二人最合适不过。”

他连名字都没记住,但不妨碍他阻拦晋王的手伸向并州、袁州。

延平帝想了想说:“吴爱卿和俞爱卿所说都有理,就按他们说的办吧。陈爱卿,朕知道,你一心为国,为早日平乱,不计代价,但有时候啊,你这眼睛也有看错人的时候。”

这是说陈怀义盲目信任看好曹正卿不妥。

被皇帝隐晦地批评了一顿,陈怀义也不气馁,点头道:“陛下批评得是,微臣有时候就是太固执了,不知变通,幸亏陛下理解微臣的心愿。陛下,微臣认为,黄思严是难得的将才,可让其带兵北上,拿下潭州、岳州,与晋王汇合,尽快平息红莲教之害。”

太子、燕王和楚王都齐刷刷的变脸。

陈怀义这个老匹夫,好家伙,竟然在这等着他们呢!

让黄思严北上掌兵,那可跟盘踞南越完全不同,其势力必然会随着战事进一步扩张,很可能因为平乱有功,成为朝廷的新起之秀,手握重兵。

届时,有了他拥护,晋王自己又手握重兵十几万,谁还能与晋王相抗衡?

这可比让晋王的人占据几个知府之位的威胁大多了。

燕王此时都顾不得平日里云淡风轻的人设了,跳出来劝阻道:“父皇,不可,南越和封州、并州、袁州都元气大伤,若让黄思严部北上,南越将无兵可守。”

“燕王殿下多虑了,黄思严部骁勇善战,留下一半的兵力看守南越等地足矣。若兵员不足,可命其再招募些兵员。红莲教之害已危害我大景数年,如今有机会铲除,当使全力,以防其死灰复燃。此事不宜拖,请陛下尽快决断。”陈怀义大义凛然地说。

傅康年自是坚决地支持他,站出来道:“陛下,陈大人所言甚是。黄思严用兵如神,连续三次以少胜多,乃是天生的将才,让他北上与晋王殿下前后夹击包抄红莲教,定能在来年春天就能将红莲教彻底铲除,还天下一个太平!”

延平帝被最后一句话打动了。

红莲教折腾这几年,将国库都耗空了,他的生辰,还有老八、老九封王都因为缺银子,没有大肆操办,草草了事。

此事是该尽快了结了。

“准了,即日下旨,擢黄思严率兵北上,与晋王配合,尽快铲除红莲教!”

太子、燕王、楚王等人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出了宫,太子就叫住了燕王:“三弟,你我兄弟,好像都没机会坐下来好好聊聊,今日三弟应该不忙,不若去东宫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