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丞接到圣旨,果然头痛了。
扩军到两万,朝廷就给十万两银子,这点钱够干什么?
晋王领军平乱,每年可是要花数百万两银子的。哪怕他们南越地方偏僻,人口少,扩充的兵员也相对较少,不及晋王的一半,也不至于给十万两就打发了吧?多少给个晋王兵费的零头啊。
这是既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朝廷一道圣旨,下面的人跑断腿,还不一定能办成。
这时候黎丞就庆幸他前不久选择站到了平王这一边了,旁的不说,平王手里有钱,出手大方啊。若不是平王出银子,光指望朝廷的那点拨款,这南越水师早因为发不起粮饷解散了。
不过问要钱这事,怎么只能他一个人急呢?
黎丞派人将黄思严和赵世昌请了过来。
黄思严虽说挂了个水师统领的名号,但到底是侍卫出身,而且升官也有很大的运气成分,因此见了黎丞态度很是恭敬:“下官参见黎大人。”
黎丞笑得异常和蔼,摆手道:“黄统领、赵将军,不必多礼,请坐,今日将你们请来,是朝廷下了一道圣旨。”
说着他让人将圣旨捧给二人。
黄思严和赵世昌看完了圣旨后立即表态:“朝廷要咱们水师剿灭红莲教,我们水师责无旁贷,听从大人的吩咐。”
这事黄思严前几日其实已经接到了刘子岳派人送给他的信,让他暗中将水师的成员也给排查一遍。
可能是因为水师一年前就到了广州,一直在营地中训练,不怎么与外界接触的缘故,而且水师中的北方流民极少,所以到目前为止还没发现红莲教的踪迹。
水师没被渗透,黄思严松了口气。但为了谨慎起见,他与赵世昌商议后,安排了信得过的人盯着从北边来的那部分士兵,以防万一。
因此他也深知红莲教之患,黎丞一提,他便答应了。
黎丞笑眯眯地说:“多谢黄统领和赵将军,有你们这话我就放心了。只是圣旨后半部分,朝廷要求将水师扩军至两万,你们怎么看?”
黄思严没想那么多,眨了眨眼说:“扩啊,咱们听朝廷的。”
赵世昌带兵多年,倒是大约明白了黎丞的意思。
这养兵是件极费钱的事,朝廷给的那点银子根本不够。黄思严一直跟着平王殿下,从未缺过钱,而且平王缺谁也不会缺了自己人,所以黄思严完全没想到这一茬。
可府衙显然是拿不出这么大笔银子的。黎丞现在提起这事,应该是希望黄思严能主动揽下这个差事,想办法凑齐这笔银子。
但黄思严不接,他也不好提,毕竟他跟平王的情分还没到那份上,养兵又不是只掏一次银子的事,他不可能越俎代庖,替平王答应下来。
黎丞见他们俩一个似乎没听懂,一个沉默不语,有些头痛。他最怕跟这些武将打交道了,不将话说得直白点,他们就听不明白。
吐了口气,他干脆挑明:“黄统领,赵将军,朝廷给的这十万两银子够招募一万四千名士兵吗?”
论算账,黄思严不输给他们俩,只在心里默了片刻后就道:“不够,光是配齐这些人的武器、铠甲等物这笔银子恐怕就没多少结余了。他们这么多人每天还要吃饭,月底还要给他们发军饷呢?”
黎丞苦笑着说:“是啊,如今朝廷困难,需得咱们自己想办法筹措银子。黄统领和赵将军想办法克服克服吧?”
黄思严当即拧起了眉头:“黎大人,这不合适吧?朝廷就拨这么点银子,那么大的缺口,你让我们上哪儿去找银子填这么大个窟窿?”
虽说他知道平王有银子,可能花朝廷的为何要花他家王爷的?铲除红莲教本来就是朝廷的责任,没道理回回都问他家殿下要钱啊。
黎丞揉了揉眉心,给他陈述这里面的厉害关系:“朝廷应是真拨不出银子来了。江南大乱,战事持续了两年多,还在向中原和西南地区蔓延,打仗每天都要消耗银子,相反江南多地征收上去的田赋却少了许多,早就入不敷出了。这几年,朝廷已经连续三次加征了田赋和盐税,百姓负担很重,府衙也不能再增加田赋了。黄统领,平王殿下最有办法了,这事恐还得求助你家殿下。”
黄思严听他卖完惨,嘟囔道:“我看你就是瞧我家殿下好说话。”
黎丞哭笑不得。
名正言顺扩军这种好事,别的王爷求都求不来好吧。这黄思严不愧是跟平王殿下最久的人之一,真的跟平王一个性子。
“黄统领,此事不宜迟,还是快快决断吧,这多拖一天,红莲教就可能增加几十名教众。”黎丞催促道。
黄思严不干:“黎大人,这事我可不能轻易代我家殿下应承了。朝廷就拨了这么点银子,以后拨不拨?不拨,那用完之后呢?这些人怎么办?继续留在军中,谁掏银子?总不能以后都我家殿下掏吧?”
黎丞赶紧说:“这个困难,我会向朝廷反映的,咱们先过了这一关再说吧。黄统领还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吗?若能讨来银子,我自是不愿意让殿下掏的,这不是实在没办法吗?”
黄思严说:“黎大人,你说的话我相信。只是这事太大,所耗费的银子也不是小数目,我不能代殿下做主,咱们一同去见殿下吧。”
黎丞想想也是,这可不是几百几千两银子的事。若长期养这两万人,一年怎么也得费个六位数的银子,朝廷下拨的银子不够,余下的都得平王出,长年累月,可不是个小数目。
“好,那有劳黄统领了,正好我还没去过兴泰,这次就去见识见识。”黎丞兴致勃勃地说。
两人商议好后,次日上午便从广州出发去了兴泰。因为出发的时间比较晚,当天晚上只得在野外露宿,次日上午才抵达兴泰。
一进入兴泰,黎丞感觉自己眼睛都不够看。
与过去半天所见皆是荒野不同,兴泰像是镶嵌在无边绿林中的一颗明珠,规模抵得上一个县城,房屋栉次鳞比,很新。而且房屋的建设应该是经过细心布局的,甚至街道上还修建了排水的沟渠,上面用青石板铺着,既不影响下雨天排水也不影响走路。
当然,这还都不是最让黎丞意外的,毕竟要论建筑的雄伟和城市规模,兴泰哪怕发展得再迅速又如何比得上广州这座千年古城。
黎丞意外的是兴泰居民脸上洋溢的笑容。
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希望,与他经常看到的穷苦百姓大不相同。虽说这些人的衣服上也有补丁,但都不是破布拼凑的衣服,而且相对比较整洁,孩子们也不是那种瘦骨嶙峋的样子。见了他,也不害怕,有些孩子还好奇地打量他们,认识黄思严的,还挥着小手喊“黄叔叔”。
在兴泰,他能感受到一种勃勃的生机,而不是日复一日的麻木求生。
以小见大,黎丞似乎有些明白,公孙夏为何会来了兴泰一趟后就转而支持平王了。
他们还没到达王府,刘子岳便收到了消息。
因为这几日在清理兴泰的红莲教徒,镖局的人员都留在了镇上,一发现有新鲜面孔,当即报告到了王府。
刘子岳对冉文清说:“跟黄思严一块儿回来的,应该是广州的某位官员,咱们去看看。”
两人走到门口,正好遇到了黎丞和黄思严。
“臣参见平王殿下。”二人赶忙行礼。
刘子岳赶紧伸手扶他们:“黎大人,黄统领不必多礼,两位里面请。”
进了待客的厅堂,双方落座,闲话几句后,黎丞当即说明了来意,将圣旨给了刘子岳看。
刘子岳看完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朝廷可真有意思,让下面的人扩兵,结果就给这么点银子,打发叫花子呢,也真干得出来。
黎丞平日给了他不少便利,刘子岳也不跟他打哈哈,直言道:“黎大人辛苦了。”
仅仅一句话,让黎丞眼睛不自觉地有些湿润。
他还没诉苦,平王就看出了他的难处。这样善解人意又体恤下面的态度,与朝廷这张冷冰冰的圣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苦笑着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臣拿了朝廷俸禄,当尽职尽忠,只是,这事臣实在是为难啊。臣也是没法子,因此才让黄统领带着过来叨扰殿下。”
刘子岳同情地看着他:“黎大人一向兢兢业业,忠于职守,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你的难处我理解,只是……黎大人,如此也不是长久之计。若咱们轻易就将银钱的事解决了,只怕以后南越再遇到难处,朝廷还会如此处置,甚至,十万两都不会有。”
刘子岳不是出不起这笔银子。
但他不能让朝廷产生南越富得流油,多少银子都掏得出来的想法。
一旦形成了这种印象,以后朝廷别说拨银子了,恐怕没钱的时候就会盯上南越这只肥羊,变着法子加征赋税,最后苦的只能是南越广大的普通百姓,因为税赋都会加到他们头上。这几年连续加了好几次税,百姓的负担已经够重了,他不能做这个雪上加霜的推手。
就像这次,朝廷不知道出十万两银子不够扩兵吗?
怎么可能,那些大臣跟人精似的,如何算不清楚这笔账。
只不过一是朝廷在财政上确实吃紧,比较困难,二则是看到上次南越海盗霍乱,朝廷没出钱没出力,最后还是解决了。大家都抱着一种不出银子,兴许南越也能像上次那样自己解决这个难题的想法,能省一笔钱是一笔钱。
如果这次他轻易答应了黎丞掏银子这事,只会给朝廷造成一种南越果然有钱,他们十万两都出多了的想法,从而得寸进尺,指不定会怎么想方设法从南越搜刮银子。
所以这笔银子,他不能轻易出。
经刘子岳这么一提醒,黎丞如遭雷击,半晌后苦笑道:“还是殿下想得周到,是臣想得太简单了。”
他只看到了这件事对平王的好处,对南越的好处,却忽略了这背后潜藏的危机。
刘子岳轻轻摇头:“黎大人也是一时没有想到。朝廷便是再困难,养两万士兵的费用还是掏得起的,正所谓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这一家子中调皮捣乱会哭会闹的孩子总是不大容易被忽略,同理,做官亦如此,黎大人有时候实不必太实诚。”
要说黎丞这人吧,圆滑是圆滑,但有一种唯上的思想。朝廷下派什么任务,他都老老实实完成,从不讨价还价,这样可不好。
黎丞被刘子岳说得老脸一红:“是臣一时糊涂。只是,殿下……即便苦恼,朝廷恐怕也是拨不了太多银子给咱们的。”
他不想争吗?当然不是,他之所以第一反应是自己想办法解决,全因南越的重要性远不及江南和中原。
朝廷势必会先紧着那些地方,先将江南和中原的红莲教清剿了再说其他的。至于南越,能守住更好,不能以后再慢慢收回就是。
所以哪怕收到了南越多地的奏报,朝廷也没派兵过来,就给了十万两银子,下了一道圣旨,就把这个担子丢给了地方。
南越红莲教的清剿,最终还是只能靠他们自己。
刘子岳站起身,背对着黎丞,思虑半晌后道:“黎大人所言也有道理,这笔银子最终还是得咱们自己想办法,但咱们不能让朝廷觉得咱们凑齐这笔银子很容易。黎大人若信得过我,就上奏朝廷诉苦吧,直接说十万两不够,请朝廷再拨点款。另外,我再给于大人和公孙大人写封信,请他们也上奏朝廷,再次陈述南越红莲教的危害,铲除红莲教是一件迫在眉睫的事。让朝廷能够更重视此事。”
能要来多少银子是小事,最关键是要给朝廷他们南越非常艰难,非常不容易的印象,这样后面才不会被盯上。
黎丞听到刘子岳条理分明的处置方案,松了口气:“殿下这安排好,臣马上就写信。”
不就诉苦吗?他们南越就跟后娘养的一样,赋税没少交,可轮到他们时,朝廷却最不重视他们。他有一肚子的委屈,正愁没地方哭呢!
刘子岳含笑点头:“辛苦黎大人了。”
冉文清马上让人准备了笔墨纸砚。
刘子岳也提笔写信,只是信写到了一半,陶余就过来禀告:“殿下,于大人来了!”
刘子岳挑了挑眉,今天刮的什么风啊,怎么一个两个都往他这里跑。
他刚起身便看到于子林大步进来。
“臣见过平王殿下!”于子林的目光随后落到了黎丞身上,有些诧异。
刘子岳笑道:“不必多礼,坐,正好,黎大人也来了。”
双方见过礼,于子林目光在黎丞和刘子岳身上打转,好奇地说:“让我猜猜,黎大人,你来兴泰的目的莫非与我一样?”
听到这话,黎丞诧异不已,但转念一想,谁不知道于子林在京城有人脉啊。他含笑点头:“应该是,我是为了朝廷下旨扩充水师一事来寻求殿下的帮助。”
“巧了,我也是为这事而来。”于子林拱了拱手,说道,“黎大人,非是我故意针对你,殿下不能轻易出这笔银子。”
黎丞无奈地笑了笑:“殿下已与我陈清了利弊,此事是我太急切,没想周全。”
听他这么说,于子林笑了:“哪里,大人也是为南越百姓着急,一时没想到这点。”
看来他是白担心了,他还真怕平王财大气粗,一口就答应了黎丞的恳求,因此接到恩师的信,他连夜赶了过来。
给了黎丞台阶下后,他笑着问:“殿下,你们是否已经有了解决的方案?”
刘子岳将先前的安排简单地说了一遍。
于子林食指轻点桌面,沉思少许道:“殿下,黎大人,朝廷如今是什么情况,咱们都清楚,黎大人便是诉苦,恐怕朝廷也不会拨多少银子给咱们。若最后还是靠咱们自己解决了这事,朝廷还是会认为南越可以榨一榨,许能榨出一些油来的。”
如今大景多地爆发红莲教之乱,连朝廷下派的赋税都不能按额完成。南越虽说叫了苦,最后却能自己养两万人的军队,这让朝廷怎么想?
所以光叫苦还远远不够。
刘子岳点头:“于大人说得有理。于大人心里可是有了对策?”
于子林笑呵呵地说:“殿下,臣有一计,既能替殿下节约不少银子,又能让朝廷不会因此事盯上南越。”
刘子岳感兴趣地问:“哦,说来听听。”
于子林指了指北边的方向:“殿下有所不知,连州偏东北的地方发现了一处铁矿,临近高州的地方也有煤矿。我们可向朝廷上书,就说南越缺银子,十万两不足以装备两万大军,然后再提到南越缺少铁器,武器需得从江南或是京城运过去,恳请朝廷先送一批武器和铠甲过来。”
“朝廷肯定不会答应。”黎丞说道。
那么多铠甲和武器,要花不少钱暂且不说,还有一个原因,战乱波及多地,不少矿山受到了波及,而武器的需求又很旺盛。还是那句话,朝廷肯定先紧着更重要的地区,如果有剩的才会给南越。但现在这种情况,哪有多余的武器给他们。
于子林笑得意味深长:“朝廷不答应就对了。”
黎丞静默少许,已经明白了他的真实用意。
“于大人是想让朝廷允许我们开采铁矿,打造武器?”
于子林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殿下出了那么多银子养兵,维护南越的太平,总不能什么都让他掏吧?正好将这座矿山划拨给刘记商行,以后水师的武器就完全不成问题了。”
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的刘子岳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他的商行已经被他们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只是这么搞下去,事情越来越多,他什么时候能够真正闲下来?
刘子岳总有种自己要被套上缰绳的感觉。
可他也不是那种不识好歹的人。于子林这个提议,分明是他占了大便宜,盐铁专营,这两者的利润都极大。获得矿山的开采权,并开设器械局,铸造武器,不光能赚银子,还能满足武器的需求,也就是现在情况特殊,他们才敢想。
若是太平时期,提这个,轻则被训斥一顿,重则乌纱帽不保。
而且以前水师六千人和镖局这三千人的武器,都是他们费了老大力气弄来的,有些甚至是从南洋弄回来的铁器打造的,成本高不说,关键是麻烦。
一旦南越自己开采铁矿,这些困难都将不复存在。
只是这事还得黎丞配合才行。
刘子岳不便多言,只是微笑着看着他们。
黎丞只犹豫了片刻。
他既已答应了徐云川,站平王这边,自是希望平王的势力越大越好。
于子林这个时机把握得刚刚好,此事不但能解决南越的铁器问题,而且也能解决他目前面临的困境。
因此他很快就开口表了态:“于大人这个提议正好解了朝廷和南越的燃眉之急,我这就上书陛下。”
说着,他将先前写的那封奏折撕了,重新铺了一张白纸,落笔。
两刻钟后,一封洋洋洒洒的奏折完工。黎丞将奏折装入了信封中,拱手道:“殿下,广州事务繁忙,臣就先回去了,水师之事有劳殿下了。”
刘子岳起身送他:“让黄思严与大人一道回去吧,银子的事你不必忧心,另外,水师先动起来,将广州的红莲教众铲除了。”
至于其他地方,只能慢慢来了。
黎丞和黄思严应是:“臣等明白,回广州便行动。”
送走黎丞,刘子岳回到厅堂,对于子林说:“于大人和陈大人帮了我这样大的忙,真不知道如何感谢。”
他也不装傻,黎丞光写这封信给朝廷肯定没用,朝廷还得有人主动提起这事方可行得通。这事陈怀义肯定会帮不少忙,自己表达一番感谢也是应该的。
于子林道:“殿下言重了,若有了铁矿,于连州也是一件好事。对了,听闻兴泰抓到了不少红莲教徒,可处置妥当了?”
提起这事刘子岳脸上的笑容顿时不见了:“一共抓了两千二百人。兴泰地方小,几乎都是熟人,好盘查。这些人中,有红莲教的骨干两百余人,已经处决了,剩下近两千人比较难办。”
若是搁朝廷,肯定是将这些人一并给杀了。
但刘子岳骨子里毕竟是个现代人,还做不到杀两千人眼都不眨的程度,尤其是这里面有很多老弱妇孺。他们就是纯粹被红莲教洗脑了,加入其中,做着死后升天或是下辈子投胎个富贵人家的美梦,愚昧又虔诚,而且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全部杀了过于残忍,不杀留着也是个隐患。
于子林轻轻点头:“不光是兴泰,连州也有不少这样的百姓,全部都杀了肯定是不行,不若安排他们去服役吧,同时每日给他们普及红莲教所做过的恶事。”
刘子岳想了想,补充道:“还可将部分干过不少恶事的红莲教骨干,拉出来游街,让被蛊惑的百姓来批判他们。”
一是能够破除掉红莲教中上层领头人的权威,二是能让被蛊惑的百姓知道,他们所谓的坛主大人、护法大人并不是那么无私,甚至是拿着他们这些信徒给的银子花天酒地、纵情享乐,吸他们的血,让百姓识破他们的真面目。最后百姓们揍过这些骨干,双方结了仇恨,以后这些百姓恐怕也不敢再信红莲教了,毕竟他们可是揍过神使的。
于子林赞同:“这个法子可在其他州县一并推行。我们南越本就地广人稀,若全杀了,未免太可惜了。”
估计总共得杀好几万人。
“好,回头让人捎一封信给黎大人和公孙大人。”刘子岳说道。
铲除红莲教迫在眉睫,刘子岳虽说不想让朝廷觉得他掏这笔银子太容易,但也不可能眼睁睁等朝廷下了旨意再行动,不然依南越到京城的距离,得好几个月去了。
这期间只怕又会有不少无知单纯的百姓被蛊惑进红莲教。
所以为了避免此种情况,刘子岳次日写了一封信给池正业,让他拿一笔银子支持黄思严扩兵。当然,此事不会对外说,只说是先用着朝廷拨下来的银子。
这次一共要招募一万四千名士兵,肯定不能再全部从兴泰拉人了。兴泰还要筹备采矿炼铁的事,再加上又清除了两千多人,人手相对比较紧张。
因此这次的一万四千人,多是从广州、高州等地招募。
黎丞等人一面下发朝廷招募兵员的通知,一面上书朝廷诉苦。
半个多月后,朝廷收到了南越的几封急报。
公孙夏、于子林等人都上报了当地排查出的红莲教众的大致人数,然后再次恳请朝廷出兵,铲除红莲教余孽。
在奏折中,他们一个比一个急,就只差说南越危矣,此事刻不容缓了。
延平帝和众臣看了自然是着急。
南越再不重要,那也是大景的一部分,而且这几年,南越相对稳定,也为朝廷贡献了不少赋税收入。若是失了这么大片地区,朝廷不但要损失掉一部分财政收入,还将面对红莲教从南向北的反扑。
所以,不但万不得已,他们也是没打算放弃南越的。
可要再出一大笔钱,朝廷又没多少银子了。
正为难时,太子道:“父皇,南越的红莲教还处于起步阶段,正是最好扑灭的时候。这时候若能及早将其铲除,所用的代价最小。”
延平帝点头:“此言有理,太子你可否有对策?”
太子拱手道:“父皇,儿臣私以为江南战事交织数年,僵持不下,短期内怕是难以破灭,依儿臣看,不若先派一部分兵力又或是多拨些银子,先绝了南越的红莲教,不给其坐大的机会!”
这话听起来挺有道理,其实太子是在给晋王上眼药,同时挖晋王的墙角。
如今国库就那么多银子,这里用得多了,那里可不就用得少了。
晋王一派的官员听了,连忙反驳:“陛下,万万不可,江南重地,岂容有失?晋王殿下如今已剿灭数十万红莲教众,若这时候抽调兵力,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双方都说得挺有道理的。
延平帝有些犯难,这手心手背都是肉,南越他不想有失,可江南更不能落入红莲教手中。
“父皇,周大人所言有理,不可轻易调兵,以免乱了大哥的布局。只不过,南越也很重要,不若让户部多给南越拨些银子吧。”燕王站出来,一副两边都想保全的样子。
这番话最合乎延平帝的心意,因为他也是哪个都不想放弃。
他拿起黎丞的奏折翻开:“银钱是一方面,南越缺的不光是银子还有兵器、铠甲等物。黎丞上书朝廷,恳请朝廷拨一部分兵器送去南越。”
“陛下,如今武器司已无多余的兵器了。”工部的官员连忙出来诉苦,“陛下,江州、东州等数地的矿山遭到反贼的冲击,已不能采矿,短期内,武器司无法锻造出如此多的兵器。”
延平帝恼怒地瞪着他:“这不行那不行?那拿你们还有什么用?”
被骂的官员老老实实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这时候兵部一官员道:“梁大人,咱们知道工部有难处,可你也不能让将士空着手上战场杀敌吧?这事工部得想想法子才行。”
梁大人苦不堪言:“陛下,非是臣推诿,实乃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没铁矿让他上哪儿冶炼兵器去?
这倒是,便是指责他的兵部官员也没话说了。朝中再一次陷入了死寂。
良久,翰林院一年轻的官员站出来道:“陛下,这事可否让南越想办法自己解决兵器一事?南越如此大的地方,焉能没有一处铁矿?”
这本来是不合规矩的,可现在都什么时候,还讲什么规矩,先保住大景的领土,灭了红莲教再说。
延平帝缓缓开口:“毛爱卿说得好。诸位爱卿,可知南越何处有铁矿?”
没人吭声,就在延平帝脸色变得难看时,陈怀义慢吞吞地站了出来,上奏道:“陛下,微臣当初在连州呆了数年,发现一处地方好似有铁矿,若将其开采出来,不但能供应南越水师的武器需求,若有多余,还可援助江南等地。”
这话说得甚是得延平帝的心。
延平帝大喜:“好,陈大人不愧是个有心人,如此一来,铁矿的事就不用烦了。”
大臣们见圆满解决了这事,也纷纷向延平帝道贺:“恭喜陛下,真是天佑我大景。”
“有了铁矿,南越的危机可解决矣。”
……
听着大臣们的马屁,延平帝很是高兴,将黎丞那封奏折翻开又看了一遍,询问道:“黎丞在奏折中说,十万两银子不足以养两万兵员,恳请朝廷再拨些银子,诸位爱卿怎么看?”
也不是延平帝大发善心,突然这么好说话了。
实在是黎丞哭得太惨了,说是一把鼻涕一把泪也不为过。说什么,广州府衙已是想方设法,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实无能为力,他这广州知府当得实在太不称职了,对不起陛下,对不起百姓,请皇帝责罚云云。
似乎是有了辞官不干的念头。
延平帝对黎丞还算满意,现在南越正值多事之秋,他不干了,派个不了解当地情况的去,出了乱子怎么办?
而且,延平帝隐晦地打量了一番下面的臣子,这些人恐怕都不愿意去南越挑起这个大梁。
对于掏银子这个事,除了户部和晋王的人,其他大臣并不是太反对,毕竟黎丞的要求也合情合理嘛,养兵不需要花银子的吗?采矿炼铁、锻造武器也得花钱。
“陛下,十万两银子对两万大军确实有些捉襟见肘……”
“陛下,不可,国库已无多少银子可用!”户部坚决反对,这回掏了,下次没钱,陛下还不是得拿他们问责。
延平帝被吵得头痛:“再给黎丞拨五万两银子,告诉他,这是朝廷想方设法挤出来的银子,就这么多了。”
双方这才停止了争执:“是,陛下。”
延平帝揉了揉额头,不耐地说:“退朝。”
大臣们各怀着复杂的心思,出了宫,有幸灾乐祸的,也有叹息的,没能为此给晋王添点麻烦,也有感慨这南越的地方官不好做,千万不能流放到那里去。
殊不知,黎丞接到圣旨和意外得来的五万两银子,心里乐开了花。
果然还是平王殿下有经验,这哭一哭,嚎几嗓子,不但哭来了铁矿开采权,还额外多了五万两银子。他啊,从前就是太老实了,以后得学着点,今年上缴赋税时也少征一二,免得朝廷明年又给他们南越加征赋税。
不,不光是他,公孙夏、于子林他们也得一并通知到。
说干就干,黎丞马上提笔给相熟的几个府县官员写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