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冉长史,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刘子岳和冉文清刚坐下,茶水都没来得及喝,就听到了鲍全的大嗓门。紧接着,门口出现了鲍全的身影,他穿着铁灰色的铠甲,浑身灰扑扑的,额头上还挂着汗珠,应该是带人在做任务或是训练。

陶余见了,连忙让人打了清水,拿了布巾过来,递给鲍全:“鲍大人先擦擦脸。”

“谢谢陶管家。”鲍全拿起湿布擦了几下脸,又洗了洗手,这才进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听闻殿下召见臣,臣未沐浴更衣就来了,请殿下见谅。”

刘子岳摆了摆手:“无妨,鲍大人辛苦了,咱们坐下说,今日将你叫来是有一桩事想与你商量。鲍大人还没用膳吧,陶管家,让人备一桌酒席,我今天要与二位大人畅饮几杯。”

“殿下,已经准备好了。”陶余得到消息就让府里的人开始准备晚膳了。

刘子岳笑了,起身道:“那正好,咱们移步膳厅吧!”

三人去了厅堂,桌上仆人已经摆好了酒菜碗筷。

落座后,先吃了点东西,喝了几杯酒垫了垫肚子,这才打开了话匣子。

刘子岳问:“鲍大人,如今你手底下还有多少侍卫?”

提起这个,鲍全就要叫苦:“殿下,如今臣手底下只有一百六十三人了。”

至于为什么这么少,是因为还有三十多名侍卫被选去了做船员或是提拔当管事,比如黄思严就是侍卫出身。

实际上,他手里现在能动用的侍卫数量比这还要少。因为还有几十个人一直跟着刘子岳,保护他,大多时候都留在广州。王府,还有兴泰这边重要地方,比如粮仓,库房之类的,也需要派侍卫轮流看守,所以人手非常紧张。

听他说完后,刘子岳问:“那你怎么不早点说?”

鲍全摸了摸鼻子:“这,臣不是看殿下太忙了吗?”

冉文清在旁边笑而不语,若是鲍全去广州看看公子的生活就知道了。忙的时候是真忙,闲的时候也是真闲,尤其是今年,比以往闲多了。

鲍典军还是没懂一个道理啊,会闹的孩子有糖吃。

他这话说得刘子岳有点不好意思了。

轻咳一声,刘子岳道:“侍卫确实太少了点,但没有父皇的旨意,我不能随意扩充侍卫,否则若是被人告到官府或朝廷,那可是杀头的大罪,因此我与冉长史商量后,有了个想法。”

闻言,鲍全眼睛瞪得溜圆,兴奋地望着两人。

冉文清笑道:“咱们不能扩充侍卫队伍,但可以建一个镖局,将一些护卫工作交给他们。比如粮仓以后便可交给镖师们来轮班看守,还有来往的货物运输,也不用侍卫护送了,交给镖局即可。”

“这……”鲍全眼珠子转了转,似乎有些明白眼前这二人的想法了,“这么重要的任务都交给他们,那必须得信得过的人才成。”

像粮仓,那可是关系着镇上不少人的口粮问题,绝不能有失。还有运送的货物,价格可都不便宜,也得信得过的才行。

冉文清赞许地看着他:“没错,殿下与我都是这个意思,咱们必须挑选一些品行佳、背景清白、忠于殿下的人才行。进镖局的要求,首先便是身体健康,出身人品忠诚都没有任何问题才行,否则便是武艺再好都不能要。”

鲍全也赞同,他说:“那还得叫郭大人来,兴泰的户册都掌握在他手里,他对这些人的底细也比较清楚。”

于是又让人将郭诚请了过来。

郭诚听完这事后,问道:“殿下准备选拔多少人,年龄什么的有要求吗?”

刘子岳说:“暂定一千人,就命名为山岳镖局吧,至于年龄,从十六岁到四十岁都可,只要身体健康,不怕吃苦,能撑得住训练就行。你先初步筛选出一千五百人,然后交给冉长史,冉长史和鲍大人再来筛选。”

郭诚点头:“好,臣明白了,一会儿回去就拿来名册,尽快确定人选。”

“不着急,这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做成的。”刘子岳重新拿起了筷子,“来,吃饭吧。”

四人重新吃饭,边吃边聊,不可避免地又谈到了公事,大多是郭诚和鲍全向刘子岳汇报兴泰的情况。

饭快吃完的时候,陶余进来,低声道:“殿下,外面来了个自称叫池正业的人,想见您。”

鲍全和郭诚不认识,有些茫然。

冉文清倒是明白,笑了:“殿下,估计这位池三爷现在有满肚子的疑问,需要臣出去打发他吗?”

刘子岳轻轻摇头:“不用,既然要用他,我势必得跟他谈一谈。他自己上门了,倒省得我派人去请他,你们慢慢用膳,有什么需要跟伺候的人说一声就是,我去会会他。”

说完起身又给陶余交代了几句,这才去了书房。

池三爷被人领进了花厅。

花厅的布置简单,悬着班竹帘,墙上挂着一副山水画,端庄大气。

领路的仆人奉上了茶水道:“这位客人请在这稍等,我家殿下一会儿就到。”

“好,有劳了。”池三爷客客气气地说。

王府的仆人微笑着退出了花厅,留了池三爷一人。

池三爷抬头瞥了一眼墙上的画,估计应该是哪位名家留下的佳作,但他这会儿实在是没心思欣赏,无奈地叹了口气,身后却传来了一道带笑的声音。

“池三爷为何叹气,可是下面的人招待不周?”

池三爷回头见刘子岳像往常那样过来,连忙跪下见礼:“罪民见过殿下,罪民池正业,殿下唤罪民名字即可。”

三爷他是万万不敢当了。

刘子岳将他扶了起来,请他坐下,然后自己坐到上首的位置,笑道:“我这里没有什么罪名不罪名的,都是自己人。今晚的食宿可安排好了?”

池正业连忙恭敬地表示:“已经安排妥当,有劳殿下记挂。”

刘子岳看出他的局促,也理解,身份变了,态度肯定也会变。若池正业还是像以前那样,跟他谈笑风生,平等相待,那才奇怪呢。

所以他也没说废话,直接切入正题:“你今日来找我可是有许多疑惑?”

池正业点头:“对,但罪民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他心里有很多疑问,也有很多不安,还有对权贵的恐惧,这些复杂的想法,想说又不知从何说起。

刘子岳往椅子上一靠,慢悠悠地笑道:“我大概知道你奇怪哪几个问题,我来说吧。我是今上第七子,名子岳,生母是玉芙宫的宫女,两年前卷入了一个案子中,触怒了圣上,被发配到了这里。我这人胸无大志,也无天纵之资,唯一的运气都用在了投胎这事上,如今发配到了南越,我也只想种种地,做点小买卖,赚些银子做个悠闲自在的富家翁。”

这都还是小买卖?他都快不认识小买卖三个字了。

刘子岳这调侃轻松的语气,让池正业没那么紧张了。而且他毕竟是经历过事的,还曾做了皇子们斗争中的牺牲品,自然知道皇室斗争的残酷。

刘子岳说得轻描淡写,但他一个堂堂的王爷却被发配到南越这种地方,想也知道这里面有不少故事。

想到太子的冷血,楚王的狠毒,奇异的,池正业这一刻竟然生出了点同病相怜的感觉,但很快他就打消了这个荒唐的想法,殿下不管发配到哪儿,那也是皇族,到哪都是人上人。

“殿下真是个通透人,若罪民当初听殿下的劝,也不至于会害了全家。”池正业感慨了一句,很快就主动挑起了另外一个话题,“殿下手底下人才云集,不知罪民能为殿下做点什么?”

这才是他来的真正目的。

殿下怎么被流放到这里的,为何会经商,重要吗?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还是他们一家的前程。一个王爷手底下的管事,跟一个普通商人,大地主的傻儿子手底下的管事能一样吗?

所以他连新房子都没看就先来找刘子岳了,就是想表达自己愿意效劳的决心。

刘子岳看他这么快就进入了角色,很高兴:“冉管事本是王府的长史,因为缺人才被拉了去广州操持庶务,如今兴泰这边有很多事需要他统筹处理,所以他会留在兴泰。而广州那边的生意,咱们就按先前说的,由你负责,有问题吗?”

“没有,罪民一定不会让殿下失望。”池正业连忙起身行礼表忠心。

刘子岳赶紧将他叫了起来:“别跪了,我这里没这么多规矩,你以后是池管事了,也别一口一个罪民的,好好做事,帮我打理好生意,我不会亏待你。”

正事谈完了,池正业很识趣,站起身:“是,家里还没安顿好,小的就先告退了。”

刘子岳摆手。

池家人看到池正业回来,一个个都望了过来。

“别看,殿下你们路上没见过吗?有什么好问的,赶了一天的路,一个个还不嫌累吗?”池老爷子用拐杖重重地敲着地面。

池家人这才不情不愿地走了。

屋子里只剩了池家父子,老爷子抬了抬下巴,问:“见过殿下了?”

父子俩很有默契,有些话不需要说得太明。池正业点头:“嗯,爹,我决定过几日就带清泉与我一道去广州,其他人都留在兴泰,找点事做或是学门手艺。虽说有殿下给咱们兜着,但咱们毕竟身份还是特殊,不宜一大家子都在广州大摇大摆地出没,只是要委屈您留在兴泰了。”

池老爷子白了他一眼:“我委屈什么?我在这里有房子住,有饭吃,还有儿孙伺候,我去广州干什么?你尽管去,好好跟着殿下做事,这里有我看着他们。”

“是儿子不孝。”池正业愧疚地说。

池老爷子想得开:“祸兮福兮,谁说得好?咱们全家都好好的在一起,有吃有住,这日子也不差。更何况,若不有这一遭,这辈子我还能再见你妹妹一回吗?行了,过去的就过去了,你也别想太多。”

池正业点头:“嗯,父亲教训得是。”

翌日,因为郭诚负责初筛的事,刘子岳便让冉文清去安排来的这几家。

因为有过不少这样的经验,这个很好办,关、付、颜这些有各自手艺的就安排在以后的纸坊、瓷窑、印刷局就可。他们三家听说能够从事老本行,每家还有一千两银子,作为购买相关技术的费用,都很高兴,忙不迭的答应了。

接下来便是他们列举建造纸坊、瓷窑等所需要的材料,然后冉文清这边,根据兴泰的规划,在工作坊区给他们各自划了一块地,建房造屋。

至于池家,没什么手艺,家中子弟便根据各自的特长和喜好在兴泰找个活儿做或是学门手艺,只能肯干,在兴泰总是能找到活儿干的。

将他们安排好后,郭诚那边的工作也进入了尾声。

挑人是个精细活,尤其是挑的可是兴泰以后的武装力量,马虎不得。

郭诚先让下面的文书将符合年龄,身体健康的挑了出来,然后自己再来甄别这些人来兴泰时填写的资料,再划去一批人,然后挨家挨户造访名册上剩下的这些人。

花了足足五天,他才确定了最终这一千五百人,将卷宗交给了冉文清和鲍全。

鲍全将名册上的一千五百人分为十五组,一百人为一人,让人通知他们明日分批到王府门前的小广场集合。

他与冉文清亲自再从这一千五百人选出一千人。

又用了两天时间,才确定最后的人选。

选出的这一千人,都是身体强壮,家世清白,没有什么恶迹,对平王对兴泰心存感激的人。

选好人后,鲍全便将人拉了出去先练了一通,然后再给这些人分队,指定大队长,小队长,二十人为一小队,一百人为一大队。

每日除了武艺体能训练,刘子岳还特意让他们留出一个时辰做思想训练,给这些人灌输要忠于他,忠于平王府,忠于兴泰的观念。

这种事显然是嘴皮子比较利索的文官更合适,因此交给了冉文清。

时间一晃就进入了十一月,今年新加工的白糖已经堆了大半个仓库。

今年兴泰的甘蔗种植面积较之去了扩大了一倍多,生产的白糖也必然更多,还有棉布也加工出了好几万匹放在仓库里,就等着出货。

池正业很快进入了角色,将下面人报上来的数字呈到刘子岳面前:“殿下,郭大人那边在催了,这些得快点出货,不然再过阵子新生产的白糖没地方放了。殿下可有了合适的合作对象?若是没有,小人以前做买卖也认识一些比较厚道的商户,可将这些白糖和棉布直接运过去卖给他们,价格比在广州更合适。”

刘子岳点头:“不着急,你的人脉现在还用不着,先留着。这批白糖和棉布我准备让黄思严带人运到南洋去卖,你负责安排人手将货运到广州,咱们也一道回广州。”

“是。”池正业没有多问。

回到广州后,刘子岳又派人请了苗掌柜吃饭,先介绍了池正业跟他认识,然后说起了今日邀请苗掌柜的目的:“不知苗掌柜的船什么时候去南洋?近期,我准备让黄思严带队南下试试水,但到底是第一次单独去南洋,那边人生地不熟的,我有些不放心,咱们双方的时间若能凑一起的,不如一块儿启程,这样路上也有个照应。”

苗掌柜很爽快,直言道:“冬季海面相对比较平静,适宜南下,我确实有这个打算,只是货备得不是很足。不知道七公子这边可有多余的白糖、棉布卖给我?”

刘子岳早做了准备:“白糖四万斤,棉布两万匹,苗掌柜看够吗?”

不是特别多,但如今在广州,想要一次拿到这么多货也只有找刘记了,苗掌柜立即拱手道谢:“够了,在下就多谢七公子了,你们这边先准备着,等我回去清点一下货物,准备好之后再派人来通知你们,咱们约个合适的天气就出发。”

“好,如此就有劳苗掌柜了。”刘子岳笑着说。

送走了苗掌柜没几天,周掌柜他们找上了门,希望能购买一批白糖和棉花,尤其是白糖,因为又要过年了。

今年确实如刘子岳所预料的那样,广州出现了不少小糖坊,产量不是很高,质量也是层参差不齐,但足以满足人们的日常所需,而且有些店铺的价格只定在三十多文钱一两。

所以大家买糖也不一定要到刘记白糖了,铺子的生意有些下滑。

不过对比较大的商人来说,采买白糖,还是刘记最合适,主要是量多,一次就能备足货,不然找那些一天只能生产十几、几十斤的小糖坊,不知得等到什么时候去了。

听明了周掌柜他们的来意,刘子岳很抱歉地说:“最近生产的白糖都被带走了,你们若是需要,得再等一段时间。这位是池管事,以后负责我们刘记商行白糖和棉布的销售,大家有需要可以找他,他会尽量安排。”

池正业拱手道:“诸位掌柜好,在下池正业,请多多指教。”

“指教谈不上,以后还请池管事多多帮忙。”一群掌柜的拱手还礼,很快又把话题绕了回去,“那最近什么时候会有?下个月就腊月了,这眼看就要过年了。”

池正业不愧是长期做生意的,说话做事八面玲珑,笑着拱手道:“这样吧,诸位掌柜的将自己所需白糖和棉布的数量报到我这儿,若是有了,我派人去通知你们可好?”

掌柜们你看我,我看你,有些犹豫,报多少呢?去年可是限着量卖给他们的,今年能敞开购买吗?

周掌柜代大家问了出来:“池管事,这个数量可有限制?能不能比去年多一些,价钱咱们提高一点都行。”

“对,五十文一两,可以吗?”其他掌柜也附和。

池正业看过去年这些掌柜的采购数量和价格,依他说啊,五十文也未免太便宜了。但刘子岳没提涨价的事,他也不好多说,如今这些掌柜的们自己主动提起,他没理由拒绝。

“这……”池正业故作为难的样子。

周掌柜说:“池管事,可是有什么难处,你尽管说。”

池正业叹道:“五十文可以,但你们要很多恐怕是办不到,我估算了一下,一家比去年多一千斤,你们看可行吗?”

多一千斤也不错,周掌柜满意地点头:“我可以。”

其他掌柜的也点头答应。

池正业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好,那我给诸位记下。不过白糖可能要分几批到,有的前有的后,诸位掌柜都是咱们刘记的老客户,谁先谁后都不好,我有个想法,咱们抽签,按号牌上的顺序交钱提货,若有的掌柜去的地方比较远,需要早点出发的,也可跟其他人商量,你们自行调整顺序,诸位看如何?”

大家对视一眼,好像这确实比较公平,就这么定了下来。

等抽完号,要走的时候,周掌柜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事,对刘子岳说:“七公子,李安和与那罗英才最近也在卖白糖。”

“这样啊,多谢周掌柜告知。”刘子岳并不是很感兴趣,天底下的生意这么大,不可能被他一家给独占了。

等周掌柜走后,池正业道:“公子,可要小的查查李安和?”

刘子岳说:“随便吧,你若是很闲派个人查查也无妨,若是比较忙,就别管他了。他们不来惹咱们就算了,他们来犯咱们,你就狠狠打回去,用钱砸回去也行。以后生意上的事就交给你了,我出去转转。”

如今生意上的人也有了专业人手来接受,刘子岳彻底放松了,躺着数钱都行。

听说广安楼的厨子最近开发了一款新菜,刘子岳准备趁着今天太阳好,出去尝尝。

他的心大,不将李安和跟罗英才放在眼里,池正业可做不到这么放松,连忙安排了人去打听这事,外面很快就有了消息传回来。

看到下面人递上来的消息,池正业很是无语。

周掌柜他们都被李安和那奸人给蒙骗了。

李安和表面上对外出售白糖,实际上背地里在想方设法地四处收购白糖。而且为了能够用更低的价格收购到白糖,他还故意在那些小糖厂比较聚集的地方开个店,以三十五文一两的价格出售白糖。

真有人上门,他们经常说没糖了,买家只能空手离去。

但白糖的心理价格被他压了下来,很多都觉得原来白糖只需要三十文出头啊,听说四十多文的,那些手头不是特别宽裕可能就不是那么想买了。

这搞得小糖坊的糖就不是那么好卖了。

这时候,李安和的人再出面,以三十六文,三十八文之类的价格,从小糖坊手里想方设法买走白糖。

刘子岳听完这事后,无语地摇了摇头:“这个李安和真是个人才。”

脑子转得这么快,怎么就不能往好点的地方上使,天天想着怎么占便宜去了。他若是愿意用四五十文的价格去跟这些小糖坊买白糖,这些人肯定会卖给他。

但他为了多赚点钱,就是宁愿用这种七拐八绕的方式去买白糖。

池正业也叹气:“李安和真够抠门小气的。李家已经够富了,白糖的利润也足够高,他还要使这些小手段。小人猜测啊,若非知道公子手上的白糖够多,他肯定会想方设法将白糖的价格压得更低一些。赚足了好处才肯收手。”

刘子岳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虽说商人多精明,锱铢必较,但李安和这样的,他就遇到一个,其他大商人,虽说也会想各种办法压价,但都没他做得绝。

“既然咱们的刘记白糖不好卖了,那就换个做买卖的办法,挂个牌子,以四十文一两的价格收购白糖,有愿意卖的就收,没有就算了。”刘子岳心想,这好处也不能让李安和一个人占了,他高李安和几文吧,就看李安和舍不舍得这个钱了。

池正业点头:“好。”

反正那店铺最近生意惨淡,闲着也是闲着。

冬季乡下没多少活做,相对比较空闲。

于子林便遵守了跟刘子岳的约定,号召连州的百姓去开荒种植甘蔗,每个人每天两顿干饭管饱,另给三十三文钱一天,跟兴泰的待遇差不多,不过这里是日结,干一天给一天的钱。

当然于子林没钱,这笔钱是刘子岳出。

这些甘蔗林以后也是刘子岳的,相当于是连州百姓帮忙代垦代种的。

为了提高百姓的积极性,鼓励大家,于子林亲自组织大家参与这件事。

有了知府大人的亲自参与,各县村都很积极,里正发动了村里的青壮年劳动力,连一些身体强壮的妇女也一块儿参加。

不到半个月就组织了一支三千人的开荒大军,在连州通往广州的荒郊开始开垦土地,不断向南挺进。

前面的队伍开荒,等土地开垦出来后,于子林又组织妇女和一些身体不是那么强壮的男人在后面种植甘蔗。

刚开荒的土地,大多都比较肥沃,而且刚翻过地,土地蓬松湿润,不用施肥就可种植,相对轻松许多。

因为每天都会发工钱,这些百姓干得很起劲儿,一个月后就开出了一片不小的土地。

就在连州的建设搞得如火如荼时,这天于子林还在地里巡查,忽地看着一衙役从远处疾驰而来,瞧见他就大叫道:“大人,大人,高州,高州的公孙大人来了!”

于子林听闻了这个消息,连忙从地里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说:“公孙大人现在在何处?”

“安置在了府衙,管家让小的赶紧来通知您。”衙役连忙说道。

于子林点头,匆匆上马飞驰回城。

进了衙门,他就对迎上来的管家说:“你先替我招待公孙大人,我换身衣服便去。”

半刻钟后,换了身干净袍子的于子林大步来到花厅,拱手不好意思地说:“不知相爷驾到,有失远迎,还请相爷见谅。”

公孙夏是个皮肤白皙、消瘦的中年人,听到这话连忙起身回礼,笑道:“是我不请自来,叨扰于大人了。如今我与大人一样都是地方知府,品阶相同,大人实不必如此多礼。”

“哪里,相爷能来连州,是下官的荣幸。”于子林还是很客气,做了个请的收视,“相爷请坐。”

又让人上了新的茶水和点心。

等寒暄完之后,于子林问道:“相爷今日来连州,可是有事?”

不然依公孙夏的为人,不会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这么突然地过来了。

公孙夏叹了口气,说道:“确实有事,我来这里是为迎接一老友。前几日,我接到一个消息,我一老友要被发配到高州担任通判,正好最近府衙比较清闲,我便来此迎接他。按照行程,他应该到连州了。”

连州是通往高州的必经之路。

于子林明白了,又来了个倒霉蛋,只是不知道连公孙夏都要亲自来迎接这个人是什么来头。

他笑着说:“原来如此,相爷可有这位大人的特征?下官派两个人在城门口候着,他若是来了,必然会进连州稍作休整,补充些水和干粮才上路的。”

“我带了一副他年轻时候的画像。只是我们已十几年不曾见面,不知道他这长相是否变了。”公孙夏挥手让人拿了个匣子上来。

于子林接过,交给了管家,细心叮嘱了几句。

管家拿着匣子下去,叫来两个眼睛机灵的衙役,让他们记住画像中人的容貌,去城门口候着,见着此人就将其领到衙门。

等管家将匣子还回来后,公孙夏拱手朝于子林答谢:“多谢于大人相助。”

虽然这事,他的人也可以做,可到底是于子林的地盘,有于子林出面更合适,不然他派几个人在城门口盯着未免有越俎代庖之嫌。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相爷太客气了。”于子林笑了笑说,“相爷既然来了,就在连州玩两日,下官带相爷看看咱们连州的风土人情。”

公孙夏笑道:“多谢于大人的好意,我看于大人颇为忙碌,今日还耽误了大人的事,游玩还是下次吧,我自己在城中转转即可,于大人去忙你的,不必管我。”

于子林不好意思地说:“也没忙什么,就是组织人开荒种植甘蔗,最近一个月已经种植了几百亩甘蔗了,他们都上手了,也不需要我天天去盯着。”

“于大人种这么多甘蔗做什么?”公孙夏好奇地问。

甘蔗在南越并不罕见,不少百姓家门口都会种几根,小孩子们很是喜欢。公孙夏来南越这么久了,也见过不少,有时候出门遇到热情又大胆还不认识他的村民,也会砍个一根送与他解渴。

于子林道:“做白糖的。”

白糖价格可是不便宜,公孙夏来了兴致:“明日我可否与大人一道去地里看看?”

“当然可以。”于子林一口答应。

次日上午,两人骑马带着几个衙役出了城,行了大约七八里,公孙夏便看到了一片新开垦的土地,泥土都还是潮湿的,明显是最近被翻过,而且一排排的,应该是种了作物。

“这就是甘蔗林?”他好奇地问。

于子林点头:“对,现在种甘蔗有些迟了,不过刚好将土给挖松了,就种了一些,如果过完年有些没发芽再补种。”

两人继续往前,很快就到了开垦荒地的地方。

几千个百姓,砍树的砍树,拖拽树木的拖拽树木,挖树根的挖树根,干得热火朝天。新开垦出来的土地旁边,堆了一大堆新砍伐出来的树木。

公孙夏惊叹地说:“于大人能够一次召集如此多的百姓开荒,令人佩服。”

三千人对别的地方可能不算多,可连州总共也只有十几万人。城里几万人,还有各县城又有数万人,剩下的十来万百姓都分散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中。这其中还包括了老弱妇幼,因此要一下子召集这么多青壮年可不容易。

提起这个,于子林有点不好意思:“哪是下官的功劳,这……是钱的功劳。他们每日在这里干活是有钱可拿的。”

说到这里,于子林顿了一下,指着远处那冒着白烟的几口大铁锅说:“不光如此,还管他们的伙食,两餐都管饱。”

公孙夏眯起了眼睛:“冒昧地问一句,于大人这笔钱是从哪儿来的?可是向上面要的?”

他想问问这小子有什么要钱的好法子,能从刁公鸡手里抠出这么多银子。

于子林摇头:“相爷说笑了,咱们连州什么地方,户部怎么可能拨银子开荒。这个钱啊……”

他有些犹豫,不知道该怎么向公孙夏介绍刘子岳。

公孙夏应该是知道平王的,也知道平王来了南越,但具体什么地方,这位曾经日理万机的右相肯定不知道。

公孙夏见他似有什么难言之隐,正想说不提这个了,就见到昨日那个衙役又跑了过来,而且一脸急色,跑进就大喊:“大人,您昨日让小的们找到那个人进城了,但他生了病,病得很重,已经昏迷过去了。”

“那人在哪里?”公孙夏再也顾不得什么甘蔗,一下子冲了过去问衙役,“人呢?”

衙役结结巴巴地说:“有人将他们送了衙门,小的特意来通知两位大人。”

公孙夏话都没听完就快速地爬上了马,一扬马鞭,急速奔回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