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长书心里憋了一股气。他觉得周县长的如意算盘打得真不错,这事的后果是明摆着的。如果这事得罪了人,搞得不可收拾,古长书就是直接责任人。如果这事有了功劳,便是周县长的荣耀。这也太耍滑头了。古长书才不会吃他这一套。他看了一眼周长治本人,对常委们说:“周县长身体不好,我晓得的,那病也不能再拖了。可是,”古长书说:“搞违章建筑是个大事,也是个难啃的骨头。如果他住院,我们在工作中时刻要请示他,那也很不方便,也影响他的治疗效果。所以我建议,能否把这事推迟进行?等周县长病好了再说?”
周县长说:“病不能拖,违章建筑也不能再拖了。以前没搞好,就是因为拖的原因。问题都是拖出来的。这次非要有个结果才行。我可以带病工作嘛!”
古长书笑着对周县长说:“可是你不在,我担心能不能搞好呀。我是希望你病好之后亲自坐镇指挥,把这场硬仗打下来。”
贺建军明白,现在的焦点就集中在古长书和周长治之间。贺建军看看周长治,又看看古长书,说:“还有一个方案,大家看怎么样。周县长安心去治病,古县长来担任总指挥。整个拆除违章建筑的工作由古长书全权负责。”
古长书要的就是这个结果。他宁可接受严峻的考验,也不愿让周长治只挂虚名,不能让他占着茅坑不拉屎。要么就全权负责,要么就纯粹不沾边。想耍滑头没那么容易。别看周长治平时说得字正腔圆,那都是嘴上功夫。从某种意义上讲,县城的违章建筑早在十年前周长治当城关镇镇长时就抬头了,问题就是从那时日积月累起来的。你早干什么去了?想到这些古长书就有些生气。不过,他还是很谦逊地说:“我来担任这个总指挥,是不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周县长马上发出声音了:“我非常赞同贺书记的意见。由古长书同志任总指挥。”
贺建军说:“古县长,那你就别推辞了吧。”
古长书不好再说什么了。周县长的妙算已经给他戳穿了,古长书也想绝了,他来当个总指挥也行,功过是非他一人独揽了。即使出了天大的问题,也由他一人扛着。
接下来就研究领导小组的组成人员了,照例是城建局和公检法多家的头头联合组成一个领导小组。然后是研究必须履行的法律程序,包括行政诉讼,法院判决等等。这些程序,早在前几年都履行过了,现在也只是重复以前的工作。公检法三家的领导都在场,各自表明态度,回去照办就行了。还要经费,财政局长表示:“你们拿个预算出来,需要多少给多少。”这些事务性的工作没什么复杂的,真正复杂的是具体执行上的困难。
会议结束的时候,贺建军讲了几句慷慨激昂的话:“各位,这次拆除违章建筑,我们要把它当成一场硬仗一场恶仗来打,不许任何人拖后腿,不许任何人说情,不许任何人当旁观者。如果领导中有营私舞弊、优亲厚友的行为,我就要对他就地免职——大家听好了,这可不是说着玩的。在这件事情上,不免几个干部是不行的。我说句话大家可能不爱听,经济腐败是个人腐败,政治腐败是集团腐败,政府软弱无能是最大的腐败!我相信,只要拔掉钉子户,后面那些就好办了。所以,既要讲政策,也要讲策略,更要讲智慧。既不能违法,也不能软弱。出了任何问题,都有县委县政府顶着。具体怎么操作,古县长,你们下去研究,拿出一个比较科学的方案来。”
古长书披着一身细汗散会了。出门的时候,周县长拍拍他的肩膀说:“长书,我过几天就到省城了,有什么问题及时向我通报。这次你就辛苦了。你要准备吃苦头。”
古长书说:“你就安心治病吧。有什么问题我会向你汇报的。”古长书又问:“你需要不需要办公室派人?派两个人侍候吧,一个人很不方便的。”
周县长说:“我看就一个人算了。单位预算本来就紧张,人去多了,开支就大了。”
古长书管着政府办公室,权责都是清楚的。他怕周县长本人不好意思开口带上随同人员,便说:“你治病要紧。该节省的要节省,该开支的必须要开支。一个县长要做手术,连医疗费都要节省,算什么事?”
周县长的大肚子抽了抽,满意地说:“还是你想得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