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豪门恩怨,真心难测 所谓过去

梦中的我,还只有8岁。

那时候我是假小子一个。短发,军装裤,贝雷帽,玩具枪玩得出花来,脸上有时候挂彩。

爸爸有时候会带着我参加宴会。

世伯们见了我都要恭维:林家公子长大以后一定是个青年才俊,不比林总差。爸爸听后笑着捏我的脸:“青年才俊是不可能了,但说到比我强嘛,那是一定的。”

爸爸很疼我,我是他的掌上明珠。

而一切的变故,也都是在那一年发生的。在我几乎要成功遗忘的时候,在梦中,又一次血淋淋上演了一遍。

那一年我的生日宴会,爸爸迟迟未到,我恼怒地要司机带我去公司。车停在公司大楼下,我猫一样跳下车,朝着大门跑去。

可是我没能跑出多远——我的身后,传来一声震颤人心的巨响。

“砰”的一声,就在我身后不远处。

那种一切都被摔碎,一切都不复完整的声音。像是骨骼、金属、空气一同被毁掉时发出的声音。

我不得不停下脚步,回头。

我看见,自家车顶上,一个人。红色的像河流一样的东西,从他头上汩汩流下,划过那双圆睁的眼,流成一滩血水。

聚集在车顶盖上,再缓缓缓缓地流下车身,速度慢,却不曾停歇,像是要流到我的脚下,放肯罢休。

而他的那双眼睛,看着我,一瞬不瞬。看到我的灵魂里去。

……

“青年才俊是不可能了,但说到比我强嘛,那是一定的。”

“宝贝女儿,我的掌上明珠……”

……

我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再没有出去过。我所不知的外边的世界,正风起云涌,父亲的公司悄然间已被瓜分一尽。这一切,我都不知道。

直到,家里来了一个陌生的女人。

她伸出手,“为零,我是你爸爸的朋友。从现在起,是你的监护人。”

我那时候还不知道监护人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这个阿姨笑起来很好看。

我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很纤细,力气却不小,稍微一拉就把我从地上拽起来。在这间没有一丝光线的书房里呆了一个月后,我被这个阿姨接走。

胡阿姨说,为零,这是你的房间。

胡阿姨说,为零,有什么想要的跟阿姨说,阿姨叫人给你去买。

胡阿姨说,为零,说话,你得说话。

我点点头,张口,却发不出声音。

医生说是失语症,受惊过度后的一般症状,只能靠时间来治疗。

张律师张怀年到我的新房间来看我。

爸爸还在的时候,总是叫他“张大头”,我也学着叫他“张大头”。

可爸爸那时候又捏我的脸,怪怪的笑,“没大没小的。大头是爸爸叫的。为零要交他叫张叔叔或者张律师,知不知道?”

张律师说了很多,我听不懂,又说不出话来,只能看着他。他回视我的时候一愣,一时也忘了说话。

很久以后他说,为零,之前的你有一双很纯粹的眼睛,看得人心里发虚。我那时候问他,那我现在的眼睛是什么样的?

他笑,不说话。

而我的一切,都过渡到了胡欣的名下。父亲的公司,股票,债券,置产,全部,都不再归我,准确的说,是不归18岁之前的我。

名以上的财产托管。

我那时候不明白,可是等我到了可以明白一切的时候,那一切也早就不属于我,名以上,实际上,都不再属于我。

这个女人,养大我的女人,有一双美丽并着残忍的手,她无声无息,夺走我的一切。

飞机抵达新加坡的樟宜国际机场时,正值狮城的傍晚。

Check?out之后我拖着行李箱走出机场,在外面拦了辆计程车坐上去。

“恒盛大厦。谢谢。”

司机开车技术不错,一路平稳。唯一的不足就是话太多。中年妇男的架势摆起来,硬是要攀谈。

“小姐,从哪回来?”

“小姐你去恒盛干嘛?”

“你的箱子怎么那么小?两件衣服都装不下吧?”

我取出皮夹,抽出几张纸币塞过去,“对不起,我很累,长途飞行。想静一静。”

终于安静,我枕着自己的手臂,看着窗外。

下雨了,毛毛细雨。我讨厌雨,讨厌一切不明媚的东西,正如我讨厌不明媚的自己。

我缩回身子,关上车窗。车窗上渐渐聚集起了水流。我看着看着,渐渐觉得那是窗子在流泪。支离破碎的眼泪。

我收回视线,捏捏自己的脸。

看来自己是真的累了,要不怎么会胡思乱想?

我闭上眼,睡不着也就算了,我不勉强自己,假寐一下也好。

等到我再次睁开眼,远远便看见了恒盛大厦的巨幅招牌。

“停车!”

司机闻言疑惑地回头,“小姐,还没到目的地。”我已经给钱拉车门了,“没事。我自己走过去。”

狮城的CBD金融区。

7年前的滨海金融区远没有如今这么繁华。现在,放眼望去,这里俨然曼哈顿的翻版。一个巨大的钢筋水泥混合而成的怪物。

7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一切的物是人非,也不过七载光阴。

很久以前,历来高高在上的恒盛总裁总是会在这个路口叫司机停车。他自己则亲自抱着女儿,走完这条路,直到公司楼下。

女儿会嘟着嘴,“我要坐车,不要走路。”

他会笑着捏捏女儿肉乎乎的脸,“爸爸上班你就看不到爸爸了。都走几步路,和爸爸多呆一下不好吗?”

我走着,有点累了。

7公分的高跟鞋,又是雨天。我脚踝疼,可我还是一步一步、自顾自优雅地踏出每一步。

这几年我早已养成习惯,什么都力求完美,穿高跟鞋该如何走的轻盈,走的漂亮,我不允许自己忘记。

我到了恒盛楼下,仰头看着面前的建筑,看不到顶。

曾经的恒盛只有20层,现在是77层,玻璃帷幕,大门气派,进进出出的人,光鲜亮丽,都是些金融业的佼佼者,脸上自信飞扬,连走路姿势都带点跋扈的味道。

几天之后,我就会成为他们的一员。我已经递了求职申请书。以我的资历,想进恒盛,没有难度。

我再看一眼恒盛大厦。心里有点不平静。总有一天,你的主人会姓回“林”。很是期待这一天的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