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情王爷的宠妃 不如,归去(一) 

夜色温柔沉静,青鸾陷在浅薄而冗长的梦里不可自拔。

梦里,所有一切都是光怪陆离景象,唯有那个人的身影,似被无形的屏障隔开,青衫玉树,温柔映入视线中。

恍惚间,却又仿佛去到了祁安山上,那宁静清幽的两间屋子里。

她看见自己独自起身,懵懵然往前院行去。周围的一切都是安静无声的,天地间仿佛只有她一个人,静静往前走着。

直到路过禅房之际,却蓦地听到寺院厨房内传来响动,便走过去看了看。

厨房的一扇窗户是开着的,她悄无声息的走到窗前,往里面望去。

里面,有她最熟悉的那个背影,正在宽大的灶台前,挽起袖子忙碌着什么。平素里那样优雅淡然的一个人,竟然从背影中就透出狼狈。

他微微侧开身子,她看见了那只每天给她盛鸡汤的瓦罐,腾腾的冒着热气。

她僵直了身子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看着他的每一个动作。

她看见他极其不熟练的添火加柴,看见他手忙脚乱的揭开瓦罐上的盖子,看见他小心翼翼的撇去鸡汤上的油沫……

她终于不敢再看下去,转身匆匆忙忙的往回跑,周围的一切也开始急速的褪去,仿若时空转换一般,只出现他的脸。

他说,云青鸾,孩子不是你一个人的。你若是敢做半点伤害他的事,我绝不会放过你。

他说,我要这个孩子,把孩子好好生下来。

他说,云青鸾,你怀了我的孩子。

……

最后的最后,是她被他掐到意识迷离时,朦朦胧胧听到的一句——云青鸾,此生此世,生生世世,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那冰冷得仿若从地狱传来的声音,终于生生的将青鸾从梦醒吓醒。她只觉得自己脸上一片冰凉,用手一摸,才惊觉脸上一片湿痕,软枕亦已经湿了半边。

青鸾用力捂住了自己的脸,良久,缓缓抬起头来,脑海中竟还是那个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清晰如在眼前。

那不是梦,那是她曾亲眼看见,却又刻意遗忘的一幕。怎奈到如今,竟还是生生的涌了上来。

夜,青鸾抱着自己冰凉的身子,瑟缩了整整一个晚上。

第二日醒来时,净虚又已经出门去了,青鸾走到堂屋,有些愕然的望着桌上摆着的一个钱袋。走过去,艰难的将钱袋拿起来,掂了掂,竟约莫有百两。

青鸾无力的在桌边坐了下来,一直将脸贴着粗糙的桌面,眸光呆滞的望着窗外的天空。

西越……那个地方,终究是她此生也逃不脱的梦魇吗?

前往西越的路很不好走,尤其是对于独身上路的青鸾来说,几乎无时无刻都必须提高警惕。她用面纱蒙住了自己的脸,又要时时刻刻护着自己的盘缠,小心翼翼的跟人搭伙赶路,不消几日便已经精疲力尽。

她曾几度以为自己会撑不下去,然而好在同行的人心地善良,一路照拂着她,所以,当终于踏上西越京城的土地时,青鸾差点落下泪来。

然而到底还是忍住了。她不断的对自己说,此行前来是为了见皇帝一面,没有见到他之前,自己决不能软弱。

告别了同行的人,青鸾独自走进一间茶座,要了一壶茶,慢慢的饮着。

邻座几个人,正热火朝天的讨论着什么。

“皇上生病,宸王也生病,整个朝廷便都归了太子殿下一人说了算。听闻现如今除了太子殿下,谁也别想见到皇上。个中缘由,只怕再明显不过了吧?”

“贤弟此言,为兄不敢苟同。皇上既已经封了太子殿下,也就是说日后的皇位继承人早已有了定数。即便宸王立下大功,也未必见得就能取而代之。是以太子殿下根本不需要多此一举。”

“何谓多此一举?兄长大概是不晓得,我听我那在宫里当差的一个亲戚说,宸王如今不过是装病,因为太子殿下手头握着他的把柄,若他不装病回避,只怕早已——”

“什么把柄?”众人的心一时被吊得老高。

那边说话的声音蓦地就压低了,传到青鸾耳中,便只剩“嗡嗡”声。

另一厢,茶座掌柜匆匆提了热水赶来,笑着驱散众人:“莫谈国事,莫谈国事……”

众人一哄而散,大约另寻去处去了。

青鸾静静地喝完茶,放下一些碎银子,起身往正安大街的方向走去。

正安大街离皇宫不远,好几位皇子的府邸,亦都建在这附近,是以此地虽宽敞阔达,却并没有京城别处的热闹,只是透着那些高高在上的达官贵人家应有的,冷清的贵族气息。

青鸾在正安大街口子上站了许久,终究还是再没有力气踏入这个她曾经熟悉的地方,转身朝着来的方向走去。

只是,又能去哪里呢?

她久未回来此地,只觉得哪里都透着陌生,哪里都不该是她去的地方。

转瞬间,青鸾似突然想到了什么,忙的雇了一辆马车,让他送自己去驿馆。

皇甫成悦果然住在驿馆中,而且出来见到青鸾的时候,他竟没有半分的惊讶,只是淡淡让出路来:“进去吧。”

青鸾到底有些气势不足,没有说话,只是低了头跟着他走进去。

经过那繁花盛开的庭院时,青鸾却一眼就看见了她所熟悉的,那株仍旧一树火红的榴花。

依稀间,仿佛还能记起三年前的这个时候,那人一袭青衣站在树下的情形。他望着她笑:“秦公子,别来无恙。”

只不过,早已往事如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