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天虞望舒就擅自离开了医院,只要不做剧烈运动,平时出行还是能应付的。
在方黎关在书房里查看监控记录时,虞望舒打来电话,说有东西给她。
方黎在便签纸上记下地址,简单收拾下东西出门。
前往滨江路途中,方黎警觉地发现了一辆黑色轿车尾随其后。为了确定对方是否跟踪,她故意七转八拐穿梭在城市里,轿车一直紧跟其后。
方黎皱着眉头跟虞望舒打电话,边瞥后视镜边说:“虞先生,我身后跟了一条尾巴,估计要迟些才能过来。”
电话另一端的虞望舒沉默片刻,道:“不用甩掉,把他引过来。”
方黎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他继续说:“你把对方的车牌号报给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现一样把他引过来,最好引到B栋地下停车场有监控的地方。”
“好。”
直奔滨江路的华府新城,方黎进入小区的地下停车场。虞望舒发来信息,让她到A栋1楼的电梯旁等他。
方黎依言照做。
那时她并不知道虞望舒就在地下停车场的一辆牧马人里守株待兔。
不出所料,没过多久跟踪方黎的那辆车进入视线。停好车,一名年轻男子下车走到方黎的车旁打量片刻,又返回车内继续蹲守。
那名男子非常警觉,鸭舌帽压得很低,高高瘦瘦的,看不清面容。虞望舒不动声色拍下照片,随后把牧马人开到了A栋停车场。
电梯“叮咚”一声,门一打开,虞望舒的面容映入眼帘。方黎走进电梯,虞望舒按下楼层,说道:“刚才我去看过了,跟踪你的人就蹲守在停车场。”
方黎微微蹙眉,“你的意思是我离开时不能开自己的车回去?”
“不,继续装不知道。”说完把那名跟踪者的照片翻给她看,问道,“在你家附近有见过他吗?”
方黎细细打量,摇头道:“没见过,跟我之前拍到的那个不一样。”她当即把以前在方家附近拍到的跟踪者照片找出来给他看,体型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人。
二十六楼很快就到了,虞望舒开门进屋。
这套公寓是三室一厅一厨一卫,装饰风格简约现代。室内空****的,只有书房被堆得满满的,略显凌乱。
方黎在客厅坐下,虞望舒倒来温开水,又去书房把一个文件袋拿给她,“这是我托朋友帮我弄到的,你或许需要它。”
方黎好奇地打开文件袋,不禁愣住了,里头居然装着孟建远一案的卷宗,只不过是复印件。她欣喜地查看,虞望舒指着其中一张图片复印件说道:“这个是你养父当年出事故的现场。”
由于是复印件,图片看得并不清晰,但大概还是能看出一些情形的。
现场很糟糕,孟建远驾驶的捷达车撞在护栏上,车头完全扭曲变形,地上散落着不少碎裂的挡风玻璃渣。
方黎翻看捷达车的技术检验报告,并无人为痕迹。
根据卷宗上的信息来看,这起酒驾事故仅仅只是一件单纯的交通事故,并无他杀的疑点。再继续往下翻,卷宗上清楚地记录着孟建远酒驾前去过灯塔酒吧喝过酒,是独自一人,并未与他人接触,行迹上没有异常。
把整个卷宗从头到尾看下去,跟方黎了解到的情况差不多。不过意外的是虞望舒列出来的疑问恰恰是她之前关注的。
书房里的各类书籍堆积如山,虞望舒颇不好意思地简单收拾了一下,腾出一些空位,小白板上的几个疑问迅速抓住了方黎的眼球。
虞望舒指着打问号的贷款道:“相信你跟我一样好奇这笔贷款到底去哪儿了。”
方黎坐在椅子上道:“它没在我母亲手里,当年我们出国前方佑芸夫妻的所有财产都被查封,全靠她大哥救济才得以出国,现在我住的方宅也是她大哥的资产。出国初期我们的生活很拮据,那时候她身兼数职,拼命赚钱,这个我可以作证。”停顿片刻又道,“事实上她也很好奇这笔钱到底落到了谁的手里,起初她怀疑是被我父亲转到了何曼凝手中,后来偷偷查过她,没有任何发现。”
“何曼凝是谁?”
方黎犹豫了阵儿,才道:“一个破坏婚姻的第三者。”
“你去找过她吗?”
“找过,只可惜她早就病死了,她的家庭条件并不好,我可以证实那笔钱没落到她手中。”
虞望舒分析道:“虽然当年警方未能把那笔钱找出来,当事人又身亡,事件就此不了了之。不过,既然钱没在孟建远手中,那我对嘉泰这个空壳公司是持怀疑态度的,虽然证据表明嘉泰的幕后操控者是孟建远,我相信它的背后一定另有其人。”
方黎点头表示赞同,“嘉泰公司的幕后操控者是第二个疑点,我母亲也曾怀疑过,因为她并不知道父亲什么时候购买过这个空壳公司,压根就没听他提起过。”
对此虞望舒持有不同的意见,“话虽如此,但你敢确定你父亲真的不知道嘉泰的底细吗?”
方黎愣住。
虞望舒一针见血道:“你父亲虽是受害者,但他定然跟嘉泰脱不了关系。换句话来说,贷款诈骗案他也参与其中,并且还知道些什么,若不然不可能瞒天过海骗过融盛。”
这番话方黎无法辩驳。
细想下来她不禁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因为方佑芸口口声声说孟建远是受害者,潜意识里她也相信孟建远是无辜的。
但目前浮现出的种种过往告诉她,孟建远并没有大家所说的那么干净。他们口中的年轻有为,清高自傲,或许都是孟建远苦心经营起来的表面形象。
自我怀疑是糟糕的,方黎陷入了沉思中。
察觉到她的异常,虞望舒紧张道:“方小姐,你怎么了?”
方黎回过神儿,敷衍道:“没什么。”
虞望舒心思细腻,说道:“如果我的某些言语伤害到了你,你可以提出来。”
方黎摇头,正色道:“我只是忽然感到不安,如果到最后发现很多事情都跟想象中不一样,那我又该用什么态度去面对?”
虞望舒双手抱胸,理智道:“如果你想看到真相,就必须丢掉感情包袱,用客观的态度去面对一切。我想,这样或许会更好些,也更利于理性思考。”
“好吧,你继续分析。”
“对于你养父的这起案子我了解到的情况并不比你多,或许你还可以给我提供一些线索。”
方黎想了想,从包中取出一本心理方面的书籍,“这本书是从我父亲的遗物里找出来的,上面有用小黑点做下的标记,我初步推断跟抑郁症有关,你看看。”
虞望舒认真地翻看那些小黑点标记上的文字,虽不敢确认那些字眼跟抑郁症有关,但跟某种心理疾病是脱不了关系的。
方黎在小白板上写下郑则永的名字,说道:“这个人跟我父亲曾是同事关系,我父亲出事后次年郑则永辞职离开了融盛。鉴于他跟我父亲的关系比其他人要走得近些,事发后我母亲也去找过他,他一直都是回避的态度。”
“那你去找过他吗?”
“我去找过,提起我父亲的事情他东拉西扯,像一个健忘症的老人。”
虞望舒在郑则永的名字上画圈,“他是个关键人物,咱们还得去找他。”
方黎点头,揣测问道:“虞先生,你觉得这个案子最终会走向一个怎样的结局?”
“我不知道。”
方黎低头沉默,虞望舒客观分析,“照目前我们了解到的情况来看,你父亲身上的最大疑点就是对嘉泰的了解情况,要么他就是嘉泰公司的幕后主使者,要么他自己清楚嘉泰的具体情况,却明知故犯。”
“你不相信他是被冤枉的吗?”
“方小姐,其实你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一个经验丰富的专业人员怎么可能去犯这种低级错误。”
方黎哑口无言,外头的阳光从窗户照射进来,落到虞望舒身上。他背靠书桌,两条腿随意交叉,灰色毛衣上泛着一层朦胧金光。
方黎躲藏在他的阴影里,神情里透着茫然的疲倦。
有那么一刻,虞望舒忽然有种想搂她入怀的冲动。
但他更明白,眼前的女人是非常具有攻击性的。他的伤口才刚刚愈合,理智告诉他想要成为她的依靠,还得耗费更多的时间与精力。
想到此,虞望舒不禁有些后悔,早些年应该累积些恋爱经验,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个地步。面对理想中的媳妇儿,完全不知道从何下口,简直是束手无策。
“虞先生。”
方黎抬头,虞望舒回过神儿,像人赃并获的小偷,很没出息地红了耳朵。方黎狐疑问:“你怎么了?”
虞望舒机智道:“我方才在想,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是去找郑则永,他是关键人物,只有攻破他,事情才能有新的进展。”
方黎点头,“什么时候动身?”
“不着急,现在不是有人在盯梢吗,我们得先想法子把对方甩掉才行。”
于是两人商定,在去C市的前两天先给跟踪者上演一出金蝉脱壳的戏,由方黎先驱车出城钓出跟踪者,虞望舒再尾随其后。
按计划行动,方黎驱车在城里兜圈子,本以为很快就会引出跟踪者,谁知出城后并未发现异常。
她电话联系虞望舒,跟在后头的虞望舒平静道:“不用着急,再等等看。”
之后莫约过了半个多小时,一辆银色的现代朗动小车出现在虞望舒的视线里。方黎开车的速度并不快,那辆朗动随时可以超车,但长达十多分钟它一直保持车距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