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轻尘冲上来的脚步猛地一顿。
但仅是犹豫了几秒钟之后,林轻尘还是冲了过来,将林听晚搂进怀中。
他的眼神看向一旁称得上狼狈不堪的傅清栩。
从相识,到他对傅清栩大打出手的那次,他从没见过傅清栩这副样子。
可是……
傅清栩眼中却是释然,多的是,自己看不清的情绪。
林轻尘的目光引起了傅清栩的注意力。
“带她走,时间不多了”
一开口,林轻尘看见傅清栩的口中尽是鲜血。
“不!阿栩我不走,我死也和你死在一起!我不走!”
林听晚哭得失了声,她在林轻尘的怀中,死命向着傅清栩的方向,身子和地面形成了一个很小的夹角。
“你不走!我立刻就引爆炸弹!”傅战隆已经懒得看这种戏码。
“你拿什么引爆?!”
林听晚红着一双眼睛,手中拿着一个红色的引爆装置。
“死丫头,这时候还能从我手里偷走这个,你果然很聪明”
傅战隆笑着,眼神却是冰冷的。
“但是,这个装置我也没想过要用”,他脖子一歪,“定时炸弹到时间自会爆炸,开关本就可有可无”
“而真正的那个决定性的开关就被植入在了……傅清栩的心脏里”
傅战隆的嘴角微微上扬出一个阴邪的弧度,看了令人不禁胆寒。
就连林庭遇和童思年也握紧了拳头。
“小晚,听话!你猜直升机是哪里来的!是傅清栩用生命换来了!他想要你活下去!”
林轻尘揽住妹妹逐渐下滑的身体。
“我不!我不……”
林听晚眼前已经哭得一片模糊不堪,呼吸急促好像下一秒就要窒息昏厥。
“我不要……”
女孩的声音满是委屈,像是被丢在了陌生幼儿园的小朋友。
好像摆在她眼前的不是现世安稳的平静生活,而是什么洪水猛兽,什么人间炼狱一样。
傅清栩抬眼正对上女孩充满绝望和乞求的眼神。
“我要是走了,不正是如了他的意!阿栩,我不要放弃你,我不要!不然我这辈子不会原谅自己!你想我一辈子活在痛苦中吗?……你舍得吗?”
林听晚字字泣血一般,句句精准砸在傅清栩的心尖尖上。
“不,是如我的意……不是为了他。就当是为了我,好好活下去。乖,去吧,听话”
你还很年轻,有大把的青春和时间,你的思维跳跃而张扬,痛苦不会将你侵占太久的。
人体有趋利避害的特质,你会忘了我的,晚儿,好好过你的生活。
傅清栩的眼中滚下热烫的泪滴。
就当是我耽误了你,我的晚儿,如果我不曾来到你身边,如果我当初……
“如果你当初不对我那么好,如果能控制住自己不爱上我,如果能在每一时刻不心软地保护我,或许我就不会上瘾到这种地步,我不会爱上你,也就不会引祸上身”
“我就能过安稳的日子,爱上一个正常的人,和他平平淡淡地生活下去,用终生实践简单的幸福,做一个真正的童话世界中的公主……”
林听晚喃喃自语一般说着,眼睛却紧盯着傅清栩的眼睛。
“对……”
“对个屁!”
林听晚甩开林轻尘拦住她的手,又从家人们之间的缝隙中钻了出去,单膝跪在傅清栩的身前,直视他近乎执拗的眼睛。
“傅清栩!你当我林听晚陪你玩呢?!”
“你没了我不行,我就行了?你当我说的话、我做的事、我的每一句承诺,都是假的吗?!你能不能……”
林听晚说得哭出声来。
“你能不能,从你的世界里出来……别自以为是!别妄自菲薄!别瞎给我戴帽子!你能不能,相信一下……我对你的爱,一点不比你对我的少啊!”
发了一通脾气,又觉得心疼和委屈,林听晚揽住了眼前遍体鳞伤的男人。
“阿栩!阿栩,你看看我……我不走,不是说好了一起面对的吗?你怎么又要丢下我……”
数字一秒一秒逼迫得更紧。
林听晚将傅清栩抱在怀中,一如往常般亲昵地靠进男人的怀中。
傅战隆的手颤得紧,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依偎在一起的两人。
“爸、妈、哥、弟弟”
傅清栩一声一声唤着眼前的众人,眼神诚恳,充满歉疚。
“对不起,真的……抱歉,你们的女儿、妹妹、姐姐,是全世界最瑰奇的珍宝,我傅清栩三生有幸”
“今生,就再也不放手了”
最后三十秒,傅清栩递了直升机那边一个眼神。
里面派下了几个黑衣人,穿着特制的升降器一体衣,他们从直升机里一跃而下,将林庭遇、童思年、林轻尘和林知砚送回直升机,十秒之内,迅速消失在眼前。
“阿栩……”
“嗯”
倒计时:
7——
“我还想过,我们以后会生一个像你,也像我的小孩子”
“嗯,要更像晚儿”
6——
“可是我怕疼,要是男人能生孩子就好了”
“可以,我听说有这项技术”
5——
“噗哈哈,真的假的?你知道生孩子多痛吗?”
“不管多痛,我都舍不得晚儿疼一点,我来”
4——
“真的?”
“真的”
3——
“可我也舍不得你疼~”
“那就不生了”
2——
“那像阿栩也像我的孩子,谁能给我生一个啊”
“晚儿,别找代餐了,只看着我就好,我也只喜欢你”
1——
“砰——”
……
……
……
……
……
一声巨响。
却不是定时炸弹爆炸的声音。
林听晚在傅清栩怀中缓缓抬起头。
顶楼的另一边,傅战隆的太阳穴横穿一弹,他瞬间失去了生命气息,手中的枪砸落在地。
傅战隆并没有真的在傅清栩的身上安装定时炸弹。
其实他是想看林听晚走后,傅清栩悲痛的样子,再一次,强迫自己去亲身体验痛失所爱的感觉。就连傅清栩安排的直升机,他都特意不去阻止。
失败了,他败得一塌糊涂,举枪自杀,是他最好的归宿。
*
傅清栩的伤势过重,并不适宜如期举办婚礼,但男人执拗,身体虽然失血且疲惫,精神状态却极佳。
婚礼上,宾客盈门,掌声雷动。
“阿栩”
林听晚牵着傅清栩的手,一边却用了些力气,搀扶着他的身形。
“晚儿”
男人低声应了,眉目如画,温柔似水。
“我在哭的时候,你说了好多话,能再说一遍给我听吗?”
林听晚将两人相牵着、十指紧扣的手举起在胸前。
“晚儿,我爱你”
“以我所有的纯真和未知”
“以我从未爱过的灵魂的贫瘠和纯洁”
“以我的不幸和大幸”
“以我所有的善良和邪恶”
“以我性格里的偏执和绝望”
“晚儿”
“林听晚”
——“傅清栩”
“我爱你”
——“我也爱你”
*
“如嘉树连理,似山倾玉崩
当荣辱与共,一脉相承
山水几迢递,春秋几更
同去同归,烟波记平生”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