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一章 在他心里活着,就够了

nbsp;坐了会儿,赵良媒擦了擦眼睛,兀自起身,“别安排我了,他说过,我叔婶还活着,是不是也有马车等着我?”

玄天摇了摇头,“没有,他没安排你。”

赵良媒忍不住哭了起来,骂着,“混蛋!我当初就是看走了眼,我为什么跟着他蹉跎了这么多年,到头来得到了什么!”

“你活该。”玄天毫不留情,“你们这些个女人都是被牛屎糊了眼睛,明知道得不到非要去试试,都以为自己美得天上有地下无他肯定会多看你们一眼是不是?该,栽了吧!”

赵良媒拿茶杯丢他,“你也是混蛋,你住口!”

玄天躲开,气得呼啦站起来,往外走,“没人管你了,你爱去哪就去哪,我才不为你费心。”

赵良媒看他一眨眼的功夫都出了门去,急忙追上去,气得哭喊,“你要去哪里!”

玄天没理她,赵良媒气急败坏的跟上去,拽住他的袖子,“散了王府,他是打算再也不回来了是吗,那他手底下的一众将士怎么办?仗还打不打了?”

“给谁打?”玄天没好气,出了门去。

赵良媒回头看了眼空置下来的王府,倏忽间有种冷到可怕的失落感,转头,不得已追上去。

街上热闹非凡,人挤人的场面有些吓人。

赵良媒拉住玄天的袖子,“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多人来街上看热闹?”

玄天不回答也不停下,赵良媒勉强才跟上他的脚步。

“吾皇万岁!”

不知道走了多久,身边人忽然清一色的跪倒在地,耳边随即传来排山倒海般的呼喊。

赵良媒讶异的抬头去看,就见一列骑兵威风凛凛的开路而来,随后是一片明黄飘过来。

无岚没有坐龙辇,而是骑着马,身着一身战甲。

看着他气势凌人的样子,赵良媒一阵恍惚,好像没有多久前,她眼前的这个人还是个害羞的大男孩,见到人因为不自信还战战兢兢。

不可同日而语了。

站在人群后,赵良媒看着旁边目光发怔的玄天,“他还是放弃了。”

“过于执着不是好事。”玄天有所感悟,“他放弃想放弃的,去找他无法放弃的,我不知道该佩服他还是该瞧不起他。”

“姝儿姑娘……不是已经……”赵良媒看着玄天。

“在他心里活着,那就够了。”玄天看了她一眼,随即转头走入人群里。

赵良媒怔了好久,恍然发现已经找不到他,有些焦急,急忙拨开人群追上去。

仙留山。

两个童子采了药回来,因为下了雨,两个人身上都有些湿,拍打着湿衣服跑回观里。放下药篓,两个童子溜入旁边的厨房去查探有什么好吃的充饥没有。

掀开笼屉,一人抓了两个包子出来,分给同伴,刚要溜走,手背上就被狠狠的抽了一下。

紫衣女人叉腰,“这么迟才回来,还敢偷吃是不是!告诉你们师父去,叫他罚你们给我挑一个月的水!”

童子连连求饶,“阿墨姐姐,不怪我们俩,我们去采个药就碰上了个好难缠的家伙!一直要上山,我们俩又打不过他,只好假装带他来,幸好我们机灵,绕个路就甩掉了他——”

叶珈墨蹙眉,“难缠的家伙?他上山干什么?”

“说找人,叫姝儿?是吧?”

“唔唔,好像是,阿墨姐,这包子真好吃,我能再要一个吗?”

叶珈墨心里顿时明白过来是谁来了,想了想,“那个人是自己来的吗?还是带了许多随从?”

“就他一个就够我们受的了!他还要带随从?那我们俩肯定凶多吉少了!”

“就是,阿墨姐,再给个包子吧!你最漂亮了!”

叶珈墨沉思着,回手打开笼屉,“吃吧……你们把他带到哪里甩掉的?”

“哪敢太往上啊!三层幻境就甩开了,再往上师父非杀了我们俩不可,那人真是烦,祈祷下次采药不要碰上了!”

叶珈墨敲了那人脑袋一下,“三层幻境普通人怎么走出去,你们两个猪脑袋!想让他死在那里变臭啊!”

两个童子缩了脑袋,冤枉的看着叶珈墨跑出了门。

咬着包子,童子问旁边的人,“阿墨姐那么紧张,是不是那人是她心上人啊?”

“别胡说,那个人长得那么英俊,怎么会看上阿墨姐这种煮饭婆?”

“也是。快拿个包子给我!”

……

仙留山常年被大雾所笼罩,远远看去,半截山下可以看到陡峭的阶梯,往上就全都是白茫茫一片。

没有人知道那台阶到底有多长,也不知道台阶的尽头通往哪里。

其实这一切都是幻境而已,只有仙留山的人才知道正确的路在何处,不然的话,怎么走都只是在幻境里一直绕路。

叶珈墨走下去,远远的就听见有箫声传来。

她慢下脚步,细细去听,那声音里含着浓郁的悲凉。

她拾起石子,远远的丢出去。

石子落地,箫声停止。

“姝儿?”

那人惊喜的叫道。

叶珈墨叹息,“龙斩夜,我没想到你会来。”

听到她的声音,龙斩夜不免失望,淡淡道,“让我见见姝儿可以吗,就算是让我去她坟前上柱香也好。”

叶珈墨冷笑一声,“算了吧!我不知道你们还有什么交情在。你不用试探我,我明白告诉你,姝儿就是葬在仙留山了,她的坟前有我照料,不需要你的一炷香,她也不会稀罕!”

龙斩夜沉默,许久,才哑声道,“那替我去和她说一声吧。”

“说什么?说你内疚了害死她?说你后悔不该招惹她?”叶珈墨有些刻薄的伤害他,虽然这男人此刻已经情绪几近崩溃。

“说……我寻回了她丢掉的珠子。”龙斩夜握着手里一串完整的手链,“帮我拿给她可以吗?现在手链是完整的,和当初一样。”

“你自己留着吧!”叶珈墨有些激动,“有设么用,人都死了!”

龙斩夜肩头颤了颤,这个字眼太过冷酷,他一下子就觉得自己被打入了地狱,万劫不复。

“你走吧,也不要再怀疑姝儿还活着,我没必要骗你,她的确是死了的……”叶珈墨说的难过,“你和无岚要怎么争都不关她的事了,走吧,手链自己留着,当个纪念吧。”

龙斩夜看着一片厚重的大雾,视线穿不透,他很想看清些什么,却又害怕自己看清的真的是斯人已逝的结果。

“走吧,你就让姝儿安心吧。”叶珈墨又抓了几颗石子,朝着一个方向丢出去,“你跟着我的石子走,不然你出不去。”

一颗石子丢出去之后,好半天也没有声息。

她似乎是听到了一声沉重的叹息,那叹息她听得出里面包含的无奈和凄楚,可是她摇摇头,继续丢出第二颗石子。

接连丢出五颗石子,叶珈墨才走下去,那处已经没有了人,低头,石阶上放着一只夺目珍奇的手链。

每一颗都散发着五色交错的璀璨光芒,这世上,再也没有人能拥有同样的珍宝。

很远很远处,再度飘起了悲凉基调的箫声。

换了一盆药水,叶珈墨转身回来给塌上的女人擦干净身子。

摸摸妹妹的脸,叶珈墨给她穿衣,叹息,“姝儿,今天他来了。我把他赶走了,你会不会生气?”

叶珈琅没反应,叶珈墨继续道,“他送回了手链给你,姝儿,你看到他今天的样子是不是又会心软了?我也差点,可是,你这个样子还是不要给他希望的好。”

穿好衣服,叶珈墨给妹妹梳头,她的一头发丝油黑柔顺,梳在指间柔滑的像水一样。

门口传来咳嗽声,叶珈墨转头,看着白衣老道,不免生气,“你到底会不会治!她这样要多久?一年,十年?还是到我给你们煮饭煮死?”

大司命皱眉,“你这丫头怎地这么聒噪,早知道才不要你上山,你后悔了是不,带你妹妹走啊!”

叶珈墨吃瘪,虽然觉得妹妹这样很痛苦,可是如果没有这个老头,姝儿恐怕早就变成一捧黄土了。

救回来的时候,姝儿都断气了,从那么高摔下来,那情景叫人不敢回忆。

“那道长。”叶珈墨缓和态度,“姝儿还能好起来吗……她如果就这样躺一辈子,莫不如就……痛快的走了。”

摇着扇子,大司命看着紧闭双眸的女人,“我能留她一命已经是天大的奇迹了,你也不看她那会儿什么样子——”

叶珈墨抱着妹妹,给她梳理长发,叹息,虽然说不如痛快的走,可是毕竟活着就有希望,她如今还会喘气,还没有变成一捧黄土一样毫无生气,那已经是万幸了。

看着大司命打开装针的羊皮卷,叶珈墨蹙眉,“你……我说气话的,她一辈子这样我也认了!”

“吵死了。”大司命抽出针来,泛着寒光,“放下她,你妹子摔坏了脑袋,可不是断了手脚这样简单,其实让她醒过来不难,难的是她醒过来还能像个正常人。”

叶珈墨瞪大眼睛,“你什么意思?她能好起来?你怎么不早说!”

“叫你不要吵。”大司命蹙眉,“认真听我说话,我说,她醒过来像个正常人的可能不大,她摔坏了脑子,我担心的,是我给她弄醒了之后,她变成疯子,傻子,或者,又疯又傻。再不然,她可能会变成盲眼。”

叶珈墨抱紧了叶珈琅,忍不住哭道,“又疯又傻还会盲眼?你这老头,这样她还不如不醒!”

“所以啊!”大司命看着她怀里好好的姑娘,漂亮又年轻,“我犯难的就是这个,她的心思我们不知道,她愿不愿意醒来后做个失去意识理智的人,我们不能妄自给她下决定。”

叶珈墨哭着,抱紧了她,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就不能有更好的结果……

“我先给她疏疏经脉。”大司命在叶珈琅头顶施针,“我再想法子,让她醒过来的代价不至于那么大。”

叶珈墨擦擦眼泪,无言的望着沉睡不动的叶珈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