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团通幽剑草上,倒吊着一头龟。一根通幽剑草挥舞如鞭子,啪啪啪地抽在那龟身上。

山脚下蛤蟆缩着身子贼兮兮看着被吊起来抽的古泰。

可惜它没有脖子,不然脖子都能缩到胸腔里去。

荒祖说泰祖曾被澹台仙尊吊起来抽过,原来是它的锅?

这一刻蛤蟆心虚至极,连剑山都不敢上了。

鬼鬼祟祟向剑山看去,就见澹台瞥过来的冷眸,冷如冰霜。蛤蟆顿时激灵灵一个冷颤。

转身便跑,却被一只葇荑提着脖颈抓了起来。

就像抓一只田鸡。

“小蛙子,哪里跑?”白音欢快的声音落在蛤蟆耳中,她声音自带欢快就像阳光一般。却让蛤蟆如坠冰窖,好似遇到恶魔。

蛤蟆张牙舞爪的挣扎着,哇哇大叫:“仙子!自家蛙!自家蛙呀!”

不能切片!

白音将它提到面前来,认真的点着头:“对啊!自家蛙却带着别人来骚扰自家人,你这胳膊肘是向外拐的么?要不我给你掰正回来?”

白音上下打量着它,说着话已经抓住它的小胳膊,作势欲掰个一百八十度。

蛤蟆亡魂大冒,哇哇大叫。

剑山上传来更大的叫声:“剑仙尊欠钱不还,还想谋杀债主!”

古泰声音滚滚,从剑山上翻滚而下,惊动白云,滚向蜀山各地。

但蜀山之上拜山的剑修竟无一人异动,都在参悟剑痕好似听不到一般。

剑修,不以外动。哪怕是剑仙尊的八卦。

他们不在意,但那声音却没完没了:“剑仙尊为老不尊,欺辱晚辈!”

“剑仙尊为妇不仁,割裂夫君!”

“剑仙尊……”

一声声声浪滚下,蛤蟆越缩越小,将自己蜷成一团,不忍听视。

泰祖小时候……蠢的厉害啊!

要债哪有这么刚的?你得服软!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自己的苦难。感慨澹台和苏禾的深情,绝口不提一个“债”字,才能把钱要回来啊!

现在这么喊,只能得罪人啊!

要死!

它在这个时代无依无靠,本来只有白音一个危险,现在还要多一个澹台了。

白音听着山顶谩骂,却笑得愈加开心了。拎着蛤蟆登山而来,戟指一点,便一株通幽剑草绑着蛤蟆吊在古泰身边。

一龟一蛙相视一眼。

哟!你在呀!

咦?你也来啦?

两人瞪了对方一眼,同时转头不看彼此。

白音走入草屋,看着屋内布置,啧啧嘴身形一闪已经坐在那双人**,在鸳鸯枕间打了个滚,看着旁边打坐的澹台问道:“喂!你是不是动情了?”

真的弄出鸳鸯枕绣花被来了。

澹台不说话。

白音嘻嘻笑着:“咱家男人真欠那龟钱的,那龟看起来也真的着急了,你不给还一下?”

反正她没钱还,道主承诺的一半宝物还没到账。当日那家伙被澹台斩了一剑,都快虚弱到站不起来了。

这会儿还缩在归望山闭关养伤。

整个玄黄大世界都难得的沉静了下来,护界大阵升起,各家老祖都在养伤。

元尊一族损失三位仙尊,元意识湮灭,黎成了老妪躲在本源空间不肯出来。

此刻也消停了起来——不消停也不行。剑宣就在玄黄之外盘膝而坐,一柄仙剑已经出鞘,就等着元尊上门好杀人。

问月门就在他背后,虽然没有青龙缠绕,没有连通皓月空间,但谁也不知道里面那位存在何时便会出手。

两方世界难得的消停。

但谁都知道这是风暴来临前最后的宁静。就看黎先恢复,还是道主先恢复。

或者冥祖、老龙先养好伤突破了。

还有那个破开时空离开的家伙。

就因为那家伙到来,压力一下子落在元尊一族头上了。

这些日子,元尊一族仙尊就不曾分开过,诸般神念交错,演算未来,推演如何行动。

甚至尝试联系亘古之前,想得到一些消息。

剑山小屋,白音在大**翻滚着:“喂!你说那家伙说随后就来,这个随后是多久?”

澹台不言。

她也不知。或三五日,或三五年,或者三五万年?

总不会再超过八万年了。

这冰坨子,问十句话都不回答一句!万年不见都不想她么?

“喂!你知道被你吊起来抽的家伙是谁么?你不还钱就算了,还这么吊起来抽,好么?”

澹台静默片刻,道:“知!”

静了片刻才又道:“苏禾这次来,锚不是我,是他。”

也正因为是他,那一位才能借苏禾身体爆发那般力量吧?

若锚是她,或许她还不足以支撑。

也正因为这龟是苏禾的锚,她才不能还钱。

还钱便了结这段因果了。先前苏禾离开却不是正常离去。星环与刚来时她所见明显不同。

这一次苏禾回不去他的时代,会在半路就撞破时光返回来吧?

不知要重新定锚还是古泰依旧做锚,不知古泰是不是就是他返回的锚点?

顾虑太多,所以这钱不能还,不但不还还要古泰念念不忘,要咬牙切齿,要对古泰影响足够!

她想着转头便见白音双眸中的欢快。

澹台顿时一气,她只是见白音操控时间,略有所得。

白音才是深谙时间一道,这些东西岂能看不明白?

都是那家伙的女人,坏人却要她来做!

白音哈哈笑着,又在秀**打滚:“喂喂!你真宠着他,居然真的做出这样大床了。”

她说着话,眼睛一转,凑到澹台耳边:“要不然等他下次来……一起呀?”

澹台面色一红,脑海不自觉便闪过来世带来的信。面颊顿时愈加红了起来。

“不!”

仙子斩钉截铁。那般羞人事情,岂能一起?

她瞪了白音一眼,妖女!

白音哈哈笑起来:“咦咦!不肯一起,不是不肯做……你潜意识里已经答应他了呀!”

“啧啧啧!”白音摇头一脸可惜模样,这么朵冰山雪莲,居然要被那龟采摘了?

……

啪!

啪!

几声脆响,苏禾痛到心底。

“老龟!老龟!你玩真的!”

泰祖面上带着古怪的笑,当然真的,老祖从不玩假的。

啪!

啪!

通幽剑草做鞭打在身上,好似仙剑斩击,挡都挡不住。

苏禾激灵灵打着颤抖:“老祖,你哪来的通幽剑草?”

泰祖一脸骄傲:“老祖若想,连世界都能捏出来,几株通幽剑草很难?”

“那你要打我…到什么时候?”

“百倍吧!”

苏禾:“???”

他就嘴欠一下,抽一鞭子都不止百倍了!

泰祖哼哼笑着:“呔!孙子!哪来那么多理由?挨打就对了!”

想当年老祖就是结结实实被吊了三天打了三天!

澹台泠、苏华年是孙媳妇,还帮龙龟一族生了个小公主,自然要全族宠着。

但老祖我小肚鸡肠了两辈子,就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憋屈了三千万年了,不将你吊起来抽一顿,这念头岂能通达?

“小龟仔!好好享受,老祖这鞭子可不是谁都能挨上的!”

啪!

又一声脆响。

苏禾整只龟都扭曲了起来。但却没有躲闪,任凭泰祖一鞭子一鞭子抽着。

刚开始傻子才不躲,又不是受虐狂,谁愿意挨打。

但老祖一鞭子抽下来,苏禾就发现泰祖鞭子的不同了。

先前泰祖爆发,他内世界急速进阶,飙火箭一般上升着。

到底根基不稳。

但此刻老祖一鞭子抽下来,就像在帮他夯实基础一般,内世界一个颤抖,竟然缩小几分。

东海上空弥漫的阴阳气息也被这一鞭子抽出大片,融入内世界。

不单单这次坐飞剑提升的虚浮被这一鞭子抽的厚重起来。连先前的虚浮也一并抽散。

而且泰祖的鞭子好似有开启灵智的效果一般,每鞭子抽下来,苏禾就有大堆的感悟在脑海升起。

以前不懂的东西,两鞭子下来便融会贯通!

这哪里是挨打?分明就是开挂作弊!

孙子才躲!

他苏禾,就是抖M!天王老子来了也不改其志。

不过……真的好疼!

疼到骨髓里,每根神经都在竭力呐喊。

“老…老祖,没有旁的法子么?”苏禾颤抖着问道。

泰祖哼了两声:“有所得必有所失,大道最是公平的,你既走了捷径,那一顿痛彻心扉的打就少不得了。今儿老祖不打你,出去便是外人的打。但那鞭子就不见得是落在你身上了。”

可能痛失所爱,可能道途毁尽,总要让龟痛定思痛,真正成长起来。

苏禾不言,竭力转移注意力。梳理脑海冒出的感悟,看着泰祖盘玩那鸡子般的时空通道。

泰祖不知在忙什么,道祖指骨都被玩坏了。此刻已经彻彻底底看不出指骨模样。已经变成一只网笼,将时空通道包裹起来。

网笼不停旋转,就像盘珠子一般盘着那时空通道。

时空通道……被洗白了!

原先色彩消退,开始渐渐变得纯白。

泰祖这操作,苏禾看不懂,但大受震撼。

真正跳出时间,掌握时间的分明是他,连泰祖逆流而上、顺流而下都得他做舟。

但泰祖明显比他玩的更花。

“老祖,你在做什么?”苏禾终于问出来。

总感觉泰祖在做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不会玩脱了,当场将元召唤来吧?

那就大条了!

啪!

泰祖又一鞭子抽在他身上,才盘着时空通道,哼道:“虽然玄将这时空通道切成两半,但拖得了一时,拖不住一世。元能开辟通道一次,就能凝聚第二次。尤其已经有一半根基。”

泰祖看着面前时空通道嘿嘿笑着:“他能召唤,咱不能么?老祖最擅长的就是把元的东西,变成咱的东西。”

本源空间是,神庙是,这时空通道也逃不走!

这般想着,泰祖笑的余家开心了:“元尊一族能通过时空通道将元召唤来,咱便不能召唤么?”

苏禾双目顿时一亮,连身上剧痛都感知不到了:“老祖你要亲身过来?”

这安全感一下子爆棚了!

泰祖呵呵笑着,却不应声。

来干嘛?来吞了小泰?疯了他过来!

他只一道意识过来已经是极限了,已经被这世界标记了,再来可就是头号通缉犯了。

来不了喽!

泰祖感慨着,回身又是一鞭子抽在苏禾身上。

一声脆响,苏禾整个缩进龟壳里。

但没有任何用处,泰祖的鞭子龟壳挡不住,抽在壳上,疼的是整个身子,从指甲盖到心肝脾胃。

灵魂都在颤栗,没有一处不在剧痛。

剧痛程度远远超过了当初黄秋寺的洗练地。

总觉得这老龟在帮他稳固道行时候,还在夹带私货。

苏禾咬牙闭气,直到这一鞭子的痛楚熬过去,才嘶嘶喘息着看着泰祖,问道:“老祖,现世十大仙门的黄秋寺和你什么关系啊?”

那时候黄秋寺拿出泰祖退下的甲片才让苏禾相信的。

泰祖嘴角撇起来,一双老眼又昏花了,好似陷入古老的回忆一般。笑着摇头,许久才道:“不修和尚,便是黄秋寺开山祖师。”

苏禾恍然大悟,难怪!

这点儿只是插曲,问过便罢了。苏禾没问不修和尚现世何在。

现世无仙,此去两千年后的战斗激烈程度可想而知。

这一战奠定了元尊覆灭,玄黄做诸天第一大世界的根基。

惨烈程度却也无需多想。

苏禾微微摇头,看着泰祖问道:“老祖,敲响登仙鼓后,我在镇幽山见过师姐一片意识。师姐自言她再无可活,三师兄也说师姐本是冥王活着才不对。到底什么意思?”

苏禾怔怔看着他:“你们理解的死,和我理解的死,是不是不一样?”

苏禾所理解的死,是灰飞烟灭再不存在。彻底没了,不能互动,不能相处。

道主口中的死……似乎只是一种状态。

就像睡着、醒着!

无论哪种状态,人都在这儿,只是死了。该干嘛还能干嘛。

泰祖沉默许久,才缓缓吐了口气:“死了,就是死了。哪有那么多理解!”

老乌龟!又打哑谜!

苏禾哼哼两声:“那冥祖呢?还有白音和澹台,到底是什么情况?别说他们和师姐没关系,我不信!”

“冥祖啊?”泰祖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哈哈笑着:“应该是那丫头最初的尝试。那丫头知道我是龙龟出身,便也想弄一头龙龟分身出来。”

泰祖眼中带光:“但那时候修行一途分身术法还没那么成熟。胡**索鼓捣着,便成了你见到的冥祖。不过冥祖在破壳前在冥界孕育太久,早不是分身。你可以当做那丫头的龙凤胎弟弟?”

泰祖呵呵笑着:“至于白音、澹台和你家小龙……老祖也不知!真不知!”

苏禾倏地抬头。

信,鬼!

他可没提纪妃雪!这里面还有纪妃雪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