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出了授课小院,风丫丫便惊喜的叫了一声。

只见苏华年静静立在竹林边,等着风丫丫下堂。

竹林里葛老道撅着身子在鼓捣一个大泥团,看情形正在做叫花鸡。

葛峰一脸无语的迎了上去,先向苏华年躬身行礼,又向老道抱怨:“老爷子,离南苑的鸡不是……”

“甭碍事!”

葛老道一把推开他,笑吟吟的看着苏禾。

自前年听海湖分开,这还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见面。他望着苏禾神武的相貌满意的点点头:“不错,这才有几分龙龟模样。”

合该做老道我的弟子!

想到这儿他忽然有些报赧,虽然收徒意愿上次象水底见面时就表露了出来,龙龟也甚是开心。

但真正见面了反而有些忐忑,不知所措。

修行千载,这是第一次收徒。还是一头龙龟。

“那个……”他张了张嘴,不知怎么开口。

苏禾不等他说话,已经拜了下去——直接趴在地上,龙头低垂,做行礼状。

一个成熟的弟子应该懂得给师父台阶下。

老道张开了嘴,嘴唇哆嗦,面皮有些涨红:“龟子,要不你再想想?你要知道,我教不了你了!”

他忽然有些怅然若失,竟有几分自卑:“龟寿长息决你已经会了,甚至有了改进,足够你现阶段使用。待你第二境,自有龙龟传承降下。”

龙龟的传承,整个青元门也不可能找出比这个更高品的传承来。

这师父似乎拜的没用了。

苏禾趴的更低了。

“昂~”

头,老大,父亲,王……

大概是这个意思,兽语没有指定的专有名词,只能感知吼叫中的意念。

老道张了张嘴,双眼有些失神,口中呢喃着:“我所能教你的,只有修行界的常识,杂七杂八的知识,最多再为你护道一程……”

神兽的道太长了,长到令人绝望。绝望到终有一日他死了,骨头都烂了,烂成灰,再无踪迹可循,这龟依然可以在听海湖看日升月落,看青元起伏。

苏禾抬起头认真的看了老道一眼,又将龙头恭恭敬敬的低了下去。

他不懂修行界的规则,不知一个邋遢老道有没有资格收一头龙龟做徒弟。

但引苏禾入道的是他,传苏禾功法的是他。认真说两人还没有熟到让苏禾心生眷恋的地步。

但苏禾知道传道之恩大于天!

从苏禾入道以来,只得过两部功法:《龟寿长息决》、《入梦道几》,都是老道传的。

老道不知所措,求助似的看向苏华年,苏华年牵着女儿恬淡的看着,嘴角带笑并未出声。

反是风丫丫,歪着脑袋不明所以:“葛爷爷,你想收大龟想拜,你矫情什么啊?”

葛老道蓦地怔住了。

你矫情什么啊……

矫情什么啊……

葛老道怔住了。是啊,你情我愿矫情什么?千年岁月反不如一懵懂稚童!

他忽然振奋起来,哈哈大笑。直笑的竹林震**,笑出了泪。

笑罢了朗声向苏禾道:“好!你这弟子我收了!”

他忽地气势高昂,这世上若说有谁能教一头龟修行,舍我其谁?他第二身便是一头比苏禾还大的草龟!

“但老道我修行千载,唯收一徒,岂能随意?我自当广邀好友,通告同好门派,办一个风光的收徒大典!”

他身为青元门上一代长老,与苏华年父亲、风易居师父乃是同辈,又是其中翘楚,千余年只收一个弟子,岂能草草了事?

苏禾大喜:昂~

老道哈哈大笑起来:“不急,不急!我先给你起个名号。岂能整日龙龟龙龟的叫着?”

自己这弟子,血脉尚未纯化,却冠以龙龟名号,会折损气运的。

苏禾眨眨眼:“昂~”

“你有名字?你要自己起名字?什么?”

这个问题为难苏禾了,其他事情可以兽吼,意念表达。名字怎么表达?

又不是大壮的名字,表达个又大又强壮就可以。

他将龙头转向苏华年,昂昂地叫着。

老道疑惑:“你要姓女?仙?靓?妻?”

苏禾急的甩头。

“苏?”

苏禾点头。

你一头龙龟要什么姓氏?不应该起个道号什么的才对么?再说了为何要姓苏?你师父我姓葛啊!老道顿时一脸便秘的模样。

因为苏华年照顾了许久?老道有些吃味。

苏华年轻提仙剑,静立竹下,嘴角微微含笑,秀发难遮。

苏禾眨眨眼,总觉得你们误会了什么,但我小龟仔一只,不敢乱说。

葛老道憋了一口气:“姓既有了那老道给你起个名字……”

苏禾将脑袋转向竹林外两垄禾苗。

葛老道一怔:“苏草?”这是什么破名字!

“苏禾!”风丫丫咯咯笑着抢道。

老道沉默不语,这名字也差劲!姓就差劲!姓什么不好要跟着苏老头姓苏。还想摆出师父威严,抗议一下。就听离南苑里钟声响起。

下一堂课开始了。

老道摆摆手:“你且去,跟着新弟子一并上课,其他的日后再说。”

离南苑教的都是基础学识,修行常识,都是苏禾最需要的。

风丫丫嘟着嘴,不舍的向苏华年摆摆手,眼看着娘亲身影缓缓虚幻,消失。才跟着苏禾往授课地挪去。

好几天没见娘亲了,想赖皮。可娘亲一定不同意。前几次逃课,她逃到哪里,老师就恰好在哪里上课。

风丫丫又不傻!

这一节有两位教习同时站在讲台上,左边的身着剑居服饰,右边的身着洗剑池道袍。

两人眼神不善的打量着对方。这是来抢弟子了。

这一届离南苑授课即将结束,众弟子终于要拜入七脉正式修行,诸位教习便借此宣传自家道法,希望多抢几个弟子。

洗剑池的师兄当先拱手,向下方师弟师妹道:“诸位,许久不见,我又来了。”

“我也来了!”剑居师兄插嘴。

洗剑池师兄权当他不存在,看着台下诸师弟师妹,朗声道:“我早便说过,剑便是世界,诸位既入仙门,当来学剑!御剑九霄叱咤诸界,岂不快哉?”

剑居师兄接过话头:“不错,剑便是世界!诸位当入我剑居,祭我剑匣!一匣之内万剑藏身!”

他在背后剑匣上一拍,剑匣落地,戟指一点,一柄仙剑自剑匣飞出。

“剑,即世界!包罗万象。雷剑!”

那剑上雷光闪烁,轰然雷鸣。

“炎阳!”

又一柄剑出,燃着熊熊大火,炽热如阳。

“疾风!”

又有剑出,不见剑形,但见风起,飞沙走石撕裂万物。

“骤雨!”

“落雪!”

“青木!”

他每喊一声,便一柄剑出,带着特有的气息,剑气四溢。当真包罗万象。

洗剑池的师兄脸色却阴沉了下来:“剑既是剑,要这般花里胡哨作甚?有剑便有世界!”

这是剑居和洗剑池最根本的分歧。两脉都是剑修,但剑居讲究万剑齐出,包罗万象。洗剑池却极情于剑,人既是剑,剑既是人。

他戟指一点,一柄仙剑出窍,无有光华无有剑鸣,仿佛就是普普通通一把铁剑,握剑挥砍。

风停雨歇,雷散火灭。

仿佛一切都没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