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龟鲜血即将流尽,声音愈加飘渺莫测,这是要彻底消散了。

她和孔雀不同,孔雀还是一滴真血被人炼化,拥有魂识,这只龙龟什么都没有,只是残留在这个世界的神韵、气息被蛤蟆强行搜集,连记忆都没有。

自然也不可能留下什么。

苏禾抢声问道:“你为何能捉住我神威?”

对这事儿他耿耿于怀,不搞清楚心中不甘。

巨龟眼神迷离,声音空明:“我亦不知,感知到它便可捉住,或是生前能力……”

毕竟曾经是神兽龙龟,有诸般能力并不稀奇。

苏禾压下心底疑惑,只希望日后获得龙龟传承能知晓,不然每次使用神威都会梗梗的难受。

趁着巨龟神智还未彻底消散,苏禾又问道:“为何非要死?便以此身修行,再成神兽不可?”

况且何必执着于神兽。生死面前,是不是神兽还重要吗?

只要活着,一切皆有可能。

那空灵声音轻轻笑了:“若非遇你,被龙龟威势所激,我连灵智都不存……整日混沌……只知厮杀沉睡……生灵尚且不是,何谈神兽……”

“你若离开……我便又化作傀儡般的东西,只存本能……野兽尚且不如,虫豸一般……龙龟不当受此糟蹋。”

哪怕只是残余的龙龟神韵,也不当被如此亵渎。

她轻笑着,全然不把即将消散当作事情,声音愈加缥缈轻灵,却如回光返照,反而说话连贯了起来:“小族弟,你身上闭关的气味浓到了极致。每日都沉醉修行不成?”

她轻轻说着,苏禾趁机闻了闻,除了海腥味没有闻到别的。

“修行不只是闭关吐纳,当有风花雪月。冬赏腊梅夏听雨,春闻浅草秋尝果。神兽不当如此迫切,找个山头看两三年的日落日升,找片湖泊看鱼虾繁衍。

这世上一草一木无不是道,何必逼迫自己太紧?只知修行,与我着两千年浑噩龟生又有何区别?”

“神兽当自由……”

她声音愈加空灵。

苏禾若有所思,歪着脑袋升起一个疑惑。这无论如何算是指点了吧?这位同族离去前,记忆将要恢复?

仿佛知他所想,空灵声音最后传来:“虽无龙龟记忆,但毕竟又活了两千年,虽然浑噩却也见了不少,随发之感罢了……”

这话勉强说完,她终究坚持不住,鲜血流尽,那声音轻轻破碎开来。

“小族弟,珍重……”

面前巨龟血肉化作飞灰,只留一尊龟壳漂浮在海面。真如她所言,这龟连生灵都不是。

“走好。”苏禾轻念一声。他碰到过两只真正的神兽,但都是已经死去的。神兽长生,并非永生。果需护道之能。

轻轻一碰龟壳破碎开来,剩下一颗米粒大的龟珠悬浮着。

蛤蟆带来的龙龟龟壳龟珠足有苹果大,这颗龟珠才米粒大。

但是龟珠上纯粹的龙龟气息,却压得人一阵窒息。

两千年了,巨龟不是什么都没做,或许是龙龟神韵在其体内,它本能的去凝聚了这么一颗龟珠。

仅凭这点儿龟珠想传承血脉,自然不够。但苏禾却如获至宝。

这龟珠没有半点儿其他血脉杂质,是纯粹的龙龟龟珠!他外相空间一吸,龟珠却拐了一个弯躲过外相空间,钻入他口中,竟有几分迫不及待的样子。

夺舍?

苏禾下意识就这么想,随即打消念头。神兽元灵肉身合一,不可被夺舍——不光纯种神兽,凡是走上神兽道途的兽类,都不可被夺舍。

杀死容易,夺舍不存在。

龟珠入口即化,化作清清凉凉的气息涌入四肢百骸。紧接着一股剧痛从每一片血肉、骨骼传来。浑身鳞片簌簌抖动。

鲜血顺着鳞片缝隙渗了出来。

一股龟腥味。

苏禾整只龟都扭曲了,这一刻仿佛有数万银针在体内不断穿梭,将身体一寸寸撕的粉碎。

意念被强行拽入体内,

能看到漆黑如墨的骨骼上,一道道裂纹出现,又一条条的弥补,就在破损与愈合中不断交错。血管内白甲战士擂鼓而出,却茫然四顾不知该攻击何处。

一艘艘货船,满载货物被压到了吃水线下,艰难航行着。

意窍明鉴急速闪动,其上资料不断更新着。

状态:破坏性进阶

真血:92%…93.4%……

祭骨:14%…15.7%……

内腑:16%…19.6%……

三道数字不断跃迁式的闪现。

终于不知多久渐渐停了下来。

状态:虚弱(极)

真血:97.3%

祭骨:41%

内腑:52%

苏禾颤抖着吐出一股浑浊的水流,缓缓睁开眼,不知何时已经沉入海底。剧痛消失,骨头缝里都在传递着饥饿。

他艰难打开外相空间,掏出大把暖玉塞入口中,勉强咽下。

终于再撑不住,缓缓闭上双眼。

这珠不讲龟德偷袭小孩子,哪有正经龟珠自己钻口,自己融化,自己强行推人进阶的?

但凡给苏禾一点准备时间,也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吸收龟珠应该先储存能量,等到冬眠时含于口中用一整个冬天,甚至更长时间去慢慢吸收。

哪怕不等到冬眠,苏禾也不会现在吸收,真血刚刚突破九成,正是突飞猛进时。至少要等到再次遇到瓶颈,才用龟珠推上一把。

这样一想,里外里赔了好多个小目标。

猴岛上,大雨早停了。风丫丫都睡了一觉又醒来了。大龟还没回来,风丫丫坐在树枝上**着脚望着远方。

两只灰不溜秋丑不拉几的小鸟缩在她怀里,不停啄着她手臂。风丫丫撕着肉条喂着小鸟。

这是青蛇教她的喂养方式。

本来两只雏鸟一直在小岛山洞鸟窝中的,风丫丫上次回去发现这俩小家伙差点儿被一条蛇捕杀了。

要不是看在青蛇面子上,那蛇已经成蛇干了。

风丫丫喂着小鸟,歪头乱想。小时候不知娘亲是不是也这么喂她?所有人都吃杂食,就她天天吃肉。

是不是因为吃肉才长不大?

风丫丫疑惑着,探手摘了颗青果,捏碎了丢到小鹰嘴里。

那鹰哈哈地喷气,咳嗽似的将青果喷出来,喳一声尖叫,扑腾着从她怀里掉了出去,砸在正在树下叠罗汉的野猪和蛤蟆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