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我来念…人之初,性本善。”

“人之初,性本善。”

“对的,这两句要时常读着背诵些,莫要忘记,这是什么意思呢,是说的,人一出生的时候,心性都是善良的,来,拿起你们手中的木棍,把地上抹平一些,看我怎么写,记好了,学习之道,在于勤奋,多读多写,才能越来越熟悉。”

董蒙用湿些的麻布,擦掉了字迹,侧着身,依着笔画缓慢的再写了一遍,同时口中朗声道:“大凡书写,分为点横竖撇捺,比如这个人字,便是由一撇一捺组成,其中的道理暂且记住,以后可细细揣摩。”

身在前方的这些孩子,听得极为仔细,怕是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能握住树枝的,就着地面涂涂抹抹,拿不住树枝的,便以手指在地上划着。

场上近百多人,竟是无一人出些杂乱声音。

董蒙讲的浅显,可谓是通俗易懂,教的也是最简单的东西,不止这些孩子,连着远一些的村人,也觉得这学问,似乎没有那么难,听起来也挺有意思,只是毕竟为人父母,心思各异,终究不能学着孩子那般,趴到地上写字。

此番董蒙的首次教学,最直接的结果,就是那些原本对董蒙有些质疑的村人,早已化作恭敬和叹服,所能想到的,大抵是,果然是城里来的,就是有见识,至于如何个好法,众人又说不上来。

所谓的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董蒙的这等教书方式,冲击最大的,当属于公孙方。

董蒙所处的时代,盛行的是填鸭式教育,所谓的填鸭式教育,就是将问题和答案,全部告诉你,学生只需要记住,再应用就好了,诸如‘人之初,性本善’这句话,董蒙说出了它的含义,在场的孩子和村人,也听的很开心,却没有人追问‘人之初’是什么由来?‘性本善’是怎么得到的。

网络公开课盛行的时候,董蒙听过国立大学讲师吕世浩讲课,曾挑出张良与黄石公之间的对话,做过详细讲解,简单来说,就是古人传授学问时,会先让他做些思考,比如说起‘人之初’,然后会让学生思考,学生们他们认为‘人之初’是什么样子,再对应‘性本善’这个结论,与学生所想的进行比照,让反思为何他们会如此想,圣人又会得到这样的结论。

这并非说,填鸭式教育不好,或是古人的教育方式好,而是某一阶段,不同的教育方式更适合一些罢了,就算是后世,又会有研究生,博士的进阶,针对某一方向进行细微的研究,那个程度,才会到了‘知其然知其所以然’的程度。

董蒙与公孙方从小受到的教育方式不同,董蒙的思维习惯,自然的以他熟悉的方式进行,如今让学生依着自己写的,教的记下来,正是沿袭了董蒙经历的体系。

这一上午,董蒙只教了六个字。

眼见着抬头看一眼,低头看一眼,还没有写,又重复抬头低头的这些孩子,董蒙心中倒是没有什么着急,毕竟自己当老师是头一回,成山村的孩子当学生也是头一回,能把横竖写的完整,就已经很不错了,至于什么歪歪扭扭,某一部分肿大的,已是可算上乘之作。

唉!

还是没有经验呀,早知道教三个字好了,就这个速度,记下来的那些《三字经》语句,可以用一个月。

听得董蒙说今日就教了这些,成山村的村人,多半开始散去。

太阳升了高些,温度随之升高,今日还要晒些海盐,傍晚换过食盐,以往连着盐菜都买不起,好容易得了机会,可要多换些,倘是过了露月,入了秋时,到了冬日,天气转寒,怕是这晒海水就不能做的顺畅。

况且董蒙告知他们,若是明日想听,还能继续来听,多数的村人,对董蒙已经生出了善意,寻思着,如今所能做的,也就是为董蒙多晒些盐,让董蒙多得些,也让自己多得些。

待到场间只余公孙方一人,董蒙阔步走了近前。

“公孙兄,以为如何?”

“这个…‘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此出自孟公之口,于荀公‘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小董,你觉得如何?”

公孙方熟读儒家经义,听到的,想到的,与村人全然不同,此番诘问倒不是故意为难董蒙,而是与董蒙论道而已,其大抵等于相互讨论。

孟子的人性本善,荀子的人性本恶,在后世几乎人人都听说过,千百年来,这么多的历史大能都没有得出结论,董蒙除了这两句话的字面意思,其它的是一无所知,哪敢胡乱说些什么。

不过,董蒙倒是记得,不管是孟子,还是荀子,说这些观点时,都是提倡了教育,寻思着,我虽然不懂,但是可以编呀…

扬长避短,态度稍微谦逊点,偷换个概念,说不得还能刷了一波存在感。

“我等后辈不知圣人因何而生出言论,自是不能妄加论断,然则两位圣人,皆是倡导着教化百姓,使人知礼,不管是天生向善,还是后来经过教诲,指引人生出善的举动,只要最终做到了善举,便是道途同归,我私下觉得,既然是要教化于民,劝导人心向善,从开始便使我等凡夫俗子觉得本性善意,或许会更好些。”

“哦,如此想来,小董你说的极为有理,恩师曾以此问考较我,我想过,若是人性本善,那么,天地间的第一个恶是从何而来,因而更赞同了荀公言论,今日听小董所言,倒是我拘泥于形式了。”

“公孙兄过誉了,我亦是不能分辨圣人之因,索性取了个巧,只以结果而行,说起来算是偷懒,不如公孙方追根溯源罢了。”

孟子和荀子说的,人性本善,人性本恶,追究起来,形同于先有蛋和先有鸡的问题,基本上等于无解,在董蒙看来,这两位儒家的大佬,看待问题有些片面,从一开始就是进入了误区,得出来结论自然也有不同,只是董蒙的接受能力比公孙方强了许多,才没有跑到死胡同,撞得头破血流也不肯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