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蒙是个务实的人,尤其是盘算了罗平这一支黄巾军百姓所需,有了时不待我的急迫,亦是不想耽搁了时辰。
至于胖子这边,倘是能打通了关系,自为皆大欢喜,若是不能走通关系,说不得还要另外寻了代商人。
柱子带了宋三来时,董蒙看着宋三模样,倒是比昨日精神一些,想来应是柱子听了林牧嘱咐,没有私下为难了宋三。
“柱子,去外面看着点。”
“是,头领。”
方才,董蒙已与罗平说起宋三之事,罗平自言,擒了宋三,本就是为了防身,若是追兵来了,也好有个人票,至于赎身换粮,尚在其次,然则,细问过宋家的内事,罗平又是说不上来,只谈起宋家在东莱郡是大户人家,挨着城边有百亩田地,城内又有些店铺,听说青州刺史焦和与宋家也有交情。
以罗平这些人,抢个村落也就罢了,攻取东莱郡的宽城厚池,那就属于痴心妄想了,便是连着城内,罗平也从未有资格进过,至于宋家,俨然被罗平当做了狗大户,我们这些百姓没得吃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抢你的东西,是天经地义之事,闲暇之间或许谈了宋家家主娶了几房妻妾,至于宋家内事,实则不是罗平所能探听到的。
宋三口中讲的,其兄长不顾他死活,以宋三为诱饵的事,罗平也说不上什么来,不过倒是风传,这个胖子宋三因吃的肥胖,似乎不如宋家其余二子来的光鲜。
董蒙指着一旁空处,客气道:“宋兄,来坐。”
宋三眼神飘忽闪烁,见着罗平躺在木板上晒太阳,也不知昨日医治的如何,压低了声音,道:“上师,我站着些就好。”
董蒙如何看不出宋三心思。
不过,让宋三代商的事,如何也要让罗平在旁边听着,无论罗平如何敬重董蒙,有些事当面说起,期冀交心坦诚,终究会少了许多麻烦。
“莫要客气,来,坐这边,我正要与你商议些事。”
“上师,若是有甚嘱咐,只管说与我就好。”
宋三口中说着,脚下移着步子,到了董蒙身前,本来还想站着,寻思昨日虎子就说起,不好以高处俯视董蒙,且董蒙对宋三的态度,一直也挺好,当下宋三便挨着董蒙坐下。
“你瞧瞧,这个东西…昨日还劳烦你给我搅拌,怕是没有注意,你来仔细看看。”
董蒙取过一块麻布裹着的食盐,递到宋三身前。
宋三不敢耽搁,当即接过。
入眼一看,宋三便知晓,这是昨日虎子嘱咐自己不要偷吃的食盐,胖子偷偷的也尝了些粉末。
如今光线好些,映衬着食盐晶体更显纯净无暇,念及家中商铺的存货,便是价钱最贵的青盐,怕是也比不上。
“这是…”
“哈哈,宋兄,昨日你也见到了,我用这些食盐,给罗平洗了伤口,为他拔了脓,平日里若是遇到什么皮外伤,想来擦拭些,比寻常药物效果更好些,至于味道嘛…,吃起来口感更好些。”
说着,董蒙以指头挑了些,放入口中品味。
真特么咸…
董蒙忍住味觉,装作若无其事的咽下,再开口道:“宋兄以为如何?”
“这个…上师,我知食盐越是精纯,涂抹伤口效果越是好些,实不相瞒,上师给我看的这些,应是宋某平生所见的精品,只是…这个,上师,你今日与我说起这些…”
“哈哈,怪我了,怪我了。昨日我便说了,要送还宋兄归去,眼下,也不必再等些时辰了,今日,我与宋兄说起这些,是想着能与你们宋家,嗯,也可以说是与宋兄你,做一桩生意。”
“莫不是这些精盐乎?”
“宋兄聪慧!”
“嗯…昨日我已与上师说起,不想再理会家中生意,恐怕要让上师失望了…”
“这个…宋兄,先不要拒绝,先听我继续说些,不定宋兄会改变主意呢。”
如此局面,实则在董蒙的预期中,虽是有了准备,听了胖子的拒绝,还是让董蒙有些失落。
毕竟,连罗平这一支黄巾军都不会吹灰之力入了董蒙麾下,区区一个胖子,对董蒙有了拒绝,落差之下,难免有些感慨。
说了这一阵,董蒙费了口舌,端了备好的热水,自饮了一碗,忽而想起胖子,也递过一碗,道:“宋兄,来喝些水。”
“上师…”
“小心些,莫要烫着。”
“呃,谢过上师。”
汉代时期,工商农皆被当做下民,地位属于最低的那一层,而宋三家中,虽然经营商货,亦不算做纯粹的商贾,在东莱郡经营近百年,也积蓄了些人脉财富。
似宋三这般子弟,自幼受了先生教学,除了那些天分异常的孩童,余下的,大抵便是开始养望进学,也就是所谓的出名,最终到了弱冠时,举孝廉入官场。
然则,仕途虽被世家把持,这名额也多有稀缺,往往一家中能有一个子弟入了仕途,便是喜庆之事,余下的,诸如宋三这些,基本要着手操持家中的营生了。
宋三形象有损,又是家中三子,原本没有想过占了进仕名额,往日便随着家中掌柜学着经营,耳濡目染之下,也精通了察言观色本领,若非如此,早就被罗平一干人等,在拦杀货队时,便会丢了性命。
董蒙作为一个后世人,待人处事,自带着一种人人平等的做派,让宋三感到莫名新奇之外,又会多了亲近。
对于董蒙的提议,宋三心中有些意动,只是经历了生死机遇,难免会格外珍惜生命,这是人之常情,本是无甚可说。
听得董蒙说的和气,宋三也就将心中所想一并吐出。
“上师,我在家中操持着营生,前两年,因黄巾乱…因黄巾义士过境,让田地受损,农户离乡,这次拖运了货物,已是母亲私下助我,上师是知兵的,正如行军打仗,若是接连败阵,屡战屡败,最终不过惨淡收场罢了。”
说到这处,宋三忽而止住,盖因想起罗平身属黄巾军,如今的局面正合了节节败退。
“上师,我…我并非是说了…”
“无妨,无妨!你我皆是纸上谈兵,算不得什么。”董蒙笑而扬手,示意不会寻了宋三的失言,又眉头舒展,道:“我倒是觉得,宋兄说的这个屡战屡败,不为甚好?”
宋三蹙色想了片刻,没明白董蒙说的意味,沉声道:“还请上师赐教。”
“若是我,会以为屡败屡战!”
“上师…这有什么不同吗?”
“气势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