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棋,下棋…”

“棋下的好,这人就是个好人了?”

“下棋输了,这人就是个蠢货吗?”

董蒙毫不客气的与孔融对视,对于孔融这番输了棋还要落下场面话的,根本就没有给他的台阶下。

笑话…

刚才没有喷你,已经是给你面子,现在还想以长辈的身份来唧唧歪歪。

你跟谁俩呢?

董蒙这番话说出,便是连着方才投子认输的六人,也一起骂过,不管这些人跟不跟孔融、山子道有关系,今日敢跟董蒙弈棋,就算是对立的身份,哪怕有所误伤,事情都到这个份上,怎会顾全一两人,凭空堕了董蒙积蓄的气势。

董蒙同意,本尊那边也不会同意。

“可能,你们觉得我人品不好,下棋还立赌约,违背了弈棋的君子之风,本来我不想说的,今天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让你们也听听。”

“在座的各位,都应该很清楚,青州现在的局势,这些吃不饱肚子的百姓,成了黄巾军,他们杀官吏,杀大户人家,被称为黄巾乱贼,我不否认,惹起动乱的这些黄巾贼人,应该诛之而后快,然而,多数人都知道,为什么百姓会成为黄巾贼人,不过是没有粮食吃罢了。”

“现在,我在临海边,一个叫成山村的村子里,那里没有耕地,多数家中也只剩下孤儿寡母,甚至我很难见到六十岁以上的老人,我这次来齐郡,是想见过刺史大人,能给这些百姓一个机会,让他们能过了这个冬日。”

“我没有官身,也没有声名,连个字号都没有的人,为了能够见到刺史大人,才在当街做下狂妄事,刺史大人宽仁,应下我的请求,至于为什么让你们用粮食做赌注,便是为了能给这些百姓积攒过冬的粮食,我这般年纪,所能想到的,若是能让百姓安置下,一则能救下他们姓名,二则也不使他们再入了黄巾贼人。”

“董蒙才疏学浅,身无长物,便想与诸位借力,回了沿海处,不至于空手而归。”

“我私下与刺史大人言起,青州乱军糜烂,世人皆以刺史之过,今日刺史借着寿宴,请来了诸位,便是想着,诸位能体恤百姓,让百姓得些安置,也为青州稳固出些力,青州的局势,诸位比董蒙更清楚些,多余的,董蒙也无需多累赘些。”

“今日,到场的,除了文人墨客,还有青州的官吏,包括我在内,对天子卖官卖爵的做法,有诸多抱怨,觉得天子失德,只是,有谁想过天子的难处。”

“国库亏空,大汉十三州,赋税减少,天下灾事频频,近有黄巾之乱,远有乌桓鲜卑滋扰大汉边境,我等身为臣子,要做的不是抱怨,而是从小事做起,为大汉的天下出一份力。”

“吾上不负天子,下不负吾所学,不恤其他。”

本尊说些什么,董蒙就跟着念些什么,连着语境语气,也没有差了分毫。

最后的那句话,是唐朝的陆贽说的话,被本尊拿来用了。

起先,董蒙好似辱骂这些弈棋之人,众人多有些窃窃私语,待到听了董蒙说完,宛若掷地有声,忽而觉得,董蒙骂这些没事儿找事,来捣乱的,简直是理所应当。

一时之间,那些还在喝酒吃肉的,尽皆停下,恍如若有所思,整个庭院中竟是静了下来。

焦和身为主事人,敬董蒙身份,不敢造次,董蒙想干什么,焦和没有做些阻拦,听着董蒙说起青州糜烂,焦和还有些担心,毕竟,这是颜面上的事儿,这次借着寿宴,便是想能取些风平,能向朝堂报一些好消息,遂即又听到董蒙说着,青州局势,是整个青州的责任,自己劝人向善,分明就是勤政悯人,顾全大局的做法,借着董蒙以棋局以一当十的盛况,往上报了去,任谁也挑不出什么纰漏。

报!

一定要向上面报过去,将今日种种一起报上去,这次举办寿宴,不就是这个目的么

“哈哈,青州局势,全赖诸位同心协力,今日既是焦某寿宴,只谈风月,不谈国事,他日若有闲时,再细细议来。”

焦和站在董蒙身前,举目望着左右,面上坐着和颜悦色,好似真的与董蒙说起过这些,为青州的局势终日忧心操劳,得了便宜自然还需要有人卖乖,此时点到为止,若是再说下去,没有跟董蒙对过口实,焦和难免觉得有些不稳妥。

在场之人,有一个算一个,尽皆露出思索面色,有那么些穿着官服的,早低下了头,生怕被董蒙看到,至于其它的士子,叹息着有之,振奋着有之,显然没有打算反驳董蒙说的。

此时,山子道站起身,对着董蒙躬身,扬声道:“某棋艺不如董兄,今日得了董兄指教,今后定当勤勉,与棋道、民生之道,同为进取。”

董蒙见着山子道起身如此说,不觉对山子道有些刮目相看。

卧槽!

这都能找到台阶,自己往下爬

你可比孔融强多了

你看孔融,虽然没有与祢衡一样,晕倒过去,捂着胸口,脸色憋的通红,怕是也有气急攻心的危险,董蒙倒是希望孔融敢接口,自己这边连天子都敢说,看看你孔融怎么应对。

只是,山子道出乎董蒙意料的多于世故。

场面话撂下,山子道携着捂着胸口的孔融,回到了宴席,坐下之前,还遥与董蒙拱手,大抵就是惺惺相惜的意思了。

主事人走了,余下的看热闹的,朝着蔡邕、王烈问过好,继而回到坐处,转眼间,棋盘处空了大半,独留董蒙一人,好似中流砥柱,巍然不动。

“来人,将这棋局给保存起来,文书,可曾记下落子?”

“回大人,记下了。”

“好!哈哈,待到以后,录成棋谱,当可浮一大白。”

不管是焦和,还是董蒙,都没有想过被记录下的棋局会有多大的影响,更因此奠定了董蒙围棋天下第一人的地位。

居中的空场上,表演剑舞的女子早就停下,只是碍于董蒙这边棋局没有结束,便在一旁候着,没有前来打扰,此时见着焦和一言定下,棋局落幕,围观之人散去,依着往日规矩,右侧有一个同样覆着面具女子,缓步走了上来。

“刺史大人,我这里弟子,已舞了三段,这便与大人别过了。”

“啊!妙极,妙极,此次大娘从北方赶来,到了齐郡盘桓数日,焦和万分感谢。”

“既是事毕,有劳大人为我题上风评。”

“这…”

焦和看过女子,再侧身瞧着为和气为蔡邕、王烈言语的董蒙,心中有了算计,道:“不欺瞒大娘,方才董小友以一对十,焦和是爱棋之人,无力分神,却是没有多看剑舞,既是没有看过,落下风评,实为不敬,这董小友一直正视着剑舞,时而叫好,想来别有一番感慨,我问过董小友,让他为大娘写过风评如何?”

顺着焦和所指,女子见过董蒙仍在与蔡邕、王烈说些什么,至于焦和说的,董蒙临场叫好的情形,身为旁观之人,女子亦是见到,先前倒是以为董蒙少年狂妄,得了董蒙一番话说过,对董蒙有了改观。

虽是没有应过,无声便是默许。

董蒙离着焦和不远,纵然跟王烈、蔡邕说着话,董蒙没有听的分明,本尊那厮一直关心着剑舞的姑娘,竖着耳朵比兔子还直,早就在董蒙耳旁嚷嚷,让董蒙赶紧趁机刷刷好感度,说不定能将这剑舞团给拐走了。

拐走与你何干,你啥事儿都干不了,只能干看着

只要本尊愿意想,就随他去,董蒙根本没有理会。

焦和叫过董蒙,颜面上多有客气。

“董小友,大娘受人演出的惯例,使观看者落下风评,这在场之人,也便属董小友最为上心,董小友可否做些风评。”

风评?

就跟后世那些卖了东西,求个五星好评一样吧…

没问题的…

本尊刚才还给董蒙出主意,让董蒙当一个文抄公。

眼下这个局面,在一百多人面前装逼成功,要是再抄袭文章,那就是锦上添花。

迎面的女子,声音明显有了老迈,头发隐有白丝,想来年纪也不小了,若是可能,董蒙倒是想握住她的双手,大声的说一句。

感谢你,感谢你给我这个装逼的机会!

董蒙心里还有些激动,文抄公这等事儿,毕竟是第一次,也不知道是站着好呢,还是躺着更有气势,眼下大局已定,局面形同破了敌方三路高地,是时候浪一下了,再说了,能凑到这么多有身份的观众,可真是不容易…

“南国有佳人,轻盈绿腰舞。

华筵九秋暮,飞袂拂云雨。

翩如兰苕翠,婉如游龙举。

越艳罢前溪,吴姬停白纻。

慢态不能穷,繁姿曲向终。

低回莲破浪,凌乱雪萦风。

坠珥时流盻,修裾欲溯空。

唯愁捉不住,飞去逐惊鸿。”

抑扬顿挫的随着本尊念完诗词,董蒙装着高深模样,迟迟念道:“我观这些女子舞姿轻盈飘逸、柔美自如,长鬓如云衣似雾,锦茵罗荐承轻步,故有惊鸿之意,平生所见,未曾有如此风姿绰约。”

女子虽然身形未动,眼色中早不能平复,想来董蒙念出这诗句,自己未曾听闻,应是方才观赏时,临时起意,且今日董蒙棋艺不凡,以一敌十,留下诗词,今后,定然传为佳话。

当下,女子拱手谢意,道:“以往这剑舞,只以剑舞为名,今日得公子赞誉,以后便以惊鸿舞。”

董蒙持着谦逊模样,道:“不过是有感而发。”

“哈哈,若无惊鸿舞,便无惊鸿诗,来,董小友,我使人取过笔墨,这等诗句,该当留下。”

董蒙的字,尤其是毛笔字,自然是上不了台面,最终,颜面上赢了董蒙的蔡邕兴致极高,替董蒙写下诗词,其后被女子带走,让本尊在那边叹息,一副价值上亿的东西,拱手送人,真是可惜。

此后的寿宴几无波澜,倒是有几个不相干的人自行走来,似有与董蒙结交之意,董蒙接过几个,听着都是些没有名字的,面上倒也和煦,只是心中却是有些失落,觥筹交错的吃喝直至下午时分,主人宾客尽欢,终究各自散去。

古代的酒,跟现在的没有什么可比性,基本上等于不到十度的起泡酒,喝起来又有些甜味,味道也算不错,董蒙来着不拒,与人喝了十几杯,浑然没有什么醉意,等到回了家中,才觉得有些头晕,连着耳边本尊的咋咋唬唬也不管了,蒙头径直睡去。

粮食酿的酒,比起啤酒来,酒精含的少些,喝起来醇醇上口,暖胃熨肠,只是这后劲,却比啤酒大了太多,茅台和五粮液这种粮食酿的酒,饮后醉酒,亦是因为如此。

直至日上三竿,董蒙才醒转过来,睁开眼睛,见到一只手掌正在自己额头晃动,入目时,见是月华持着麻布正给自己擦着额头。

“恩师,你醒来了。”

“哦!头还有点痛。”董蒙坐起身来,没有觉得腰酸背痛,倒是口头有些干了,旋即道:“给我取些水来。”

“昨夜恩师便唤过两次,我已是给恩师备下了。”

“辛苦你了,月华。”

“这是弟子分内事,恩师,你真了不起,自昨日午时,便有人来送粮食,成袋成袋的,怕是能装了十车。”

饮过水,董蒙走出屋子,见到院中,果然堆积着快要成了小山的粮食,林牧正在将粮食规整起来,一袋一袋的搬运,黝色的肩部满是汗水。

听月华说,粮食好像是一起送过来的,听说是一个大户人家子弟送的,至于名字,倒是没有留下。

啧啧。

有钱真好啊。

此间事已了,董蒙记得,昨日蔡邕与王烈,似乎答应自己,随着自己去往成山村。

想来这两位大儒,以为董蒙民生多艰,为了帮董蒙聚集声明,才会如此做下,对此,董蒙有些感激,更多的是宽慰。

出成山村时,董蒙所想的,就是拉拢太史慈,现在,连着蔡邕、王烈这等拒绝了天子招募的人,都跟着董蒙而去,董蒙心中多有些激动。

余下的,也就是等归途时,路过黄县,再去太史慈家中看看,若是董蒙所料不错,此时的太史慈,应该已在家中守着,多半是等着董蒙前去。

早在几日前,焦和就发布了对太史慈赦免号令,昨日宴席上,又亲口说出,顺便将董蒙带上,言道董蒙觉得太史慈为形势所逼,非战之过,对太史慈义气多有敬佩,故而为太史慈说情。

不管焦和如何想的,董蒙觉得,焦和总算是做了个人事儿…

主角光环,恐怖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