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杂人等◎
自古永雄英雄难过美人关, 在京都,她的姿色已算上乘,她就不信, 一位貌美如花的女子求情, 魏临会不给她面子。
可等了半晌, 魏临的目光始终看着河水, 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似的。
“魏大人,小女子的话你可是没听到?”
见她不依不饶的追问, 魏临回道:“大理寺办案, 闲杂人等, 莫要干扰, 应当远离。”
闲杂人等?郑伊如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自始至终, 魏临没有正经看她一眼,郑伊如自认魏临对她有些许印象,即便没有,也不能这般忽视她吧。
可即便这样, 郑伊如还是不死心,继续问他:“大人对小女子一点印象都没有吗?”
魏临看手下采集现场证据差不多了, 直接越过郑伊如,来到郑成均面前:“王九虽然是申国公府的管事,但他是南楼泼热油嫌疑最大的人,另他死因蹊跷,本官必定要带回大理寺,望你不要干扰本官。”
“休想, 我不会同意。”
“那我就连你一起带回, 干扰朝廷命官办案, 杖一百, 本官不介意再多办一件。”
郑成均指着魏临道:“你……你……怎得如此狂妄。”
“郑成均,你郑家的管事死了,难道不是想赶紧查明死因吗?还是还说他的死跟你有关,你心虚了?”
“荒唐,他是我郑成均最忠心的人,你少血口喷人,查就差,谁怕谁。”说罢,起身朝着自家马车过去。
瞧魏临的架势,今日怕是不会善罢甘休了,人已经死了,量他也查不出什么。
郑夫人见自家女儿还在看着魏临,忙拉着她往马车的方向走,小声训斥:“作为姑娘家这么瞧着一个男子,害不害臊。”
郑伊如耷拉着脸,今日魏临的行为是在太气人了,他根本就没有把郑家的人放在眼里,和父亲也之间也是剑拔弩张的样子。
可她实在又不甘心。
看出自家女儿的心思,郑夫人道:“整个京都城里,有名望有才华的男子数不胜数,为何偏偏看上那魏临,母亲劝你不要招惹此人。”
“谁去招惹了,今日我只是想替父亲求情罢了。”
“此人独断专横,今日你可都瞧见了,他就是个软硬不吃的主,除了身份和那张脸外,什么都不行。”
郑伊如默默听着母亲的话,有气无力道:“女儿明白了。”
王九的尸首被带到大理寺,经过多人指认,确定是幕后买凶之人,因有人见他从南楼出来,去了离南楼不远的暗市,那里开了几家赌场,里面混迹不了不少鸡鸣狗盗之辈。
郑成均被传唤的到大理寺的时候,对此结果极力否认:“人都死了,还要他怎么认罪,他一个奴仆,与你无冤无仇,我看你就是想故意找我们郑家茬。”
魏临等的就是这句话:“是啊,我与他无冤无仇,你说他是在为谁做事?”
郑成均心头一惊,魏临的眸光像是有穿透力一样。
所有的事都是别人办的,跟他没一点关系,郑成均摊着两手:“谁知道。”
魏临从椅子上起身,来到郑成均身边,一字一句道:“那热油是冲着我府里的表姑娘去的吧,我只不过替他挡了一下,郑成均,没想到心思这般歹毒,连一个无辜的女子都不放过。”
“胡说八道,证据呢。”
在郑成均看来,人证已经死了,没有王九的供词,只凭推算,不足以定一个人的罪,若不然,魏临不会把他叫到偏厅里。
见他依旧有恃无恐,魏临起身道:“我只凭推算,就得出你是幕后凶手,我还知道,为了掩人耳目,你把自己当心腹都害了,船上的手脚是你做的吧。”
郑成均双腿微颤了一下,从魏临把王九带走,他就一直处于忧虑之中。
他所做一切,也是想保全一下自己仅有的名声。
嫉妒的火苗燃尽,只剩下一缕缕挫败的残烟。
“你没证据。”
“之前我想不通你动机是什么,后来想明白了,你觉得丢了户部侍郎之位的是因为沈大人,可即便他没有去乌和镇,这件事也遮掩不了,纸永远包不住火,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害人终害己。”
“你能拿出王九的供词吗?”
“不能,今日来,你可把你的家奴带走。”
见魏临松口,郑成均终于有了底气,腿也似乎有了些力气,他正要起身,又被魏临摁住了肩膀。
“你要干什么?你方才说的,要我把人带走,想反悔不成。”
“沈云簌是沈弘之的女儿,亦是我魏临未来的妻子,如她以后受到到一丝一毫的伤害,我第一个收拾的就是你。”
郑成均心中的疑团也解开了,那日应是魏临将人护住了:“你……想要怎么样?”
魏临直起身体,居高临下的看着郑成均:“你自己想吧。”
从被革职到如今被魏临恐吓,也只有一个月之久。
这么短的时间,他在错误道路上越走越远,他的腿也越发软了,直到魏临离开,带来的几个小厮进来,扶着他离开。
走出门外,只对身边的人道:“厚葬王九。”
接着,人就昏了过去。
永徽帝召魏临进宫,关于南楼行凶之事,一直想知道幕后之人是谁。
可七日过去了,结果却是郑家的王管事,且人已经淹死在河里。
这个结果,明眼人都看到出来,一个管事,怎敢加害朝廷命官,完全不符合常理。
魏临知道,若要除掉郑家,还不到时候。
对于郑家,永徽帝也有所顾虑,只能说些宽慰的话:“申国公德高望重,抓了郑成均等于要了他的**,等这个保护伞倒下,爱卿方可大胆做事。”
“微臣明白。
郑家祖上乃开过功勋,申国公在朝中威望极高,若处置郑成均,那么申国公必定会拖着年迈的身子,泪洒朝堂。
上次郑成均出事,申国公在殿外等了永徽帝两个时辰,拿着郑家的祖业,哭的是热烈盈眶。
打蛇打七寸,只抓着尾巴,反倒是会被蛇咬伤一口。
永徽又问:“段世昌这边,可有查到了什么?”
“回陛下,段大人除了包庇郑家之事,倒也没有犯实质性的错误。”
“此人圆滑世故,那些得罪人的事都交由其他认做,甩锅的本事在朝着无人能级,虽然甚少发错,却也毫无作为。”
永徽帝越发觉得,朝中需要整顿。
朝中老臣守旧,处理公务也是按照规章制度来,死板的要命,可眼下,得力之人又没有多少。
“爱卿以为,怎样才能让朝堂重新焕发生机。”
“陛下,以臣之见,当重用些年轻官员,兼听则明,广言纳谏,大燕人才济济,有的是想要为国出力的年轻士子。”
说到这里,永徽帝就想到了太子,上次送来了一篇治国之策,当即把这片策论让魏临看了看。
策论主张发展好科举制度,多多广纳贤才,这和魏临提出的建议不谋而合。
太子这片策论,的确是用了心思,在魏临看来,有一半的可取之处:“太子乃治国之才。”
“以后,也要朕也要放一放手,让他多参与些政事。”
*
南楼案子了结,沈云簌想不通,她和那位去世的管事无冤无仇,连见都没见过,怎么就惹到他了呢。
为解心中的疑惑,沈云簌去寻魏临,想了解清楚些。
到了北院,长易告知人在书房里忙,还把一碗安神汤让她转交过去。
沈云簌托着案子去了书房,此刻门敞开着,魏临正伏案执笔,她敲了敲门口的门。
“什么时候懂规矩了,还知道敲门。”魏临没有抬头,依旧执笔写字。
“表哥,是我。”
魏临顿了一下,嘴角微微扬起,他放下手中的狼毫,看向门口的人。
沈云簌一袭蜜合色襦裙,温婉动人,手里托着小案子,立在门口处。
“进来吧。”魏临起身,接过沈云簌手里的小案子。
沈云簌跟谁魏临来到方桌前的椅子上坐下,直接问道:“表哥,有件事想问你的,那王九我不曾认识,他为何要对我下手。”
“当然不是跟你有仇,是沈大人被小人记恨了,在京都的官场上,争权夺利乃是家常便饭,无须在意。”
沈云簌恍然大悟,当真是官场如战场,她怎能不在意,只恨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见沈云簌苦着一张脸,魏临安慰:“你放心,以后表哥保护你。”
她过来也不是求保护的:“既然案子了结,罪魁祸首已经找到,那往后可以去出门了吧,我想去看看爹爹,也知道他的伤怎么样了。”
“我已经替你看了,已经可以走动了,无需担心,你若要去,明日我派两个人跟你一起块去。”
“多谢表哥,那我回了。”
沈云簌起身,欲准备离去,却又被魏临又拽回椅子上:“急什么,既然来了,就多留一会,话还没说完呢。”
沈云簌点头,也听话的坐下来。
魏临郑重道:“郑家姑娘以后离的远一些,勿要再和她往来。”
“为何?”
看来沈云簌还不知道王九是谁家的奴仆,有些事情,她必须早些清楚,于是把郑家那档子事告诉了沈云簌。
一番话下来,沈云簌沉默了半晌,以前,和郑伊如还有说有笑,即便上次不愉快,她也没有把此事放在心上,若照此来看,这郑家就是她的仇人。
“他们左右不了爹爹,就那我开刀,是吗?”
“是,所以啊,以后要用心看人,小心你遇到的人是口蜜腹剑之徒。”
既然魏临毫无保留,那她自当也说出些秘密:“表哥,那郑家姑娘爱慕你,你可知道?”
“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她为此没少费心费力,故意接近魏惜,还将我拦在大理寺外的茶楼,特意说,让我离你远一些。”这些事他本不想说,可事情发展到现在,没必要替郑伊如兜着。
魏临更关心的是沈云簌的态度:“那你呢?怎么回她的。”
沈云簌仔细回想那日的话:“嗯……我说让她先禀告父母,婚姻大事,自然是要父母做主才好,偷偷摸摸的,感觉也不太好。”
魏临当下脸就沉了下去,并问她:“我若娶了别的女子,你心里会是什么感觉?”
这话问的,感觉怪怪的,别的女子,自然指的不是她,她心里什么感觉不重要,当下是让魏临高兴些:“自然……自然是为表哥感到高兴了。”
魏临一口气堵在心口,前些日子对他的关心,全都是在还恩情了。
他以为两人只剩下一张窗户纸了,他都想好忙完一切事务让祖母做主提亲。
沈云簌瞧了一眼魏临,这变脸的速度快的很,细想一下,也没说错什么话:“表哥,你不高兴了吗?”
“你是不是还要为我和别的女子牵线搭桥啊。”
“你若想的话,也行。”
魏临呆不下去了,起身朝着门外走去,走至门口道:“你走吧,以后别来看我了。”
沈云簌看着魏临离开的背影,心里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她好像被魏临嫌弃了,应该是哪句话不对,惹恼了他。
看来他们还真不适合在一起说太多话,听到那句别来看我时,心里涌上一股酸涩感。
他既然不让来,那她就离的远一些,明日去看望父亲,看看琉璃巷修葺的怎么样,趁早搬出去,也不在这里碍眼。
翌日一早,沈云簌就出了门,迎面看到魏临向这边走来。
想到昨日的话,她带着春罗又重新回落湘院。
昨晚说过那句话,魏临就后悔了,他也是一时气急,后来想回来跟她说清楚,可人已经走了。
今日本想来寻她再解释,远远就看见那一抹娇俏的身影,明明是朝着自己走来,忽然就掉头了。
她倒是听话的很,别说不来寻他,连见都不愿意见。
前些日子在他床前还一副愧疚的样子,如今翻脸比翻书还快。
晌午,沈云簌也回了琉璃巷,沈弘之腿上的伤已经大好。
这院落房屋修葺的也差不多了,再安置一些家具,算下修葺好的日子,大约和兄长回来的时日差不多。
沈弘之起初想到了明年再让沈云簌搬回,见她想回来,也随了她的意:“为父腿脚不便,等你兄长回来,让他帮你料理。”
得了父亲的首肯,沈云簌决定下一步和魏老夫人商议。
从琉璃巷回去的时候,天空略有些阴沉,似乎又要变天了。
翌日,下雪了,这场雪要比上一次大的多,一连下了两日,沈云簌也是平生第一次见这么大的雪。
雪厚的地方,一脚下去,足足到了小腿处。
这几日,她躲在落湘院里,哪里都没有去。
直到魏惜来寻她,说明日魏临休沐,要去京都的后山打猎,也要她一起去。
想到那日魏临的话,沈云簌连忙摇头:“我不去,我不喜欢打猎。”
“不是让表姐你打猎,我们看四哥打,他的箭法了得,定然有所收获,等打下来的皮子,咱们一人做一件裘衣如何。”
沈云簌继续摇头:“我不能去,免得去碍眼。”
“说的什么话,四哥说,只我们俩个没意思,打猎这种事人越多越好,你若不去,怕是我也去了。”
听到这里,沈云簌便知道魏临想要和解了,可他们似乎也没什么过节,说来也是奇怪的很,只他一句话,她怎么就那么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