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道可得对月敬吾徒一杯前程无量了。”梅落风抚须，甚是满意。

看老头自己美成这样，花辞镜还不如转头看不远处的杂耍，只见那个十三岁的小姑娘，用一根细长的棍子，就将飞速旋转的盘子给顶了起来，接着两个、三个。

精彩得周围人都叫好。

梅落风看了一眼杂耍的女孩，笑着道：“你觉得那小姑娘，怎么样？”

“可能练功苦了些，倒也算快活吧？”花辞镜看着姑娘表演完，拿着锣，开始向周围的人讨赏，然后走到大人那里，将锣里的上前给了领班的大人，接过了一块糖糕。

“这个问题，要是问鱼儿，他就会说……那孩子是装的。”梅落风饮了一口酒，指着领班的大人道：“你看，领班看小姑娘的眼神，盯着的位置，再看姑娘，虽然表面是笑着的，但手却攥紧了，糖糕也不敢吃，大概是在怕领班。”

花辞镜不信任地看了梅落风一眼，有转头看向杂耍班子。只见杂耍的小姑娘，确实没有吃糖糕，而领班的眼神也一直黏在小姑娘身上，那眼神，仿佛在打量什么，估摸着什么。

不对！

花辞镜摇了摇头，自己大概是受了老头影响吧，仔细看，这领班和小姑娘也没什么啊。

“你就这么教徒弟啊？”花辞镜不屑，梅落风却悠然自得起来：“世人哪，只是自己看到的就是好，谁又知看不到的地方如何？论邢狱一道，就是以可见断不见，以不见判可见，以死断生，以生断死，这其中最大的麻烦就是成见，你呀，要学的还很多。”

花辞镜转头看着梅落风：“这些话出自什么典籍？”

这话还挺耳熟。

记得当年有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站在自己面前，说出了这番话，并将困扰他许久的案子也一并破了。

那时候的他，只觉得所谓邢狱，乃一权柄，掌握在合适的人手中，并以此驱策天下万民。

“这话，是鱼父说的。”梅落风当年还笑柳素鳞的父亲天真，直到他自己，身陷囹圄，家族遭殃，最后落得孤零零一人，才明白，原来刑狱之道与他所想截然不同。

“鱼父？”花辞镜皱眉，这个名字听起来可千万别从商周开始讲古啊！

梅落风却不打趣花辞镜了，而是正了正色道：“鱼儿的本事不错吧？”

“是，是，你徒弟在邢狱之道上，非常厉害。”花辞镜杵着下巴，对案子不管是破还是断，都是高手，而且就算是他官家舅舅的面子都不给，像这种人啊，确实少见。

“既然你知道鱼儿的本事，那就选个合适的时机，将你的目的告诉他吧。”梅落风站起身来：“好好想想吧，小丫头，老夫先告辞了。”

“来都来了，不见柳素鳞一面吗？”花辞镜客套地问了一句，梅落风却不以为然地回头看了花辞镜一眼，并道：“镜姑娘啊，你若是不快做决断，老夫这辈子怕是都没法以清白之身见我那乖徒儿了。”

说罢梅落风衣袖一摆，一阵清风骤起，花辞镜急忙用手遮眼，免得风沙迷眼，等她再度睁眼，梅落风已经消失不见了。

真是矫情的老头子。

明明在京城来去自如，还非要玩这一套。

难怪他那个徒弟根本不关心这老头死活，简直是浪费心神。

柳素鳞确实不知道梅落风来了汴梁，也不知道梅落风和花辞镜在盘算什么。此时他跟着翠微，在街市上买了各种干粮，又去药房，按方抓药。

那药方柳素鳞无意间看了一眼，都是刀剑伤药。

这不免让柳素鳞奇怪，莫非翠微是救了什么江湖人？

接着翠微就带着柳素鳞出了坊市，一路去了永乐坊。永乐坊是汴梁一般百姓所居，虽说不是大富大贵的地方，但住的都是清白之家。

可以说是整个汴梁唯一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一坊。苏明道权知开封府的第一天，就亲自来永乐坊寻访一番，发现所言不差后，还在永乐坊前题了字，现在就刻在永乐坊入口的墙上。

翠微是安置了什么人在此？

柳素鳞没有多问，而是默默跟着翠微。

两人兜兜转转，来到了永乐坊人较少的地方，这里只有一户人家，翠微就敲了敲这户人的门。

来开门的是个是十二三岁的孩子。

“翠微姐姐？”孩子很惊讶地看着翠微，还有翠微身后的柳素鳞：“这位哥哥是谁？”

“是……姐姐的表哥，是个很好的人！”翠微向孩子保证：“所以，小橙子让我们进去吧！”

那孩子歪头看了柳素鳞，又看了翠微，犹豫了片刻，这才让开一条缝，让两人进去。

房内布置很是简单，进门后，就可以看到一张供桌，上面写着“先父母石阳翰，石糜氏之灵位”。

小橙子见柳素鳞的目光落在灵位上，于是道：“我叫石岩澄，这是爹娘的灵位。”

原来小橙子已经没有父母了啊。翠微跟着小橙子进入里屋，而柳素鳞随手取了三柱香，简单地祭拜。

在供桌旁边，放着书架和书桌，柳素鳞走了过去，只见是小橙子的练笔。字迹略显幼稚，虽然端正，却因为没有先生提点，而显得有些没有章法。

柳素鳞看了一眼还未干的笔墨，知道大概两人来之前，这孩子都在习字，于是顺手翻开孩子的字帖，提笔，按照章法，将字帖上的字重写了一遍，留于案上，也算打发时间。

等柳素鳞差不多写完，翠微走了出来。

“素鳞哥哥……”翠微看了一眼里屋，柳素鳞就知道翠微有事，于是问道：“要我帮忙，尽管说，不要客气。”

翠微似乎松了口气，满脸的阴云这才散了些：“是有人要帮忙……但是此事……求你不要告诉任何人，尤其是苏明道大人！”

苏明道？翠微和苏明道扯上了关系？

翠微看柳素鳞的样子，以为他不答应，急忙补充：“要是素鳞哥哥觉得不方便，那就不麻烦了！”

“微儿……你是不是救了什么人，卷入了案子里。”柳素鳞确实有三分无奈，既然都来了，他确实不能放任不管。

这里是永乐坊，永乐坊和其他的地方不同，若是让人知道翠微在这里藏了人，会非常麻烦，而且现在还把一个孩子给卷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