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盈是个老江湖,断不会因柳素鳞来一次就什么都说。而柳素鳞想确定的,他已经知道了。多说无益,柳素鳞起身准备离开。

“柳大人。”盈盈对着柳素鳞的背影,缓缓开口:“你现在可是汴京城的名人,若是要招待客人,欢迎到风月楼来,我可以给你优惠呢。”

柳素鳞回头,思索片刻,方道:“好。”

说完柳素鳞在众人的目光中,离开了风月楼。

至于郭嗣,柳素鳞当然相信这老东西绝非善类。书房起火,兴许不是盈盈为之,可能跟她说的一样,那书房里原本就有自毁机关。

不过盈盈是否利用了这机关呢?

柳素鳞没有证据。总之,别让让江舟刻和花辞镜出事就好。

花辞镜发现,跟江舟刻这个家伙在一起,游玩的兴致是一点没有,还不如金市东那个有点傻的捕快呢。

所以早早回了辛吉家。

不过刚走到辛吉家门口,就见大门敞开,一身紫袍的中年人居然跟辛吉坐在一起。花辞镜不认识李忠,就这么僵在门口。

“阿镜?回来了?过来见过大理寺卿李忠大人。”辛吉说了一声,花辞镜回神,急忙进入行礼,见桌上的茶空了,于是道:“我去给二位备茶。”

李忠点了点头。

他之前就听说柳素鳞的身边多了个女孩子,他一直以为大概是个江湖女子,今天见了,发现花辞镜举止端庄,稳重识大体,想必是大户人家的闺女。

虽然不知道这姑娘现在为何是辛吉的侄女,不过并未多问。

他今天来找辛吉,是想让他正式接任三法司总捕头一职。

“于公,三法司之内,经验、品性能与你相比的已经没有了,辛兄也不希望再出个何连兴那样的总捕头吧?”李忠句句都是肺腑之言,却担心这样还是说服不了辛吉,只能把柳素鳞搬了出来:“于私,你曾是柳大人的幕僚门客,如今他的公子只身来到汴京,真要遇到危险,连个遮风挡雨之处都没有。整个汴京,只怕他能信任的,只有你了。”

“李大人,过誉了,辛某年纪大了,不中用了,你可知,这次少爷被诬陷,而我竟然是奉命逮捕他的人,公门之中,等级森严,我就算成了总捕头,终究要听上面的行事,帮不了少爷。”辛吉长叹一声,彻底拒绝了李忠:“至于为少爷跑腿这样的事,是否身为捕快,都不影响。”

“李某知道了,不过还请辛兄再想想。”李忠站了起来,朝着辛吉行礼。

花辞镜出来时,发现李忠已经走了。

“辛叔……”花辞镜给辛吉倒茶,方才两人的话她听到了:“总捕头这么风格的事情,你为什么推辞?”

辛吉看花辞镜满脸困惑,笑着摇了摇头:“你方才听到了吧,我曾是柳大人的幕僚门客。”

“你说的是……柳鱼儿的爹?”花辞镜一想就能猜到。

辛吉点了点头。

辛吉的父亲曾经犯了罪,被判流刑,因此他们一家都受牵连,落了贱籍。年轻的他,不知天高地厚,以为只要真的去打拼,得到了认可,就能脱离贱籍。

但世情太过不公,因他是贱籍,入不得私塾读书,求学入仕一途更是无稽之谈。因此他打算纵情江湖,行侠仗义。于是尽力拜师求艺,但终究得知他是贱籍,无论高门大派还是小门小户,都不愿收他为徒。

人生蹉跎,四处碰壁,四处流浪,甚至连做个长工的资格都没有。

他是不幸的,但又是幸运的。有一年,他流落至临安,那时柳家正在招些年轻人陪他们家的少主人习武。

他四处打听了一下,据说柳家的少主人武功很高,对陪练没什么要求,贵贱无所谓,只要愿意挨打就行。他想,反正他已经拜师无门,不如去给这个少主当沙包,说不定真能学得点武功呢?

于是辛吉就这么去了。

不得不说,当时辛吉选对了。

柳家少主的陪练,可不是单纯挨打就行,骑射刀枪,甚至是以阵法御敌,都得学。而教他们这些的,竟然是柳家少主本人。

“大人自幼就是个神仙般的人物,他通晓列国文字语言,读书万卷,又不拘于字里行间,行事潇洒不羁,结交八方友人,精于排兵布阵,武功更是独树一帜。”辛吉这么说着,仿佛回到了少年时代:“我跟着他,甚至一家人都脱了贱籍,得以重新做人。”

花辞镜悄悄皱眉,柳鱼儿的爹这么厉害,她怎么没听说过?

辛吉看了花辞镜一眼,就猜到她在想什么,问道:“你是不是在想,如此神仙人物,你怎么没见过?”

被戳中了心思的花辞镜尴尬地低头。

辛吉慈爱地笑了一声:“是啊,这世间有太多事,就算是真仙,也有无可奈何的时候,何况是我。大人输了,于是吧八岁少爷送回临安,他们夫妇再也没了音讯,汴京的故人们也只知,他们二位挂官而去,自此逍遥快意人间了。”

气氛变得很沉重,花辞镜突然觉得这其中有什么天大的秘密,她或许不该知道,于是下意识移开了话题:“倒也是呢,有个像柳鱼儿这么不孝的儿子,谁都会心灰意冷的吧。”

辛吉也掩饰着那隐隐的不安,笑着抚须:“所以啊,老夫年纪大了,是该找个合适的时机,一艘竹筏,一支鱼竿,泛舟江河湖海,逍遥自在。”

总之,李忠请辛吉是失败了,这总捕头的位置,必须有人接,但是谁合适?

何连兴在三法司经营多年,虽说官品不高,但人脉极广,他这些年给多少人行了方便,这些人都是尝过甜头的,人人都想将总捕头换上自己的人,以后在汴京行事也方便不少。

现在的辛吉只是暂代总捕头的职责,等正式的任命下来,随时都得走人。他本想说服了辛吉,干脆直接接任,结果却被拒绝。

现在的李忠,实在不想找个处处针对大理寺,吃里扒外的总捕头。

到底谁合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