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大人，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王宣笑了，看向江舟刻：“你是现任的武林盟主，莫非要带着整个江湖是非不分？”

“王宰相不也满嘴仁义道德，到了落井下石，栽赃陷害，过河拆桥的时候不也没含糊过吗。”江舟刻才不在乎王宣的这种态度：“再说了，当年犼纹者令人闻风丧胆，不过是因为北汉朝廷做靠山，现在故国不在，你们手上还有多少银两可供造作。”

在这个世上，只要是一方势力，就逃不开花销。

就算养死士，也得有足够的财力保证死士愿意为主而死。

有情饮水饱，有忠天下安，不过是狂妄自大者的白日梦罢了。

“失去北汉皇帝的支持，犼纹者就失去了源头活水。”柳素鳞知道王宣不好相与，于是决定将他此时真正的处境，说个明白：“太平兴国四年，北汉灭，四年过去，支撑犼纹者组织运行的钱财差不多消耗殆尽，恰好太平兴国八年，颍州金矿案发，官家派你前往调查，于是你决定寻找这笔被盗的黄金变为己用，于是借用龙颜大怒，重办此案，试图尽可能多地搜刮钱财。”

“证据呢？”王宣丝毫不惧。

柳素鳞道：“没有证据的原因，是你用尽解数，都没找到这笔黄金的下落，只能草草结案，多杀些人，应付官家。”

“而且我从刚才就好奇，我与王宰相素未谋面，你怎么就知道我是江舟刻，是武林新盟主呢？”江舟刻找了位置坐下，嬉皮笑脸地道：“犼纹者一直在颍州活动，寻找一批‘宝藏’，此事武林盟早就开始调查，需要证据，我随时可以拿出来。”

王宣冷哼一声。

颍州还有犼纹者，又跟江舟刻交过手，王宣就算没见过江舟刻本人，手下也会传来消息。

“你在颍州找不到金子，于是决定从交子务盗取。”柳素鳞继续往下推理。

于是就定在了元宵节那天，趁着过节交子务防备松懈，出现短暂的空白，于是让何连兴带人去盗取交子务府库中的金子。

不料被巡逻至交子务的蔺君之看见，何连兴杀人灭口。为了防止三法司调查死因，查到交子务，于是栽赃金市东酒后杀人。

原本金市东只要死了，事情就可告一段落，谁知柳素鳞竟然洗清了金市东的冤屈，甚至还查到了交子务。

“你写给何连兴的信上，有交子务详细的布防安排，而这个安排……”柳素鳞露出了冷笑：“不也是大人一手安排的么？”

“什么意思？”王宣态度冷静。

柳素鳞一看就知他在装傻，那就让王宣知道，自己到底查了多少，于是继续往后说。

这就是裴慎府冤案的真正原因。

裴慎府并不是犼纹者的人，而他安排的交子务布防没有破绽，犼纹者没办法潜入偷盗金库。

于是犼纹者就利用郭嗣之子，郭倪要强娶裴慎府之女这件事。

“我与郭嗣接触下来，觉得最奇怪的地方就是，他竟然会同意自己最小的儿子，娶裴艳姿。”柳素鳞语气顿了顿道：“要知道，裴艳姿唯一的价值，就是她的父亲，是交子务主官。”

郭嗣是个唯利是图的人，只要看郭宿的亲家，还有郭天的赐婚就可以知道。而裴艳姿失了父亲，就彻底失了利用价值。这样一个没用的女子，竟然还让她跟郭倪成婚，导致郭倪被杀。

怎么看，这里面都别有用心。

柳素鳞乔装调查交子务时得知：孙宗深成为交子务主官后，为了“笼络人心”，让原本四个塔楼，换班时间由三个时辰改成了两个时辰；将四班增加为六班，多出来的两班由其他各处巡视之人顶替。

而这一改动，就在原本的巡视队伍中，增加了新人。

柳素鳞对照蔺君之死亡时间，以及交子务新的巡视时间。发现蔺君之的死，与新人巡视的时间刚好对上。

而交子务新任主官孙宗深，乃河间孙氏之人，是与郭宿有婚约的孙小姐之兄。

犼纹者与郭嗣有合作，利用郭嗣杀了交子务原本的主官裴慎府，扶持上去的，也必然是犼纹者的势力，也就是说：“孙宗深，是王大人的门生，或者说，是忠实下属。”

“好厉害。”王宣赞许：“难怪官家是又惜才又恨你不听话。”

“王宰相不要乱动。”江舟刻走到王宣旁边，用脚点了点王宣脚边的一块砖：“这是机关，有本盟主在，希望宰相大人能以诚相待。”

王宣的脸色闪过怒容，柳素鳞道：“都聊到这里了，就请让我说完。”

孙宗深、何连兴里应外合，原本这是个天衣无缝的计划。事成之后，何连兴只要销毁证据，烧掉那份安排了他行动的计划书。那么被用作印泥的剧毒花汁，就会化为毒气，被何连兴吸入，一命呜呼。

王宣是这么计划的。

但意外的地方在于，何连兴并未中毒而亡，也就是说，他将这份密信藏了起来。

何连兴有了二心。

王宣起了杀心。

这时候，柳素鳞到了大理寺，将栽赃陷害的何连兴给抓了。

“何连兴在狱囚受尽煎熬，想来是大人的手笔吧？囚犯私斗，在那种地方，稀松平常，要是不小心把人打死了，那事情也就这么过去了，反正何连兴我也判过了，罪证确凿。”柳素鳞依旧记得，在狱囚时，何连兴是什么模样。

结果何连兴命够硬，没有被打死，而柳素鳞竟然还想起，从他那里查到了交子务的线索。

柳素鳞去交子务调查，惊动了孙宗深。于是孙宗深将消息告知王宣，王宣就利用吕元逊跟何连兴的私冤，布下杀局。并利用栽赃的手法，将杀害何连兴的罪名安插在柳素鳞头上。

这么一番布局，王宣两手干干净净，而柳素鳞经历这一局，不管生死，调查交子务的进度都会被耽搁下来。

因为郭嗣出场了。

郭嗣通过犼纹者，知道了《冼化心法》的存在，于是想利用柳素鳞，拿到向官家邀功请赏的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