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之道……

柳素鳞突然露出笑容,看得花辞镜心中发毛,问道:“你无缘无故笑什么?”

“你可知帝王道的极致是什么?”柳素鳞的问题,让花辞镜脑中突然空白,她只是个女子,虽说当年父母宠她,让她学了些拳脚功夫,可这些帝王道,她也只是女扮男装在官服当差之后,才略微知道些。

就算这些日子在汴京城中见识了不少东西,真让她答什么是帝王极致,却难住了,想了半天,方道:“大概就是……上下同心,天下太平,君有仁而臣有忠,之类的吧?”

“是一将功成万骨枯,是举千万人之力结一人欢心,是翻遍宋律竟无一条可治君。”柳素鳞看着无言以对的花辞镜,再次道:“所以,镜姑娘,你究竟是要替这些枉死之人伸冤,还是将金银下落查清。”

“就不能两件同时去做?”花辞镜反问。

柳素鳞摇头:“若是替往死之人伸冤,根源就在那里不需查,你穷尽办法不过是得知从犯如何枉法。若是追查金矿黄金下落,则是替君分忧,忠义女子。”

盈盈的话,突然出现在花辞镜耳边。

若是真想替那一千多人伸冤,最好的办法是替官家立下大功,祈求垂怜,免得连累花家抄家灭族。

之前盈盈确有提醒,但她其实一知半解,此时面对柳素鳞,才终于发现,这是多么严重。

她要面对的,是大宋天子。

花辞镜无话可说,柳素鳞见状道:“事关穆叔叔,我自然会查个水落石出,你无需出手。”

无需出手……花辞镜咬牙握拳,有种难以形容的情绪在心头萦绕不去!

“哈。”花辞镜自嘲地笑了:“明明是我想去做点对的事,结果却只能看着,何等懦弱啊。”

瞬间,柳素鳞决定重新审视花辞镜。

“只是这份心,已然让无数男子羞愧,何须懦弱自贬?”柳素鳞看着花辞镜,只觉得现在的她比刚认识时,成长了很多。

花辞镜只是道:“我也想做点什么。”

“替我保护微儿。”柳素鳞甚为认真:“就当是交易条件。”

柳素鳞是真的很爱翠微郡主啊。花辞镜起身,无比郑重地答应道:“一言为定。”

待花辞镜出去,柳素鳞就这么一人在书房,思索着。

他在查郭家案时,裴艳姿之父裴慎府就是因为牵连进了金矿案,洗刷冤屈时,都必须小心翼翼,将责任推诿给郭嗣,而不是直指当朝。而从花辞镜这里他知道,颍州金矿案有冤,轻易揭破颍州金矿案,后果难料。

不过既然是已经落定的案子,在大理寺比留有案卷和纪录。

柳素鳞第二天一早就起身,直接去了大理寺,他必须查阅此卷宗,顺便看看卷宗上是否留有破绽,这些兴许就是重启此案的关键。

而当柳素鳞踏入大理寺时,突然发现,大理寺的氛围变了。

原本大理寺在三法司内斗中,一直处于下风,虽有真假李忠尽力撑持,这大理寺也不免给人风雨飘摇,朝不保夕之感。

就连柳素鳞第一次到大理寺时,都觉得,这里实在太压抑烦闷,令人不适。

然而谁曾想,这次大理寺又没了个大理寺卿后,非但没有让气氛变得更阴郁,反而多了轻松之感。

柳素鳞刚要推开放置档案的房间,手却被叶安抓住。

“叶大人?”柳素鳞不解,叶安却故作无奈,抓着柳素鳞的手,就往审案的衙门拖:“柳郡马啊,偷闲这么多天,可算抓住你了。”

“我现在是寄禄官,职权有限,何来偷闲一说。”柳素鳞发现自己抽不回手,只能被叶安半拖半拽地往前走。

所谓寄禄官,就是个无实权的闲职,除非官家特别下旨,是否做某事,一般来说,大理寺里也没他多少事。

谁知叶安将花辞镜往堂上一摁,坐下后,立刻让人将原被告双方都给叫至让上。

叶安更是笑道:“此案甚为麻烦,在下只能仰仗郡马了。”

堂下二人听到郡马,当即抬头,其中一人惊呼:“郡马?您莫非就是近来京城声名鹊起的柳素鳞,柳大人?”

柳素鳞还没来得及开口,叶安已经得意地道:“不错,就是他。”

“还请大人为我做主!”叶安话音刚落,另一人已经朝柳素鳞磕了下去:“明明是他用假的金子骗我,意图赖账,却恶人先告状!”

柳素鳞看了叶安一眼,叶安则示意柳素鳞看桌上的状纸。

这原告叫梁峰,而被告叫谭青航。

案件经过,是梁峰向谭青航借了一百贯钱,约定十五日后还一百一十二贯。到了第十五日,梁峰还了四两金。比约定的利子,还多了些。

这本是一件没什么纠纷的案子。

谁知谭青航拿着金子去钱庄,却被钱庄告知,金子是假的。谭青航起初不信,反复向钱庄确认,都是假的。

这下谭青航气急败坏,拿着金子去找梁峰评理。

谁知梁峰不认,反倒说谭青航人心不足蛇吞象,得了便宜还想要更多便宜,将真金换假金,意图讹诈。一气之下告到了开封府。

开封府的苏明道确认,所还金子为假,要求梁峰必须补全数目,另还要罚十贯损失给谭青航。而梁峰还因用了假金,被打了四十大板。

挨了板子的梁峰不服,就这么一路闹到了大理寺。

“大人,本朝对假金、假银,之类素有重罚,小的再糊涂,也不敢拿性命来赌啊!四十大板可不好熬!”梁峰委屈愤怒,那样子不像有假。

而谭青航却更恼:“这钱可是我娘子婆家寄存的钱,我是信你,这才偷偷借你,如今你用假金还我,让我如何与娘子交代!”

又是假金银?柳素鳞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他还是司直时,大理寺就处置过数起假的金银。

汴京城何时制假如此猖獗?

柳素鳞拍了惊堂木,阻止梁峰、谭青航继续吵下去:“那假的金银何在?”

柳素鳞这么一问,梁峰和谭青航的脸上都露出了尴尬,你一言我一语,小声地道:“开封府尹苏大人说,既然是假金银,必须销毁,因此也不在我们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