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一百八十七、男人的心里都有一头野兽

方梳碧听了这话,先是一怔,接着就红了脸,但心中却泛起一丝甜蜜,道:“映川,你……真的很想要一个孩子吗?”师映川温和地点点头,抚着方梳碧的肩膀:“嗯,我想要一个我们俩的孩子,而且有了孩子以后,也可以给你带来很多乐趣,有时候我有事不在你身边,你也不会觉得很闷。”方梳碧笑靥如花,双颊红扑扑的,拉住师映川的手说道:“我也很喜欢孩子,我以后会为你生很多孩子的,我们会有很多儿女。”

当下方梳碧面颊绯红,怀着对未来的憧憬靠在师映川怀里,轻声说着私房话,谈起两人日后的儿女,如此软玉温香在怀,师映川却只是面上微有笑意,温和地回应着方梳碧的话,没有什么暧昧轻薄的举动,只因他一向对**这样的事情并不痴迷,虽然与方梳碧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但也主要只是因为喜爱对方而已,同时也适当地疏导身体所产生的自然冲动罢了,却并不会沉醉其中。

夜渐渐深了,师映川给已经睡着的方梳碧盖好被子,然后便穿好衣物走了出去,外面夜深人静,师映川招呼白雕来到面前,上了雕背便径直飞向天空,离开了断法宗。

下半夜的时候,师映川又回来了,今夜的收获不错,他在距离断法宗将近三百里之外的一处小门派内寻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猎物,秘密使用之后便处理了尸体,乘着夜色悄无声息地隐匿。

一人一雕在宗内的登天路那里缓缓降落,师映川跳下雕背,拍了拍白雕的脑袋让它回去,自己准备步行回山,想独自一人好好地静一静,放松一下心情。

这登天路整整一万阶,蜿蜒如长蛇,当年师映川被白缘带回宗内时,这里便是对他的一个考验,看看他是否心志坚韧,当时仅仅是个四岁孩子的师映川,几乎拼去了半条命才爬完了这登天路,也由此得以留在断法宗。

夜风寒瑟,师映川看了一眼登天路,心中百味交杂,一时间倒是有些前尘如梦之感,这样一转眼,都已经是十多年过去了啊……

正思绪飘飞之际,师映川忽然神色一肃,立刻低喝道:“谁?”他已经感觉到附近有人,这么晚了,会是什么人在这里活动?想到这里,师映川眼中已下意识地溢出一丝淡淡的杀机,不过就在这时,却听一个声音带着惊喜和复杂道:“……映川?”

这声音令师映川一顿,眼中的敌意立刻便消散无踪,他已经听出来了这是谁,这时就听一阵脚步声快速临近,夜色中出现了一个窈窕的身影,华服锦靴,乌髻如云,全身上下点缀着几样精致简约的佩饰,正是皇皇碧鸟。

两人乍一见面,不免想起前时之事,彼此就有些说不出的尴尬,不过师映川毕竟是男子,便打破了沉默,道:“都这么晚了,碧鸟,你怎么会在这里?”

皇皇碧鸟犹豫了一下,不答,却是指了指登天路,说道:“这里你还有印象吗?当年我们就是在这里认识的。”师映川顺着她纤细的手指看去,倒是微微一笑:“当然有印象,那天你穿得干净又整齐,像个无忧无虑的小仙女,而我全身又破又脏,活像个小乞丐,当时我们俩一个是天上的白云,一个是地上的泥巴,我怎么会没有印象?”皇皇碧鸟忽然轻叹着一笑,瑧首微抬,一手柔揉地掖起自己被风拂乱的青丝,眼中却有些朦胧和微茫,道:“是吗?你那时候才四岁,倒还能记住这些事情……不过现在我们之间所处的地位却是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你现在已经是我需要去仰望的人了。”至此她已说不下去,不是难过,而是出于一种很是微妙,连她自己也不甚分明的心态。

皇皇碧鸟说话的时候莺声沥沥,婉转悦耳,声音十分好听,一段雪白的颈子露出来,肌理细腻莹润,令人忍不住想摸一摸。听着她的话,师映川似是察觉到她话中淡淡的怨尤,一瞬间也不免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觉,但他立刻眼神又清明起来:自己若连自身的情绪心境都拿捏不住,还谈什么别的?一切都是枉然!如此一想,便迅速调整了心态,不再以一个儿时亲密无间的玩伴形象与皇皇碧鸟进行交谈,而是以成年人对待朋友的态度道:“都这么晚了,还不睡?不如我送你回飞秀峰罢。”皇皇碧鸟定定瞧着师映川,眸光若即若离,忽又莞尔一笑:“……好。”当下便与师映川并肩向飞秀峰所在的方向走去。

夜色凄寒,两人的脚程很快,不过皇皇碧鸟毕竟修为及不得师映川,这样走了一阵之后,便道:“映川,休息一下罢。”师映川便停了脚,道:“好。”

正好有个亭子,两人便去坐了,皇皇碧鸟轻抚小腹,笑道:“有点饿了呢……以前你经常会抓些动物煮来咱们一起吃,现在想想,已经好久没有吃过了,有点怀念。”师映川朝他看了过去,道:“你等一会儿,我去弄点东西填填肚子。”

大概一盏茶的工夫之后,两人便蹲在了火堆前,师映川手法熟练地翻烤着面前的兔子,旁边皇皇碧鸟静静看着,火光映红了她美丽的面孔,如云秀发有一些披落在胸前,她专心致志地看着少年烤兔肉,一如当年两小无猜的时光。

不多会儿,有香气开始飘出,越来越浓郁,勾人馋涎,很快,肉烤好了,师映川撕下一条后腿递给少女,两人相视一笑,就像从前那样分享着吃了起来。

香喷喷的烤肉很快就被尽数消灭,皇皇碧鸟拿出手帕擦了手和嘴,师映川则是抓了一把雪随意擦洗一下,这时皇皇碧鸟道:“你的手艺比当年还要好。”师映川微微一笑:“是么?可能是我自己经常吃,所以反倒不觉得。”他走过去,把一团雪递给皇皇碧鸟:“用这个再擦一下,不然油渍擦不干净。”

皇皇碧鸟依言而行,师映川从怀里摸出一条干净手帕递去:“再擦擦罢,你们姑娘家爱干净,不比我们男人。”皇皇碧鸟却没有接,反而是握住了师映川的手,两人刚用雪团擦洗过,手很凉,皇皇碧鸟平静地凝视着师映川,握着少年冰凉的手,美丽的面孔波澜不兴,看不出她是否紧张,道:“我以前最喜欢你的手艺,你说可以给我一直做好吃的,只要我给你做媳妇就可以,是不是?明明是我先认识你的,比他们所有人都早,早得多。”说着,不待师映川回应,就已突然在师映川唇上一吻。

师映川心神微震,皇皇碧鸟紧紧贴在他怀中,笨拙地亲吻着,皇皇碧鸟如今已经是一个发育成熟的姑娘了,即便隔着厚实的衣物,也能感觉到那诱人的曲线以及少女身上的淡淡馨香,师映川有瞬间的冲动,几乎就要将其拥入怀中,但这种情况也仅仅只是维持了片刻而已,师映川突然间就重重将皇皇碧鸟推倒在地,他压在少女身上,脸庞凑在她面前,双手好似钳子一样按住她的肩膀,将她压紧。

皇皇碧鸟面上显出震惊之色,也有些害怕,下意识地挣扎了几下,但根本挣不脱,她是喜欢师映川的,但却决不希望在这种情况下失去自己的童贞,一时间心中不禁又急又慌,双眼顿时湿润了,一滴眼泪流了下来,她泪眼朦胧地看着师映川,心中泛起恐惧,这时师映川却是逼视着她,黑白分明的深邃双眼之中满是压迫之感,一脸冷酷,同时面孔贴得更近了些,皇皇碧鸟见状,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下意识地偏过头,不敢与师映川的目光对视,呼吸都已经屏住了,眼泪流得更多,但师映川却腾出一只手来,强行拨正了她的头,冷冷命令:“……看着我的眼睛!”他命令着,然后一字一句地道:“哭什么?难道这是在控诉我正在对你做的事吗?还是说你现在才晓得害怕了,摆出了弱者的姿态?你要明白你自己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不是不懂事的小女孩子,你既然做出刚才的举动,就应该知道可能会造成怎样的后果!碧鸟,我现在已经是一个男人,不是当年的小男孩,任何一个成熟男人的骨子里都是有侵略性的,心里关着一头野兽,所以若是你自己做出了点火的行为,就要承受可能玩火烧身的后果,你明白吗?你主动去撩拨一个男人,那么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值得同情,只能说是咎由自取。”

皇皇碧鸟心中巨震,她睫毛微微颤抖着,仿佛不敢直面师映川的目光,眼中似是恐惧又似是软弱,这近在咫尺的少年眼神如电,冷酷满盈,这些也还罢了,但这番话说出来,却使得自己心里都生出了隐隐的胆寒心悸之意,此时皇皇碧鸟觉得舌尖上似乎有些苦涩的味道,泪水打湿了她的面颊,想要开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师映川见状,缓缓松开了她,脸色也缓和了,自嘲地一笑,坦然道:“我知道你喜欢我,但碧鸟你太天真,你要知道,我已经拥有太多了,左拥右抱,享受齐人之福,所以不能太贪得无厌,如果我想要更多的话,说不定最终反而是全部失去……碧鸟,不同的人,在我心中的分量自然也是不同的,我现在可以很诚实地告诉你,你在我心中确实有着一个重要的地位,但却比不上宝相、玄婴以及梳碧在我心中的地位,这一点我没有必要隐瞒,也不会为了照顾你的感受而违心说个谎话来骗你,我承认我是个混蛋,虽然我从来没有故意玩弄别人的感情,但在无形中我已经伤害到了不少人,我曾经以为男女之间会有纯粹的友谊,但是现在看来,是我错了。”

皇皇碧鸟定定看着少年,泪花涌出眼眶,一言不发,半晌,她慢慢从地上站起来,擦去眼泪,很平静地道:“你知道吗,当年你在谢凤图手里救了我的时候,看着你一匕首刺进他的肚子,叫我快跑,那时我就决心以后等我长大了,一定要嫁给你,我们一辈子也不分开。”皇皇碧鸟说着,微微一笑:“我不愿意只和你做朋友,因为那样我太不甘心,一定会终身遗憾的。”她来到师映川面前,在少年冰凉的面颊上一吻,然后又笑,脸上是倔强的微笑:“我不会放弃的,因为除了你,我没有办法接受别人……当然,我没有资格逼你什么,但是映川,我们还年轻,时间还有很久,未来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不是吗?”

说完,轻轻一叹:“我先回去了,下次见。”刚转身要走,一只手却按住了她的肩膀,师映川脱下自己的大氅递过去:“穿上罢,你的衣服已经脏了。”刚刚女孩被按倒在地,大衣上已经沾满了泥泞,皇皇碧鸟见状就笑了,她接过大氅,披在自己身上,然后就道了一声‘谢谢’,转身消失在夜色中,师映川看着她消失的方向,觉得自己心里有点空落落的,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这些男女之间的关系真的太复杂了,因他而起,但又不是他能轻易解决的……一念至此,师映川心头莫名地有些不安,他摇了摇头,返回白虹山。

师映川的速度极快,转眼间就已经把许多建筑都抛到了身后,他没有去方梳碧那里,而是去了自己的一个住处,很快,视线中渐渐显出一处阔丽的居所,周围种着许多高大的树木,这里很多都是四季常青的植物,翠色青青,甚至还有鲜花,充满了情趣,一旦有风吹过,就有树木花丛一起瑟瑟摇动的声音,此时的冬夜是非常冷清的,不过很意外地居然有几只叫不出名的小鸟正在阶下走着,低着头不停地到处寻找着可以吃的东西,银白色的淡淡月光洒落下来,倒有了些静谧的味道。

看着这安静自然的一幕,师映川笑了笑,走了过去,不过就在这时,他忽然间就觉得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劲,师映川顿时止了步,他看着这片月下幽静的景色,感应到这里好象是有什么外来者,与此同时,师映川的两条纤长秀挺的眉毛缓缓挑起,就仿佛是两柄冰冷锋利的剑一般,下一刻,只听得一声极清亮也极轻微的剑啸声骤然响起,一道光线破开夜色而来,如同刺破黑夜的闪电,向着师映川直刺而至,说时迟那时快,师映川脸色蓦地一变,不是震惊,不是惊骇,而是遇见强大对手的动容,他反手倏然拔剑出鞘,寒风中衣袂飘飘,仿佛风中的一片残雪,手中的别花春水剑伴随着‘嗤嗤’的轻微震鸣,迎向那飞来的一剑,顷刻间就只看到两团光影在白雪黑夜间高速飞舞,不过片刻之后,突然间师映川倒跃掠出,几乎与他同一时间,黑暗中有人走了出来,右手一招,那道青光便‘嗖’地一下闪电般飞了过去,直接插回鞘中。

来人的五官十分清秀好看,面庞的线条却并非一味柔和,皮肤呈现出健康的蜜色,穿着素衫,外面系一件大氅,师映川看见了这个人,眉头便缓缓挑起,面上现出淡淡的笑容,这个人他很熟悉,乃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夫,‘袖笼青虹’千醉雪。

千醉雪走过来,整个人仿佛出鞘的长剑,与平时一样,脸上没有什么过多的表情,这个青年的眉宇间有着不屑于隐藏的骄傲与冷漠,就好象他的眼里没有其他什么人的存在,不过此时此刻,他的神情却显得温和了些,那是一种认同的表现,并非是单纯的其他社会关系就可以替代的,毕竟像千醉雪这样的强者,能够让他真心认同的,永远只会是另外一位强者。

“……这是我第一次真正领略到你的剑术,很强。”千醉雪来到师映川面前,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这个未婚夫,似乎在看看对方近来是不是有所变化,师映川笑着拍了拍青年的肩膀:“十九郎,你这样可真是吓了我一跳……什么时候来的?”

千醉雪的脸上也浮现出了一抹微笑,笑容一出,先前的微利线条就化作了温和的样子,道:“刚来不久,见你不在里面,就在外面等你。”师映川哈哈一笑:“你这莫非就叫守株待兔?来,我们先进去,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两人进到里面,千醉雪脱下大氅,露出一袭淡青素衫,师映川看着他梳得简单却一丝不苟的道髻,感叹道:“上次我们几个失散,现在你和宝相都已经回来,却不知玄婴现在究竟在哪里?直到现在我还没有他的消息。”说着,又问道:“对了,你最近怎么样?上回在海上失散,后来你是怎么回6地的?”

千醉雪淡青的衣裳在灯光下有一层极淡的莹莹光泽,他坐到师映川对面的椅子上,道:“我漂流到一座孤岛上,后来过了一段时间,正好有船经过,我便搭船回到了6地。”师映川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我当时在海上也漂流了几天,后来也是遇到了船,就回来了。”

两人说着话,末了,师映川随手脱了外衣,去**躺着,招呼千醉雪道:“离天亮还有一会儿,上来躺着罢,咱们一边休息一边继续聊天。”千醉雪也没有迟疑,反正两人都是男子,当下就脱了靴子和外衣躺到了**,师映川分他一半被子,道:“十九郎,你应该是先来我这里的罢,是不是还没有回过万剑山?”千醉雪嗯了一声:“我搭乘的那条船上岸的地方离断法宗更近一些,所以索性就先到你这里。”师映川点了点头,道:“这么说,你还没回去……”千醉雪知道他的意思:“我已经叫人帮我送了信去万剑山,给我师父报个平安。”师映川微微一笑:“那就好,不然虽说都知道以你的修为不会有事,但长辈们总还是多多少少会担心的。”

一对未婚夫妻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到后来两人都已经有些困了,室中才逐渐安静下来,没有人再出声,不过这时已经闭上双眼、似乎是睡着了的千醉雪却忽然开了口:“……映川,明天早上跟我过几招,如何?”他这也是见猎心喜,有师映川这么一个剑法精妙的人在眼前,不好好切磋一下岂不是浪费?

师映川听了,自然也不会拒绝,千醉雪乃是年轻一代武者之中的佼佼者,他当然也愿意和对方切磋交流一番,这样对双方都是有好处的,当下就笑道:“当然可以。”两人又说了几句话,便各自睡了。

到了第二天早上,师映川和千醉雪早早起身,略微梳洗一番便去了师映川平时经常练功的地方,足足一个时辰之后,两人才心满意足地一起回来,一时沐浴更衣既罢,又吃过早饭,千醉雪在窗前十分专注地看着一本手札,这是白虹宫历代主人之中最醉心于剑术的一位剑子当年的修炼笔记,上面有许多此人在剑道方面的一些独特理解以及经验之谈,对于许多武者来说,已经可以算的上是无价之宝了,哪怕对于师映川而言也很贵重,原本他是绝对不可能轻易示人的,不过千醉雪并不是外人,至少名义上是他的未婚夫,而且彼此关系也不错,师映川虽然不可以把这份属于白虹宫珍贵私产的手札送出去,但若仅仅是借给千醉雪翻阅,却也没有什么问题,希望对他能够有所帮助。

“这手札我不能送给别人,不过十九郎你若是喜欢的话,可以抄一份副本自己留着,这个主我还是可以做的。”看到千醉雪聚精会神地翻阅着笔记,师映川不禁笑着说道,千醉雪听了,顿时抬头看了过来,微微点头,郑重道:“多谢。”他知道这份手札的分量,也由此明白师映川确实把自己当成了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