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一百五十一争夺
师映川对这洗髓丹已经有了势在必得之心,定要拍下来将此丹给方梳碧使用,因此再无迟疑,沉声向外面说道:“……这枚洗髓丹,我出四百万两银子!”少年的声音之中蕴含了内力,缓缓送到包厢外,立刻传遍了全场,让所有的人都听了个清楚。
此话一出,全场沉默了瞬息之后,紧接着就引起了一阵小范围的**,这并不是说这个价格是多么高得离谱,如果是经过几次竞价之后攀升到这个数目的话,那么不会有任何人表示惊奇,但是像师映川这样一下子就在底价的基础上猛地提升了整整二百万两银子,这种行为怎能不令人感到惊愕?冲击必然是非常大的。
师映川喊出这个价格之后,许多人都怵然动容起来,不少包厢中的人脸上都露出了惊讶之色,目光朝那声音传出来的方向看去,虽然师映川所在的包厢有帘子遮挡,不可能真的看见里面的人长的什么样子,但众人还是下意识地想看看叫价之人的真容,但就在这时,突然一个包厢之中传来一个有些冰冷的声音,并不难听,却偏偏让人觉得心神微动,有点不太舒服的感觉,似乎说话之人情绪有些复杂,语气平平道:“……四百五十万两。”
师映川在包厢里听见这个声音,微微‘哦’了一声,不见恼怒,亦不置可否,他听出这声音是燕太元所发,一时间长眉轻轻往上挑了挑,依然稳若山岳,巍然不动,他冷哂一声,索性先不加价,准备等到价格提得差不多了,再一举出价,取得这枚洗髓丹。
既然已经有人开头,很快就陆续开始有喊价之声响起,这里面一些人未必是自己需要洗髓丹,但往往或是为了资质不佳的亲人,或是准备给弟子使用,总之这枚洗髓丹很快就引发了一轮竞价热潮,包括千呼兰在内,也参与在其中,而这时师映川斜斜倚在宝相龙树身上,手里捏着一个婴儿拳头大的白色小球,神情闲散自如,似乎并不担心外面的争夺,身边季玄婴面色温然恬淡,正在给他剥着葡萄皮,宝相龙树见师映川不住地把玩着手里的白色小球,看样子应该是个蜡丸,里面不知道封着什么,便伸手去拿那小球,一面开口笑吟吟地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旁边千醉雪亦是生出了几分好奇,看了过来,师映川任宝相龙树拿去蜡丸,一边摇了摇头,含笑说道:“我准备拿它换这洗髓丹,你猜猜会是什么?”宝相龙树拿着蜡丸仔细地瞧了片刻,但里面的东西既然被严严实实地封着,连气味都闻不但半点,仅从外观上又哪能看出什么,因此便笑了笑,道:“这怎么可能猜得出来?”此时外面的出价已经达到了一个高度,还参与角逐的人已经只剩下了寥寥几个,师映川见状,觉得应该差不多了,便从宝相龙树手里拿过蜡丸,准备开口,不过就在这时,却听一个男子的声音带着一丝隐隐的紧张,从一楼的某个包厢内传了出来:“……一朵五色芝,不知道……可不可以换这枚洗髓丹?”
师映川的眉头微微一皱,五色芝?这可是相当罕见的物品,一般生长在人迹罕至的环境,这样的天材地宝无比难得,虽然不能与凝华芝相比,但想发现此物也全是靠运气而已,这样的宝物来换洗髓丹,倒没法说得清到底是占了便宜还是吃了亏。这时宝相龙树眼中精芒微闪,道:“这人想必是有什么奇遇,这才得了这朵五色芝,不过我听他这声音倒是透着紧张,而且内力也寻常,想来应该不是什么名门大派出身,大概是一个颇有家财却又痴迷武道的富家子,想用这洗髓丹改变自己的资质。”
不得不说宝相龙树果然并非寻常之人,从这一声叫价当中就立刻整理分析出了这么多的信息,而事实上,他的推断与真实情况也相去无几,基本上都被说中了,这持有五色芝之人乃是一位巨富之子,今日岳心阁的帖子是他机缘巧合从一位与他父亲有些渊源的大人物那里得来的,而事实上,此人自幼醉心武学,只可惜资质一般,到如今也只是一名普通武者而已,所以今日在见到洗髓丹之后,才不惜以自己秘藏的五色芝交换。
一时间没有人再次出价,毕竟五色芝不是寻常物品,若是再以金银之物出价的话,似乎已经不合适了,所以眼下大多数人干脆已经死了心,放弃了角逐,而这时一直冷眼旁观的千醉雪忽然冷冷道:“今日洗髓丹若是真的落入此人之手,则此人必死无疑。”这话一出,其他三人都是微微点头,师映川手里捏着蜡丸,说道:“现在肯定已经有人暗中盘算着等到交易会结束,就下手灭杀此人,夺走洗髓丹,尤其是那些没有门派家族的自由武者,他们干起这种杀人夺宝的事情,可是眼睛也不眨一下的。”没有办法,这原本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
而这时包厢内那个出价之人显然也同样想到了这一点,此人并不是傻瓜,然而刚才在洗髓丹出现所造成的巨大惊喜之下,一时间哪里会想这么多?此刻稍稍冷静下来,立刻就想到了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因此这人见眼下再没有人出价,脸上不但没有丝毫喜悦之色,反而已经隐隐流露出一丝惊恐,面色苍白,尤其他刚才从那陆续响起的出价声中已经听出了有几个明显修为很高的人物,而且似乎还有邪派之人,可想而知如果自己真的得到了洗髓丹,只怕也根本无法离开帝都,更何况洗髓丹即便服下,药性在十二个时辰内也是不会被消化的,到时候哪怕洗髓丹已经进了自己的肚子,但只要吸干自己全身的血液,那么就与直接服下洗髓丹的效果是一样的!洗髓丹虽好,可也要有命去享用,但此时已经是骑虎难下,此人即使是想放弃也已经不可以了,按照天涯海阁的规矩,若是他现在反悔,擅自退出,那么就是在狠狠打天涯海阁的脸,不但他本人会陷入巨大的困境之中,甚至身后的家族也会受到牵连,如此一来,这一枚洗髓丹,却是让此人生生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地步。
就在这人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根本不知如何是好之际时,突然间只听一个清朗的声音从楼上的一间包厢内响起,听那声音,分明是刚才第一个叫出四百万两价格的人,应该还是个少年:“……一颗已经成型的龙龟内丹,换这枚洗髓丹如何?”
此话一出,那持有五色芝之人顿时全身好似被抽去了骨头一般,整个人一下子松弛了,软在了座位上,知道自己的性命算是保住了,这洗髓丹已经与他再无关系。
这出价之人自然是师映川,此时他已经收回了先前拿在手里的蜡丸,因为这里面的东西并没有五色芝的价值大,但虽然此次洗髓丹的价值已经超出了师映川先前的设想,但他并没有任何放弃的意思,干脆就开出了更高的价格,要知道龙龟是一种极其罕见的海兽,全身坚硬无比,兼且力大无穷,性情凶猛,绝不是一般的武道强者可以捕杀,这一颗龙龟内丹既然已经成型,那就意味着这龙龟必然有了千年以上的寿命,那么其中就会蕴含着无比浓烈的灵气,若是加上一些药材炼制成丹药,那么对宗师以下的武者来说,就是相当珍贵的宝贝,对自身内力提升有极大的助益,而且一颗成型的龙龟内丹应该可以炼制出二十粒左右的丹药,如果说刚才的五色芝与洗髓丹相比,还很难说清楚究竟哪个价值更大,但一颗成型的龙龟内丹拿出来,其价值就已经明显在洗髓丹之上了,师映川开出这个价码,可见他已经志在必得。
宝相龙树与季玄婴以及千醉雪三人听了师映川开出的价码,脸色也是微微有了变化,其他两人也还罢了,但宝相龙树见师映川为了替方梳碧取得洗髓丹,不惜拿出这样的宝贝,一时间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而季玄婴面上表情沉稳如水,看不出有什么波澜,不过他心中究竟是如何想的,这就不是旁人能够知道的了。
师映川这个价码一出口,全场无不震惊,一些包厢内甚至有人站了起来,向着师映川所在的包厢看去,无数道意味各异的目光纷纷投了过去,有人已与身旁的同伴窃窃私语起来,猜测着这个出价人的身份与来历,而少数几个知道那包厢内客人身份的人虽然毫不奇怪对方能拿出这样的宝物,但见到对方为了洗髓丹情愿以此物交换,心中也难免惊诧。
这时师映川却无暇理会这些,他只是向外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问道:“……一颗已经成型的龙龟内丹,换这枚洗髓丹如何?”
“当然可以!”拍卖师反应极快,朗声答了一句,此时已经有天涯海阁的管事悄然上台,对拍卖师私下说了几句什么,担任拍卖师的中年人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精芒,既而环视四周,道:“可还有人继续出价?若是没有,洗髓丹便由这位二百三十六号包厢的客人取得。”
全场无人应声,师映川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一手端起了茶杯,然而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缓缓道:“……很巧,本座这里也有一颗已经成型的龙龟内丹,再加五十万两银子,换洗髓丹!”
众人齐齐哗然,师映川的脸色顿时阴云密布,就像是深海中涌起的风暴,手上一滞,他面上阴沉起来,然后放下了茶杯,一字一句地道:“龙龟内丹,再加上一颗小还丹。”
一时寂静,全场之内忽地寒意森森,一股威压从三楼的一间包厢中当中渗出来,穿透肌骨,那种无形的压力让一些修为普通的武者几乎难以透过气,心头隐隐憋闷起来,紧接着,就听先前那声音道:“小辈,好大的手笔。”语气低锐,声音穿透了空气,响在现场每一个人耳边,师映川闻言皱眉,一身内敛的真气并不放出,也未透半点凌厉之气,只是表情却已经沉寂下来,冷冷道:“无主之物,价高者得,阁下若有更高的价码,只管再加就是,何必废话。”
话犹未落,场中的空气已陡然微寒起来,接着便听到另一人出声,厉声喝斥道:“……混帐!你是什么东西,也敢与我师尊这样说话!”随着对方这声呵斥,师映川脸上骤然一冷,重重哼了一声,他一向不喜欢主动招惹别人,但这也并不意味着他会害怕任何挑衅,所以师映川缓缓一扯嘴角,毫不客气地道:“你又是什么东西,敢这样对我说话!”
满座微微**,这已经不仅仅是单纯的竞争了,双方展露出来的已经是毫不遮掩的敌意,那呵斥之人再也无法忍住,勃然大怒,只听得一阵珍珠帘子相撞的细碎声音响起,随即就见三楼的一间包厢前的珠帘以及纱幕陡然被一股内力震推开来,一个年轻人的身影伴随着帘子揭开而显现在众人的面前,在场众人先是一怔,随即就都将目光移了过去,只见一个身量修长的年轻男子头束高冠,身着华服,相貌颇为英俊,迎着众多目光站定,双目开阖间精光闪动,令人望之不寒而栗,什么多余的念头都生不出来,腰间佩着一把古朴的长剑,气势锋锐,此人身旁则是一位淡扫蛾眉,朱唇鲜艳欲滴的娇俏少女,身段窈窕,衣裙斑斓艳丽之余又不显得艳俗,裙角缀着小巧的银铃,衣着打扮极是贵气华美,装束异于寻常女子,很有几分异族风情,无论走到哪里,想必都可以吸引许多的目光,整个人就像是一朵秾艳鲜丽的花儿,眩目迷人,那年轻男子其人面色疏冷,尤其是那对眼睛,此刻冰灰阴寒,好似能把人生生冻得打哆嗦一般,眼中不断积蓄的寒意就便像是浇筑而成的冰山,随时可能崩塌,兜头向人压下,那少女却是没有什么敌意的样子,只是表情微讶地看了一眼身旁的青年。
那青年一向高高在上,受人追捧,从来都没有受过这等闲气,被人轻蔑呵斥,此人在无数隔着帘子投来的目光中,垂身的黑发微微轻拂,表情虽然没有太明显的变化,但只看那眼神,就知道此人已是愤怒到了极点,他目光冷漠地看着五楼师映川所在的那个包厢,微抿着的嘴角缓缓上翘起来,显出了一丝极为冷酷的嗜血之色,而全场有很多人也像他一样,将目光投向了五楼,这时却见青年脸色阴沉,嘴角紧绷,明显恼怒之极,此人没有想到在眼看着洗髓丹就要到手的时候,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物却会表现得如此强硬,宁可再添上一枚珍贵的小还丹,也一定要将东西拍下,横生枝节,一时间青年右手缓缓按上了剑柄,目光阴冷地看向五楼师映川所在的那个方位,打算给对方一点小小的‘教训’。
然而就在这时,却听一个声音道:“……遗音,不要放肆。”这声音明显是刚才出价龙龟内丹和五十万两银子的那人所发,从青年和少女身后传出,那青年名唤沙遗音,听了这话,虽然有些不甘,但也没有丝毫的违拗,当下便向旁边退开,他身旁的少女也同时向另一侧退去,露出了两人后面的一个人影。
方才青年和少女挡在前面,遮住了众人的视线,此刻两人退开,众人就看见一个中年人坐在椅子上,宽袍大袖,面容清奇,颇有些道骨仙风的模样,然而那眼眸中却是神光外露,隐隐有一层碧光流转,透着些幽冷,直似有毒蛇爬在人的心尖子上,中年人平静地坐在椅子上,他的面部轮廓较常人要深刻一些,看起来似乎完全没有听到刚才师映川的话,也对此没有任何不悦的样子,而这时有人却是认出了这中年人的身份,顿时吸了一口凉气,知道今日之事不会善了,只怕那五楼的客人要遭了大祸。
中年人眼眸内精光微现,出乎意料地,却是非常微小地笑了起来,笑容绽开时,整个人就好象被一团无形的火笼罩住一般,仿佛让所有看向他的人都被灼痛了双眼,不得不偏移了目光,此人脸上带着微笑,淡淡道:“这洗髓丹我有用处,小辈,本座出一颗龙龟内丹外加一支七品叶的雪王参,你可还要跟下去?”
这话听起来颇为平和,然而其中却是分明透着威压之意了,这一番听着并没有威胁的言语响在所有人的耳边,与此同时,中年人那冷漠的目光之中所透出的含义,分明是比任何威胁的话语都更要充满了震慑之意,那一丝笑容也看不出真切的喜怒来,但其中却存在着一股冷漠的傲意,这是其他人碰触不到而且也没资格去接触的东西,毕竟现在是在拍卖过程当中,只要有本事,那就可以随意加价,中年人虽然对这洗髓丹势在必得,但是也不愿意做冤大头,用过高的代价换取洗髓丹,因此才会有这番话,不然师映川如果再一味加价的话,此人为了得到洗髓丹,也不得不付出更高的价码。
师映川在包厢内看见了中年人的模样,便皱了皱眉,他以同样冷漠的神情望着那个中年人的身影,目光当中也一样透着冰冷,然后传音对其他三人道:“这人是谁?我倒没见过,你们可认识么?”宝相龙树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微微摇头,师映川见状,也不以为意,他透过帘子看着那中年人,淡淡道:“我自然会继续加价……此物,我势在必得。” 嘴角的奇异笑容缓缓敛去,平静说着:“……两颗龙龟内丹!”
此话一出,全场忽地声息俱无,出现了一个短暂的空白,而且几乎是彻底的静默,所有人为的声音基本都消失一空,唯一只剩下呼吸声,那中年人手里正缓缓转动着的两枚碧玉球忽然就停在了他的手心里,中年人手指修长,那玉球表面出现了一道道密集的细小裂纹,同时脸上现出了一层几不可察的寒霜,他的脸色阴沉起来,眉宇之间有了微霾之色,他看着五楼那处包厢,一言不发,虽然表情依旧淡漠,但是已隐隐透着不满和杀意,与此同时,空气中就仿佛有一根无形的弦在越绷越紧,而因为此人的沉默,就使得气氛更加紧张,有认出这中年人来历的客人心中微紧,不知此人会不会在大怒之余出手,从而导致血淋淋的的后果,而此时一旁那名唤沙遗音的青年却是嘴角露出一丝嘲讽轻蔑之色,他知道如果这样的情况再持续下去,五楼包厢里的那人不知道究竟会迎来怎样凄惨的下场。
这时在某一间包厢内,千呼兰正面色复杂地透过帘子看向场中,他方才也是出了价,想要得到这洗髓丹,提高自己的资质,不过当五色芝一出,他就不得不放弃了,而当他亲耳听到师映川出价之际,内心颇为震动,他知道师映川四人是根本用不上这洗髓丹的,想必是给某个亲近之人使用,这使得千呼兰心中顿时出现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厌恨之感,仿佛是对方生生从自己手中夺走了这枚洗髓丹一般,而当中年人出价,与师映川竞争时,千呼兰情不自禁地就觉得痛快起来,毕竟人性是复杂的,即使明知道自己得不到,也不愿意看见别人得到,他既希望师映川失败,以此满足自己深深的嫉妒怨恨心理,恨不得对方那个需要洗髓丹的亲近之人永远也改变不了资质,与自己一样无法踏上真正的武学大道,但同时也知道以师映川四人的力量,无论那中年人是谁,师映川都是决不会失败的,这种种复杂的思绪纠缠在一起,就形成了一种哪怕是千呼兰自己也说不上来的微妙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