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昭说话就说话, 突然笑什么啊。

洛繁音喝了酒,自觉神智不算清醒,只觉得这酒实在太厉害了, 到现在还让她心口热热的。

对方笑得洛繁音更是面红颈赤。

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在发酵。

就轻易让洛繁音头晕目眩。

等她想起要阿昭询问的问题后, 便一个字、一个字地回应, 慢但格外认真。

“的确是好事, 是凌瑶仙子找到她的女儿了。”

“她的女儿?”

衡昭眉头一皱。

洛繁音还在温吞地说话, 逐字逐句地,语调绵绵的, 显得格外好逗弄。

衡昭压下逗弄她的心思。

将自己的思绪回笼到凌瑶仙子这事上。

衡昭低头:“她就是我之前和你说过的, 在天上不好惹,还喜欢整日烧莲子的那一位;若我记得不错的话, 你下凡渡劫一事, 就要经由她的手, 但你怎会同她那么亲近,她连喜帖都给你发了。”

莲烧十颗, 情传千里。

凌瑶仙子的性子有些独, 平常能和她相处得来的仙人不过一二,但其中肯定没有洛繁音。

可现在,凌瑶仙子亲自给她送了请帖。

态度还很和缓。

洛繁音将那坛酒小心地封好。

拆开了的酒就不好意思送人了, 所以洛繁音会在剩下没开封的几坛酒里取一份作为贺礼。

这个过程衡昭一直仔细注意着她,担心洛繁音带着酒后的酣醉, 会不小心伤了自己。

之前的洛繁音在死生九重渊就如此。

因为害怕而被他用衣服遮住了眼, 即便后面到了有光亮的地方, 她还是头顶着他的衣服,一双眼睛从衣服缝里往外看, 四处打量,却在一脚踢到魔族死魔的骨头后,摔得不轻。

某种程度上来说,洛繁音的确格外笨拙。

顶着衡昭这样“深沉”的视线,洛繁音耳朵上的红意一直没有消散,甚至愈演愈烈,从耳尖发展到整个耳朵,最后脸颊都在飘红,整个人就像从流光溢彩的火烧云里捞出来的一般。

好不容易将酒坛封好,再取出新酒,洛繁音的后背已经浸出了薄薄的一层汗。

她抬头悄悄看了一眼,又骤然收回视线。

救命!阿昭怎么还在看她啊!

这种感觉实在久违。

如果非要努力往前追忆的话,那还是莲花期的她看到叙清仙人近乎裸-体的身体时起,那时她的脑子就这样,空空的。

现在也如此。

洛繁音暗自唾弃自己。

什么时候自己开始见异思迁,看到一个长得好看的就不由面红心热。

即便这么想,洛繁音还是忍不住偏过头,她偷偷瞧了衡昭一眼,看到衡昭已经收回了打量她的视线,伸手正在给她整理酒坛上有些凌乱的绳结,男人的唇形很清晰,唇线优越,唇峰呈现明显的锋利山丘形,没有笑,表情冷淡,还隐约带了股难以挣脱的掌控。但现在,这个长相优越,实力强劲的大妖怪正颔首低眉,认真给她打结。

茜草染成的红绳在衡昭的手中就如同最简单的玩物一般,衡昭的指节几相交错,一个呼吸的时间,工整且对称的蝴蝶形长结就出现在酒坛的封口处。

洛繁音看呆了眼,这比她系得还要好些。

“这叫蝴蝶结。”衡昭道。

在他原来的世界,几乎人人都会,但到了这里就很少见了。

可后面的话衡昭没说,衡昭只漫不经心地抬眉,同洛繁音如此解释。

“蝴蝶结?”

“嗯。”

洛繁音想到什么,眉眼一亮:“阿昭能教我吗!”

衡昭瞥向她。

洛繁音不好意思地指了指自己发髻上的珠钗,无师自通了某种审美:“我感觉这个结很好看,换成飘逸的纱巾束在脑后,应当会更好看。”

爱美是洛繁音的天性。

化为人形时,她拥有仙界最为卓越的女仙面庞,她便一直喜欢将自己的脸装点得更为美丽。

别的女仙子几百年才换一个发髻,她隔三岔五换新。

甚至她好不容易从死生九重渊里面采集的魔珠,都被她用来交换美丽的珠石珍宝。

此刻她就想要极了。

这个蝴蝶结的手法多么精致啊。

再配合合适的编发……

短短的几个呼吸,洛繁音就已经想好新的发髻如何去弄。

她转头看向衡昭,语有期待:“阿昭,可以吗?”

衡昭睫毛低垂,从上往下看去,这种角度可以将洛繁音精致的面容,柔韧笔挺的腰线,以及笔直清瘦的双-腿都纳入眼底,洛繁音的五官立体且清秀,嘴唇红润柔软,微微张开,露出里面洁白无瑕的贝齿。

偏生洛繁音还不自知。

正亲昵地看向他。

谁能顶住洛繁音这么可怜巴巴且近乎撒娇的语气,至少衡昭不行。

衡昭的眼突然闭上,他的呼吸变得绵长匀称。

“行。”

这怎么不行。

一炷香后。

衡昭被洛繁音邀请去了她的内院。

本来洛繁音想请衡昭请来她的梳妆台,但衡昭陡然止步,一副不想进来的样子,洛繁音就没有勉强。

她把自己梳妆台上的那些好看珠钗都取了出来,还根据今天的穿着寻了一条暖玉色的丝带,原本是她的腰带,但现在系在头上,看看估计也合适。

可惜洛繁音的手有点笨。

跟着衡昭学了几次,手指总会打结。

洛繁音的表情逐渐暴躁。

怎么回事?

明明之前涉及打扮的事,自己手都灵巧至极,可这个结她怎么就是打不会呢?

洛繁音再去看了一遍。

新的疑惑产生。

为什么这个绳子从这儿穿,那个绳子从那儿走。

不会打劫的洛繁音,羡慕地看着衡昭。

不用她出口,衡昭又重复了一次。

事实上,衡昭已经重复这个动作三十九次了,这次是第四十次。

每一次的手指姿态都没有停顿,行云流水,流畅至极。

他的耐心与温和如果让那群妖怪们见到,定会大吃一惊。

说好的暴力教育呢?

说好的学不会就揍一顿呢?

怎么大家都是学生,繁音小仙子学不好就有这么好的待遇?

可惜洛繁音这个学生实在太过愚钝,蝴蝶结打到最后竟将自己的手指都缠了起来。

衡昭无奈地叹了口气。

“算了,你学不会。”

“可是阿昭你就学会了啊?”

他怎么就不能会?

他想,再凶的男孩子打篮球,系鞋带的时候不都还要打蝴蝶结。

但他实在没想到洛繁音居然这么学都不行。

一口气叹了又叹,格外悠长。

“那你还继续?”

洛繁音听他叹气本来很担心,还以为衡昭又要骂她小傻批,没想到衡昭只是表情难以形容了些,语气还是很温和的。

但洛繁音被衡昭直截了当的无奈表情弄得很沮丧。

洛繁音看上去闷闷的,情绪也有些恹恹。原本明亮清润的瞳孔不如原来那般圆润,此刻稍微眯了起来,上面两弯有如柳叶般飘柔美的眉毛微微轻皱着,恰似一波秋水,被萧瑟的秋风吹起波澜。

怎么回事?

原来沧海中里面的自己不是炼丹的时候上手很快嘛,怎么一回到天上又开始变得更大起来,这种感觉洛繁音很是熟悉,当她化为人形以后就和那些白莲花小仙女们一同修炼,别人修炼一时辰,她要足足修炼一天;后来因为她要追着叙清仙人跑,修炼的时间就更加少之又少,以至于下凡渡劫前,那群白莲花小仙女的实力面都远远超过她。

原本洛繁音还安慰自己,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她们实力好,可自己有叙清仙人这么优秀的仙侣,做仙不可以太贪心的……

可现在洛繁音却不这么认为。

自从下凡度过的生死劫,洛繁音或多或少都被从前的音音影响到自己的心绪和判断。

为什么不能两手抓?

既然知道自己修为不行,那更要多加修炼,靠别人不比靠自己更强?

换句话说,为什么音音在凡间死得那么惨,不就因为她的实力不如大师兄,倘若她修行更加高深,比大师兄还早些渡劫,那能压制她的人就寥寥无几。

说到底还是自己实力不如旁人。

洛繁音的思维发散很快,从小小的一个蝴蝶结就发散到死生之事。

表情也凝重了些。

但这幅场景落在衡昭眼里……衡昭还以为她在为自己的笨拙难过。

就这么容易气馁?

衡昭突然短促地笑了一下。

衡昭含笑低语:“想什么呢,表情这么苦大仇深。”

洛繁音板着张脸,表情凝重了些:“我在想,人生在世,切不可年少荒芜。”

衡昭挑眉:“年少荒芜?”

话音刚落,他就看向洛繁音的发顶。

小黑莲花的头发漆黑如墨,光下闪着幽幽暗光。

“你不秃头。”

“秃头?”洛繁音不知道衡昭为什么会提到秃头,但她还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当仙子还是不能懒散恣意,我虽渡了生死劫,在修行一事上也更为上手,可也需更加努力。”

衡昭:……

怎么就开始自己给自己劝学了?

衡昭不免好笑:“学不会就学不会,不过一个小小的蝴蝶结而已。再说人无完人,你这样就挺好的。”

没心没肺,就在天上当她的快乐小仙子。

然而听了衡昭的话,洛繁音却罕见地没有表示赞同,她凝眸定睛,似乎怀疑眼前的衡昭是否是她认识的那个阿昭。

“如果是之前的阿昭,才不会这么说这样的话。”

“那我会怎么说?”

洛繁音垂下睫毛,似乎陷入回忆:“如果我怎么学炼丹都练不会,那阿昭你一定会说:你是什么品种的小傻批?这么简单的东西学都学不会?给你吃那么多的饭也白搭,还在这里愣着干什么呢?还不赶快去学?要不然就你这笨蛋模样,以后要饭都要不到热乎的……”

洛繁音学得很像。

将衡昭的那股子欠劲儿学了个十足十。

衡昭有些哑然失语。

他轻轻地咳嗽了一下,清了清嗓子:“我之前是这么说你的?”

洛繁音很公正地道:“不是。”

不等衡昭松下面孔,准备驳回她的话语时,洛繁音又道:“但阿昭你看向我的那张脸,就写满了这些话。”

衡昭只觉得离谱。

他的脸才多大,怎么能装下这么多的字?

但还别说,洛繁音有一学一,模仿的这些的确就是他心中经常骂骂咧咧的话语。甚至有的时候他骂得还更脏些……不过这些就不必让洛繁音知道了。

作为一条活了不知多少岁月的老龙,衡昭还是要脸的。

殊不知,他之前在心湖骂骂咧咧的那些话语都被洛繁音听到了耳朵里。

只可惜最近不知为何,无论洛繁音怎么聚精会神,都听不到心湖里衡昭熟悉的欠揍言语。

洛繁音稍显低落,视线不知何时停留在衡昭指尖缠绕的白色蝴蝶结上。

其实说了这么多。

她还是想学会打蝴蝶结的。

因为这个结真的很好看,用白色长巾打出来的蝴蝶结饱满圆润,两条长长的拖尾**在桌边,随着微风轻轻而动,格外仙气。

这要是配上黑色的长发,那才叫姿色艳丽,冠绝一代。

似乎觉察到洛繁音的心思,衡昭蓦然起身。

衡昭比洛繁音高许多,此刻站起,给洛繁音的面容拢上一层阴影。

他踱步走到洛繁音身后,不肯承认洛繁音刚刚那一长段言语描述的就是他自己本人,索性换个话题。

“想把这个结打在哪里?”

“什么?”

“是在头发上打个蝴蝶结吗?”

衡昭的瞳孔颜色本来就很浅,现在阳光穿过他的瞳孔,将他的瞳仁折射出一抹非常清冷漂亮的色彩。

洛繁音瞬间哑巴了。

阿昭要给她弄头发吗?!

但是女子的头发素来只有……

不等她说出口,衡昭的指尖已经解开刚刚打好的蝴蝶结,洁白飘逸的长带并非全然的白,而带着些许清透的意味,缠绕在衡昭如玉般的手指上,像是清透的神蛟嬉戏于山巅,俨然击中了“手控”洛繁音的心。而衡昭另外一手则托着她的乌黑长发,简单地比对过后,白纱穿过洛繁音后颅顶的编发,一个精致的翩跹蝴蝶结落在黑发之上。

洛繁音来不及拒绝,衡昭的手就已收回。甚至还体贴地帮洛繁音理好额边被风吹乱的头发。

洛繁音的脸红了个透。

这比喝了桃花酒的威力还要重些。

太吓人了吧。

阿昭居然亲手碰了她的头发……

这在她们仙族中,男仙若摸女仙的头发,那必然证明二人关系不浅,不是已婚仙侣,就是未婚但被天道认可的仙侣。

可现在,阿昭碰了她的头发。

要知道,自从洛繁音化为人形以来,叙清仙人都没碰过她的头发呢。

洛繁音忍不住摸摸后脑。

在正中的位置摸到了个均匀对称的结。

明明本来高兴的,可洛繁音胸口却哽了一根刺,呼吸也不上不下的。

仿佛那个好看的蝴蝶结不是装点她美貌的装扮,而是让她心劳意攘的源头。

衡昭以为她不喜欢:“怎么,这么弄不可么?”

洛繁音顿了顿,才慢慢地摇摇头。

好看。

但也有些,太亲密了。

洛繁音红着耳朵想。

-

以往有了新的好看发型洛繁音都会跑着去给叙清仙人看,可这次她只对着镜子自己欣赏。

蝴蝶结打得太过流畅,以至于她都舍不得拆。

拆了以后,她就弄不回这个蝴蝶结了!

晚上躺在**,白天被衡昭触摸头发的复杂情绪再次涌来。

其实衡昭伸手摸她的头发的时候,她并没有厌恶,更多的,是江水破堤般的吃惊与诧异。

阿昭为什碰她头发啊……

洛繁音心里出现了无数种可能。

思来想去,最后一种可能性最大——阿昭会那么果断地碰她的头发,一定是因为他们妖仙殊途的缘故。就像阿昭之前说的那样,他因为不懂得天界的律法,所以吃了很大的亏,以至于后来龙军大人命令所有要求背诵几百条律法的时候,阿昭总是看得最认真的那个,也是管制下属最严苛的那个。

但这侧面不也就反应出来阿昭对仙界的知识总有疏漏之处。

至少,衡昭不知道小仙子的头发是不能随便摸的。

这一-夜洛繁音睡得不算踏实,总有绮丽的梦境追着她,让她挥散不去。

次日,阳光晴朗。

洛繁音头颅后面的蝴蝶结已经被她睡得乱成一团,丝毫不具美感。

她愣愣地看了会儿。

才慢慢将纯白的发带从编发之中抽离出来,也像抽离出某种不为人知的隐秘心事。

-

最后两天,洛繁音近乎不曾合眼,她努力学习掌控魔气的方法,却也不能使劲压榨衡昭,总归放衡昭回去休息。所以在衡昭看不见的地方,洛繁音似乎又变成了之前那个努力学习炼丹之术的音音。

时间一晃而过,桃花开了又落。

第三天的时候。

衡昭不曾过来,因为他们约着要一起去凌瑶仙子的宴席处,既然如此,直接在凌瑶仙子那里见面更好。

说来也恍惚。

天上那么多正经的神仙,衡昭独独和凌瑶仙子走得有些近。原因无他,仅是因为凌瑶仙子话少,做事多,所以莫名其妙入了衡昭的眼;而凌瑶仙子也是少数有胆子和衡昭这条龙交谈的仙。

所以衡昭自然也收到凌瑶仙子的请帖,还以龙君大人的身份受邀。

凌瑶仙子的语气格外尊敬。

似乎只是出于礼节的邀请,不奢望他真的会到。

不想他已和洛繁音约好。

-

凌瑶仙子举办宴席的场地格外宽阔宏大,背景是浩**波澜的天边星河,仙人们整齐地围坐在莲花池中央,数不尽的案几铺设开来,从上到下,从尊而卑。

首席是凌瑶仙子给龙君大人留的。

可惜了,凌瑶仙子过去送请柬的时候,龙君大人似乎并不在龙宫中。

凌瑶仙子便把请帖放在宫殿外的弯折桃花枝上。

不过无论今日龙君大人来或不来,上面的位置都要留着。

而自古以左为尊,距离正中位置靠右的则是凌瑶仙子和她女儿的席位,往下,左边的双案几是给繁音仙子和叙清仙人准备的。像洛繁音和叙清仙人这种有姻亲关系的未婚道侣,如若参与宴席,是可以坐在一处的。

凌瑶仙子知晓二人有了龃龉。

但出于体面,还是将二人的行为放置在一处,一条长长的红檀木案几,两方精致的软巾蒲团。

洛繁音携礼而来的时候,叙清仙人已经落座。

洛繁音一眼就看到了叙清。

男人面容清冷如玉,穿着他平时常穿的白袍,在浩瀚星辰的映衬下宛若天上月,又似窗边竹,今日来了不少的女仙子,许多仙子的目光都停留在他身上,但叙清却丝毫不在意。

他的视线停留在洛繁音身上,随后浅浅点头,端方落拓,温雅逼人。

羡慕洛繁音的声音再次响起。

“叙清仙人闭关出来,气势更冷凝的些……”

“你怕什么?冷的又不是你。要是你现在成为叙清仙人的案边人,那才有资格说这话呢。”

“不过我总觉得繁音仙子也不太对劲。”

“她哪里不对劲?不都是那花瓶模样。”

“唉,不是,她比我们先化形,可她的修为我们是知道的,之前仙魔大战,她连上战场的要求都达不到……可现在你去探探,你可知她修为的深浅?”

交谈的两位毗邻小仙子正是和洛繁音泡着同一坛灵泉水的白莲花姐妹。

吸收着同一片水域的灵气,她们的长相却格外不同,一黑,一白,白莲花们修炼成仙后自然不爱搭理洛繁音,可奈何洛繁音命那么好,得了这般好姻缘。

那可是叙清仙人呢!

有谁可堪与之匹配。

现在更听说她渡过了难过的劫。

这群同水而生的白莲花简直羡慕到酸涩。

天道怎么这么偏宠她。

给了她好的容貌,好的夫婿,现在还让她渡了劫,修为大增。

酸酸的眼刀子有如实质。

洛繁音有些不自在地应对着周围人的言语。

但凌瑶仙子格外热情。

这位看起来极为年轻的仙子母亲接过她手中的酒坛,冲她点了点叙清仙人的方向:“这就是繁音仙子亲手酿的桃花酒吧,百闻不如一见,隔着坛子都闻到酒气的好味道,宴席散后我一定带着我的女儿好好尝尝。现在还请繁音仙子入座。”

就着凌瑶仙子的手指,洛繁音更是必无可避。

顶着在场仙人们的视线,她头皮发麻地朝叙清仙人走去。

本来还想随便找个位置坐下……

看来是不行了。

洛繁音僵硬地坐在叙清仙人旁边,努力控制动作幅度,不使自己过于粗俗失礼,她腰背挺直,屈膝跪坐,又将原本有些凌乱的衣摆整理好,这才双手放在膝盖上,端得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

叙清仙人最近日渐烦躁。

四处寻不到音音的魂魄,他便找到凌瑶仙子这处,凌瑶仙子的存在有些特殊,她并非天上土生土长的仙人,早年是仙魔交界处的一株扶桑花,长于阴阳两界,化为人形后又修炼多年,被天道赋予守劫司一职,但凡想要下凡,都觉得神仙对凌瑶仙子都会毕恭毕敬。

叙清仙人虽不至于此,但也比平时温和些。

只是一想叙清仙人有想复活的凡间女子。

凌瑶仙子便更心疼洛繁音。

但到底她现在是有了亲生女儿的人,心思也从洛繁音身上转回到亲生女儿身上。

凌瑶仙子还记得,昨日她是这么和叙清仙人解释的:“凡人的魂灵消散不见也是有可能的;就如我的女儿,我寻了她多年魂魄,不想竟然和魔物相共生,以致我错寻多年。如果你真心想寻那人的魂魄,就放慢了脚步来……”

叙清仙人寡言不语。

凌瑶仙子还想说什么。

可是旁人的事她管不了那么多,叙清仙人离开前,她只得提醒道:“三日后,本仙宴请众仙,还望叙清仙人赏脸,请帖已经交由繁音仙子了。”

可惜她刻意提到繁音仙子,叙清仙人的表情依旧淡淡。

这下子凌瑶仙子彻底不言。

这二人之前的罅隙已经宽到可以容纳一块姻缘石了,就是不知这桩姻亲何时坍塌。

实际上,洛繁音和叙清二人相处格外平和。

洛繁音落座以后就乖巧听话。

她没有过多地张望旁边的叙清仙人,也不曾主动扯起一个尴尬的话题进行交谈。

就像普通的饭搭子……

现在的洛繁音只想吃完宴席立刻走人。

这种场合让她无所适从,她和这里的先人们不熟,唯一算得上熟人的便是她的未婚夫。

可惜她的未婚夫太过冷淡。

洛繁音也不会好了伤疤忘了疼,在大庭广众之下再去热脸贴冷屁-股。

毕竟往事皆有前因后果。

洛繁音的谨慎小心不是没有缘由的。

她还记得她和叙清仙人第一次一起参加某位仙人的合婚宴席时的场景。

那时的她不就殷勤地紧。

可惜那个时候叙清仙人完全没有搭理她,男人顶着那张几千年不曾变换过的冷脸,无论她说什么,都泠然不语,最后只在成婚仙人过来敬酒时,他嘴角才轻微扯起,沉沉地说了一句祝贺的话,随即一口饮尽酒水,独自离开。

不顾在场所有的双人的席位上的宾客都情意绵绵。

只剩她,被可怜遗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