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亮光却一眨眼便又尽数熄灭。陶舒晚还没摸清究竟是怎么回事,便见藤阳失落开口:“晚了,无影已没有活下去的意志,每每醒来,他都求我,让他尽快死去……”
陶舒晚不知道他是用多大的勇气来说这句话的,只知道那藤阳原本冷硬的脸上,竟流露出不符他周身的悲伤与哀愁,那原本活着的灵魂也因为无影而变得渐渐暗淡似的。
“我可以劝他的,藤阳,你让我进去见他一面,不论用什么方法,我都会说服他,让他活下去,你相信我!”陶舒晚因为焦急又上前走了两步,她希望自己用真心能感动藤阳,希望他能放下对自己的偏见。
无影终究是藤阳的软肋,在他看到陶舒晚那眸中所流露出来的那真心,他终是心软了。
不过片刻,他便落在了陶舒晚跟前,脸上的表情有些别扭,又有些抹不开面子的冷硬:“若你无法说动无影,最终他还是死去,我依旧会让你们不能活着离开馥香国,你懂吗?”
陶舒晚抿着唇,脸上亦带着一丝坚定:“到那时候,莫说你,就连我自己,都不会放过自己。”
依旧是那熟悉的屋子,陶舒晚来到无影跟前,空气里而今除了药的味道以外,还有淡淡的腐烂的血腥味。
她知道无影身上已经渐渐开始恶化,那白纱掩盖之下的身体不知是怎样的残破不堪。
“我还没有喂他药,过不了多久,他就会醒来,希望到那时候,他能放弃轻生的念头……”藤阳声音很低,像是怕有发出一点声音就能将无影惊醒了一般。
不过一会儿,炕上的无影便发出了低低的沙哑的呻吟之声,藤阳知道,是无影的意识正在逐渐清晰。
果不其然,不过片刻的功夫,只见无影纤长的睫毛颤了颤,头也开始下意识的转动。
“无影,你醒了……”藤阳压抑住自己心中的情绪,上前去,趴在他跟前同他说话。
无影紧紧皱着眉头,醒来的一瞬间,他似乎并不有多么庆幸,反而面无表情,甚至是那种对于这个世间的无所留恋的。
身上的每一寸都是疼的,疼的他已经近乎麻木,他不敢动,因为每一寸的移动,引来的都是巨大的痛苦。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已经有办法可以救你了,你很快就会好的。”藤阳趴在他的耳边,带着一点诱哄。
但是这种话却并没有让无影那厌世的脸上有多大的情绪波动。他睁开了眼睛,黑色的瞳眸中没有一丝光彩,像一具任人摆动的傀儡。
很长时间的寂静,这个傀儡终于动了动干裂起皮的嘴,说了一句断断续续的话:“藤,藤阳,如果你还拿我当……朋友,你就让我,速死……”
声音很低,又有些破碎,但那话语中的坚定语气让一旁的藤阳听在耳中,实在是滋味难受。
“说什么傻话,等你的毒解了,我们还像以前一样,闯**江湖,然后在一块喝酒,那时候不是我们最快乐的时光吗……”藤阳嗓音亦哑着,但他身为男子,不想似女子那般哭哭啼啼,所以,他虽眼眶微红,但却是一副极力隐忍的模样。
无影听了藤阳的话,目光有一些怔愣,他呆呆的盯着屋顶,一动也不动,似乎在想一些什么。
良久,只见他微微翘了一下唇角,道:“这一辈子,认识你,倒也值了……”
明明是轻松的语气,却让一旁的藤阳有些抑制不住,竟微微发颤。他能看出无影的目光之中已没有红尘之气,他已经没有了活的念头,再没有什么事情,已经能够叫他留恋的。
站在一旁的陶舒晚听了这么多,早就已经控制不住落下泪来。她是这整件事情的始作俑者,是她的一些行为导致无影变成如今这种模样,她站在角落里,竟然有些恐惧。
她害怕看到无影这般,就像她害怕直面自己内心的错误一般……
就在这个时候,无影身上的药效已过,原本平静的他已经紧紧的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双手也紧紧攥成了拳头,就连那波澜无惊的双眸中,都流露出一丝恐惧。
他的毒开始发作了,他全身像是被千千万万只小虫钻进身体,骨髓,血液,一点点的啃噬着他,叫他痛苦万分。
“唔……”无影的嘴边溢出一声痛苦的呻吟,随后便见他从牙缝中断断续续吐出一句话:“藤,阳,杀了我,快,我受不了了……”
他的身体剧烈的颤抖着,身上也出了许多汗。藤阳找了一块毛巾送进无影的嘴里,让他咬着,他生怕他因为身体上的疼痛而做出什么自残的事情来。
陶舒晚这是第一次看到无影毒发以后的痛苦,那种刻入骨髓,内心,不敢忘记的画面,让她身上的每一寸都在叫嚣着愧疚,她宁愿躺在那炕上这般痛苦绝望的是自己……
“还愣着干什么,快上来按住他,我去将抑制的药拿来!”藤阳没好气的怒斥着。
刚刚那一瞬间的心软,在看到无影这般痛苦之后全都变成了那无法发泄的恨意。
陶舒晚擦掉眼泪,默不作声的来到无影跟前,将他战栗的身子摁住,而后等着藤阳去端药。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她忍着哭腔,十分真心实意的朝无影说着。
无影因为疼痛,就连眼神都已经模糊失神,虽然一只耳朵已经失聪,可是他还是能听到陶舒晚的话。
“嗬……嗬……”
陶舒晚听到他喉咙里似有话要说。她一狠心,便将他口中的毛巾给拿了出来,而后趴在他嘴边,问道:“无影,你想说什么?”
“我,我不怪,你……”无影断断续续,音不成音,调不成调,但是陶舒晚还是听清了他喃喃的话语。
一瞬间,眼泪决堤,她咬唇忍着,却越发觉得自己对无影的伤害,难以弥补。
“只求,求,让我,死的痛快些……”无影的话又断断续续传来,一字一句,砸在陶舒晚的心头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