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红枣带头,很快,落樱、霜菊、秋露也红了眼眶,纷纷上前,颤声道:

“我等亦愿留在阿姐身边,修习剑术,以期日后为家人报仇。”

她们皆是自小受掳,但记忆尚存,如今有了报仇的机会,怎能不激动。

姜鸾不让她们跪,她们便双手作揖,躬身不起。

只听头顶上传来淡淡的一声好。

姜鸾的声音不高,却掷地有声:

“待你们拿起剑的那一刻起,命运就已经掌握在你们自己的手上。”

这句话太过于震撼人心。

不仅保持躬身姿势的红枣、落樱等人,浑身一颤。

就连剩下几个自幼被家中卖掉,无什么仇要报的侍女,闻言,亦心动不已。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皆迸出渴慕的光彩,嘴唇微微翕动。

其中一个叫“花糕”的侍女,鼓起勇气,上前一步,替她们将愿望表达了出来:

“阿姐,我们想留在你身边,修习剑法,但…但若是有机会,也很想上外面转转……”

她是众人中年龄最小的,性子也最为活泼。

此刻,大大的眼睛里光华流转,满是对山外世界的憧憬。

姜鸾岂会不知道这小丫头的心思,唇角微扬:

“放心,就是留我身边,你们也不会像从前一样被拴死在这个地方。”

“我会和你们签工契,除了日常帮我打理义馆,处理些其他事务外,你们每年皆有四个月的外差,大可以趁这段时间,游览四方名胜……”

见众人一幅懵懂的样子,姜鸾解释道:

“工契和卖身契最大的不同,是你们的来去皆自由,就是日后在我这里干得烦了,亦或是有什么事不得不离开,只需与我说一声,便可径行离去……”

众人皆瞪大了眼。

她们自幼为奴为婢,所接受的教育向来是自己乃主人家的物件,生死皆掌控于主子之手,即便动辄被打骂,亦不得擅离,除非被主人舍弃。

现在,姜鸾这番话,无疑像一道惊雷,为她们原本受限的人生炸开了一道口子。

从前,她们从未奢想过有朝一日能够主宰自己的人生。

如今,这样美好的未来,就在前面向她们招手!

花糕“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阿姐,你是真心实意对我们好,我,我哪儿都不想去了,我想一辈子呆在你身边!”

姜鸾“扑哧”一声笑了:

“傻丫头,你想一直赖我这儿?想得倒挺美!”

笑毕,她故作严肃:

“以后我身边的活,可不是给花浇浇水、做几道点心、打扫下院子这样的小事了……做不好,我可是要赶人的!”

花糕顿时慌了神,抽抽噎噎道:

“别啊阿姐!虽,虽然…我除了料理花草、打扫院子外,不会别的,但,但我可以学!我不怕苦,也不怕累……”

姜鸾摸了摸她的头,安抚道:

“行啦,知道你很会学,我会好好教你的。”

接着,转头向众人,正色道:

“义馆只是一个肇始,接下来,是徐徐铺开一张信息网……”

“你们可还记得我先前说过的话?要你们做我手中最锋利的刃,将害死阿菲的人捅成筛子……”

“现在,我想做出修改。你们不是剑,而是用剑的人。请务必用好手中之剑,除却完成各种使命,最应该放在首位的,是护住自身!”

她的眼眶逐渐泛红:

“我不能再失去你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了!”

众人默然片刻,只听“噌”得一声——

姜鸾抽出寒霜,冷冽的剑光一闪而过。

腰间的对牌,一分为二,“咣当”摔落在地。

那双对牌,象征着宗主夫人的权柄,左为凤,右为凰,中间以金丝为系。

如今,金丝断裂,两只凤凰脱离了束缚,昂首睥睨,振翅欲飞。

“这两日,你们先收拾自己的东西,待我寻好住所,安顿下来,即刻通知你们下山。”

……

“什,什么?夫…夫人和离了?!”

酥饼一大早听到来换班的红枣透露的消息,惊得半天合不拢嘴。

“哗啦”一声,木门被推开,露出丁婉婉惺忪的睡眼,眼下依然一片青黑。

“大清早的,吵吵什么……”

昨夜里,姜鸾一晚上没回来,她就守在寓所门口守了一晚上,心中始终不得安宁。

等到后半夜,她实在困得不行,步履虚浮地回屋。

然而,她一推开木门,赫然发现,自己的小**,那个圆脸的丫头抱着曈曈已经睡熟了,睡得又香又甜,眉心舒展,半点忧心的样子都无!

合着这家伙是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主子吗!

她的目光落向那丫头微微翘起的唇角,冷不丁地瞅见了点心碎屑,猛地一震。

她给大师姐带的那盒杏仁酥,特意藏好收了起来,还是被这家伙找着偷吃了!

丁婉婉绕着床边,忍了又忍,考虑到曈曈,不得不咽下这口气。

她认命地摊开垫子,气呼呼地躺上原本给这丫头备下的地铺。

然而,还没眯着一个时辰,又被一声惊叫吵醒了。

目视立在廊外的两个精神饱满的女人,丁婉婉的语气难掩不耐: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家主子怎么还没回来?”

红枣刚要开口,酥饼一把将她扯了过来,大声“耳语”道:

“这种大事夫人还没允许咱们向外人透露出去……”

其实丁婉婉算不算外人,酥饼心中还是有一点数的。

夫人既然能将自己的义女托付给这家伙,想必是信任她的。

但酥饼着实不喜这个糙里糙气还一点都不会来事的女人!

昨日,她守在那女人简陋的寓所中,看了一下午的孩子,又累又饿,到了晚间,好不容易等那女人散值回来,第一句话便是问她夫人回来了没,人在哪儿?

酥饼自然答不出来,那女人就冷了脸,全然不理她,一心在院子里耍起了刀。

待她和姜曈曈肚子皆饿得咕咕叫,那女人才突然想起自己竟忘了给她们准备餐食,匆忙让寓所里的厨师送了两份加餐来。

等加餐送到,竟是油腻腻的大肘子和大馒头!

酥饼瞬间胃口全无。

她身为宗主夫人的侍女,在主峰上向来吃得都是精致的菜肴,这种粗陋的食物,实在难以下咽!

令她意外的是,夫人的义女却吃得很香。

一口肘子一口馒头,吃得满嘴流油,小肚子很快就鼓了起来。

那女人看得津津有味,嘴里还一直叫好。

酥饼无语至极,生怕孩子吃多了积食,赶紧撤走了食物,又给她塞了两颗山楂丸,这才安心。

餐后半个时辰,那女人又在院子里“哼哼哈嘿”地练了起来,还不忘把孩子也带上。

直接把一个干净可爱的小团子,练成了一只汗淋淋脏兮兮的小花猫!

酥饼本就没吃饱,晚间还得饿着肚子给孩子洗澡,心里没有怨气是不可能的。

待好不容易哄孩子睡下,她去翻橱柜找褥子时,竟发现了一只精致的食盒。

打开,里面是铺得满满当当的杏仁酥!

虽然已经冷透了,但架不住还是散发着一股杏仁的奶香,勾得酥饼肚子咕咕直叫。

紧接着,她的心里开始愤愤。

明明有这样能稍微上得了台面的吃食,却被那女人藏在了柜子深处,好像生怕她和孩子发现了偷吃了似的。

这是哪门子的待客之道!

酥饼犹豫了半天,还是架不住腹中饥饿,伸手拿了两块,垫了垫肚子。

若是那女人发现生气了怎么办?

哼,气就气吧!

这样小器的女人,就是要气一气才好。

于是,当酥饼对上丁婉婉听到“外人”二字明显一怔的眼神时,扬了扬下巴:

“夫人说不定今天会回来,你想知道什么,自己去问,看问不问得到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