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人的定义

永恒的心火炙烤着我们的灵魂,我们坠于着**弥散的时代,被迫接纳邪恶的玷污,无奈的生灵容忍着堕落,将躯壳改造成绝望的掩体,孤独的心在荒原里哭泣,悲哀地寻找着每一次**的爆炸,却永远不知每一次寻找都是在对高存在的背弃……

谁能拯救?

焦思溦自打从海边回来后这两天一直都在看这佚名者写的诗。

“溦溦,你爱上他了,你真的爱上他了!”

“没有,我没有!”

焦思溦应声答道,将书合上,点燃烟抽了起来,手指却微微颤抖着:“你知道的,自打威廉车祸走了后,我就不会再爱上任何人,绝对不会的。”

“我不相信。”

“信不信由你。”

“女人不会一生只有一次爱情。”

“……胡说。”

“我看得出来,你已经心乱如麻。”

“……”

“说人是一种坚强与软弱、光明与黑暗、渺小与伟大、卑鄙与正义的复合体,这并不是在责难人,而是在给人下定义。”路易丝长叹一气道,“溦溦,这句话是你经常挂在嘴边的,你现在却忘了。”

“我没忘。”

“你忘了。”

“路易丝,我根本没忘!”焦思溦愤然站起来,脸色青,嘴唇抖,“我比谁都清楚人的定义是什么!我们体内有魔鬼有天使,时刻都在魔鬼和天使的交战中,时刻都在**的挣扎中!”

她气咻咻地:“没错,我承认,我对他有动心,我甚至渴望他的拥抱,渴望和他做*爱……但是,我忘不了仇恨!忘不了的!他的诅咒其实根本不存在,诅咒实质就是他身上那个魔鬼的印记!”

“所以,所以你就想等待时机将他内心的魔鬼全部释放出来,彻底地沉迷在**里,在**中毁灭……?”

“是!看他表面一副淳朴正义节俭自律的德性,可我肯定他内心里一定是**不羁极端向往寻欢作乐无拘无束的生活,他对这个世界充满怀疑和仇恨,他把所有人都当成他的一件工具,他那种魔鬼本性的邪恶**有如囚在牢笼里的怪兽,时刻等待冲出来,一旦他心里那潘朵拉的盒被打开,他的恶就会一不可收拾!他根本就是一个魔鬼!就是一个伪装成正人君的魔鬼!自高自大惟我独尊虚伪透顶!”

路易丝叹气道:“唉,溦溦,随你吧,你作什么事情我都支持你,只是,你想好怎么做了么?”

焦思溦咬牙点点头。

路易丝激动地抱着焦思溦:“真的?”

焦思溦牵强地扭动身:“路易丝,我不习惯。”

路易丝连忙放开,焦思溦转身坐下,脸色已然恢复平静,淡淡地道:“我有数。”

龙镔此刻同样正在想人到底是什么,什么是生命的含义。

人到底是什么?

其实所有面貌上的差异不过就是细胞组织的排列组合不同罢了,真正的差异是在他们的各自独特唯一的心,正是这颗心他们成为独特并且唯一的自己。可是利衡集团这么多的心得怎么样能令他们追随自己拥护自己不给自己捣蛋呢?

而人,根本就是**的动物,人心就是**,每颗心都代表着每一个人的**,只要自己把他们看成是简单的**,看成是简单的沙简单的波浪,用制度纪律约束着他们,用恩义宠络他们,用权势威慑他们,用手段钳制他们,又用物质满足他们,再把集团营造成一个所谓温馨的家园,让他们有归宿感,再不断的激励他们,他们怎么可能不追随自己呢?

人不就是这么简单吗?没有心了,看他们也就简单起来,这样的话随便自己怎么作都不会伤害他们。

生命的涵义?

对于我这个连心都没有的人来说,对于我这个有一个什么诅咒的怪东西的人来说,生命的涵义根本就是一个骗局!我所要做的不过就是完成承诺的责任罢了!

龙镔的胡思乱想越来越厉害,他会在本是想这件事情的时候突然想到另外一件事情,就像今天在听取总部几个部门负责人做情况汇报的时候有好几次都走神想到那个海里抽筋的场景,想到幼年时在资江河里遭遇惊险的场景,他甚至还想起那两个黑白无常,想起自己的心是如何变成碎云飘走的。

龙镔一待确定祝本同登上飞机,马上就令焦思溦派人清核财务,焦思溦带着人马突然赶到利衡重工,把财务人员隔离审查,对帐目进行有针对性的清算。其实焦思溦早就知道问题是在哪里,自然很证据就有了。

第二天上午焦思溦邀请来的那德国克劳伯克重工的谈判考察代表赶来和龙镔赵思文进行了商务会谈和实地考察,德国代表表示满意。

龙镔立即向段平春、李修柏、武特立等人打了电话,要求他们必须在下午五点之前就把各自企业的人事方案报给他,随即龙镔又再次审核他改组总部部门的方案。

这一夜,他彻夜未眠。

李修柏很想知道为什么龙镔这么急着要方案,龙镔没有告诉他答案,在龙镔眼里这是归他乾纲独断的,他已经没必要向任何人解释为什么了。当龙镔看到李修柏并没有对他的两个副总尤其是那个已经确定是同盟中成员的副总进行换的时候,只是很轻描淡写的对他说:“李总裁,你如果信得过你报呈上来的这些人做你的下属,那我就批,如果你还有改动,你就现在改,不要等到以后绊手绊脚又后悔。”

李修柏想了想之后就把那个副总划掉了,将技术部经理改成副总职位。

段平春猜出了龙镔已经决心要做打破旧世界建立一个世界,他内心里充满了担忧,委婉道:“龙主席,大规模的人事变化会引起集团股价出现反常的,是不是开个高层会议研究通过一下?”

龙镔道:“不用,焦副主席和我意见一致,我们是集团股权的大头,股价一定会跌,我已经安排投资公司做好了护盘准备。”

段平春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提醒龙镔,就道:“薛副主席还兼着人事部部长,是不是通知他老人家一下?”

龙镔抽着烟,在空****的胸腔里任由致癌的尼古丁蒸烤着没有了心的内脏器官,他觉得烟实在是个好东西,烟就像豹一样陪伴着自己度过多少难熬的夜晚,青烟缭绕,盘旋空中,那红红的烟头象极了摆放在那些老人坟前的燃烧的香头。

他咬了咬牙对着段平春说道:“不符合人事程序必定有原因,这些事我来考虑吧,你就把药业管好吧。”

之后他拿着三份人事方案还有自己关于总部改革的方案给焦思溦过目,焦思溦知道好戏就要上演了。

龙镔就是要制造出既定事实,他随后去了人事部找薛冰莹,道:“薛副部长,我想和薛总商量一下,就让你当这个人事部部长,你的意见怎么样?”

薛冰莹见到卑鄙无耻的流氓混蛋龙镔,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她在想:到底父亲有没有帮我教训这个臭不要脸的仆街仔呢?

见薛冰莹低着头不说话,龙镔继续说道:“薛总身体不太好,人事部的事情也无法处理,也该让你来挑这个担了,老挂个副职不太好开展工作,你和邹副部长总得分个主次正副出来嘛!”

“随便。”薛冰莹冷冰冰道。

“有些人事需要调整,这几份人事方案你需要过目么?”

“你是老板,别来问我。”

“那你去把公章送到我办公室来吧。”龙镔转身出去了。

紧接着龙镔下达通知下属企业中层以上管理人员于第三天十月九日上午十点半召开大会的通知,并严令如非生产必要任何人不得缺席。

通知下达之后,龙镔也该对薛总曾海长还有钱毓慧钱素雪她们通报这个消息了。

为了避免他们要求紧急召开董事局和集团高层会议对自己的方案进行否决,龙镔撒了一个弥天大谎,安排田君瑶通知在香港的钱素雪钱毓慧两姐妹说是龙镔在大会后会在下午再开一个高层会议讨论集团有关事宜,钱素雪懒得去看龙镔炫耀他的口,便推托自己到下午再过去参加高层会议,钱毓慧表示自己到时会来。

曾海长心眼不多,应承明天会带上几个副总和部门负责人来长安参加会议。

久卧病榻的薛总对龙镔的电话相当敏感,立即问道:“到底你是有什么大事非得开这样的大会?”

“有必要让大家认识我和焦副主席了,再有就是宣布一些人事上的调整。”

“人事调整?你要怎么调整?”

“您身体不好,还为集团事务操心,我觉得您女儿可以独当一面了,我想请您把人事部部长让她来当,这样您去美国治病也就心里少了包袱。”

“小龙,你还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你要怎么调整集团人事?”

“撤掉一批,提拔一批,炒掉一批。”

薛总语声变得略显严厉:“你有想要撤掉谁啊?前两天都跟你说现在不是走马换将的时候,你怎么还要一意孤行啊?说吧,你是不是要撤掉祝本同总裁了?”

“我只是查撤换掉了几个必须换掉的人,他们对集团展不利。”

薛总的语声明显严厉了:“你不要和我打太极拳,你就实说你撤换掉了哪些人吧!你有没有经过高层研究?有没有考虑到这种撤换对集团股价的影响?”

我不是儿皇帝,你薛总也不是利衡的太上皇!龙镔皱眉咬牙拿着话筒,粗出一口气后道:“我和董事局焦副主席研究过了,也考虑得很清楚了。”

“小龙,现在不是你进行人事改革的时候,我不是不支持你改革,而是现在不能改!你要是冒冒然然去做你会捅出篓的!我现在都在努力帮你做和大家的平衡工作了,他们已经同意善待你,同意在将来的工作上支持你,你也得向大家表示一下妥协啊!”

“妥协?”

“小龙,一切只能慢慢来,千万不能急,要紧的就是稳住大家的心,大家都妥协一点,退让一点能促进集团展,一个人是作不成事情的,你得用自己的人格魅力将大家团结在你的周围,听我的,收回开会通知,咳咳咳······”薛总说话太急了,引起一连串剧烈的咳嗽。

龙镔轻轻将电话挂断,又把话筒拿开摆在桌上。

这时焦思溦敲门进来了,她看着龙镔焦躁地来回踱着,嘴里不停的嘟囔着“妥协妥协”,她再看看桌上的话筒,略一沉思便猜测到生了什么,于是走到龙镔面前,轻柔的抱住他绷得僵硬的腰部,温柔的喃喃安慰他说道:“别生气,要不,我们还是等一段时间搞改革吧,毕竟你还刚刚登上位,把大家都得罪了不好,妥协吧。”

当焦思溦柔软的胸部贴在他背上慢慢揉动的时候,龙镔感到自己又是在海边听风雨戏耍波浪了,而且那起伏的浪涛越来越劲猛,白浪飞天,惊涛卷扬,怒风狂啸,天地间充胀着逼令一切生物低头匍匐的风雨,似乎在告诫自己:妥协吧,妥协吧,人生来就是只有妥协的,生命生来就是妥协的!天道无涯,人力有尽,脆弱的躯壳,弱小的生命没有办法抵御天地的无穷威力的!

龙镔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妥协?妥协个屁!上苍诅咒了我,诅咒得我不能有自己的亲情爱情友情,诅咒得我只有不到四千天的性命,诅咒得我被迫放弃承继龙家六十四代的血脉,诅咒得我再也找不到自己的心了,诅咒得我不得不做一个孤家寡人!对!我本就是孤家寡人,我连上苍不作妥协,我还会对其他鸡毛蒜皮去妥协?**!

龙镔的眼里放射出谁也无法理喻的光芒,或许这种光叫做神经质,又或许这是典型偏执狂的特征,他定定的对搂抱自己的焦思溦说道:“焦思溦,你不是说你要我一副字吗?来,我现在就写给你!”

他走到桌前,打开砚池,倒点水就闭上眼睛一圈一圈的磨墨,脑海中不断的涌现几天前在海里的惊涛骇浪,情绪激动,骤然间他就彻底感悟到了当年**写下那千古绝唱《浪淘沙·北戴河》的情景心境……

……他迅铺开一张宣纸,拿出一只大号狼毫笔,字不加点行若惊云,动如万里长风,势如百丈狂澜,大笔泼墨如是写下那诗:

大雨落幽燕,白浪滔天,秦皇岛外打鱼船。一片汪洋都不见,知向谁边?

往事越千年,魏武挥鞭,东临碣石有遗篇。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

随即,他把笔一丢,对着焦思溦声音如铜:“我已经获得了你们的支持,手里牢牢把握投资公司,我还需要通过妥协来改朝换代重组内么?人是行走在时间之尺上的智慧生命,谁也不知道时间留给他的尺度还有多长,可是我不同,我清楚看得到时间写在我眼前的剩余尺度,我无比清楚地知道每过一分每过一秒都意味着我越接近那即将到来的死亡,他人在时间之尺上过着生活满足着**作为着他们的追求,可我不同,我只能在我那可怜的剩余尺度里去孤独地完成我的承诺。”

只见他紧接着拿起电话拨打薛总电话号码,声音中不带任何一丝情感的道:“妥协需要漫长时间,我生命有限,我等不了了!薛总,对不起您了。”

咔嚓——!

这已经是夜里了,东方明珠香港的夜景是繁华唯美的,那数不清的霓虹灯那彻夜透射光明的路灯以及万家***就是这样永无规律又永远规律的构造出世人赞美的风景,世人有如飞蛾扑火一般也在追索着这些繁华而且唯美的光明。

据说灯光能催促人向上,能给黑暗中的人指引方向,可这种说法也是片面的,不同的人对灯光就会有不同的感受,就譬如此时的薛总,正呆呆的看着他卧房里的灯光明亮而又昏暗地照射在他身上,打在他眼睛里,令他一片视线茫然……

……那抓在手上的电话里传出来的是经久不息的电话断线声音,哔哔哔哔,叫得他的心都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