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一贯钱,这些外头的百姓,除却日常开销,能赚半贯钱都算不错了,哪里能拿得出一贯钱。
吕大娘面色果然更白了:“大爷,咱这小本买卖,一个月才多少铜板啊,哪里,哪里拿得出一贯钱......”
“拿不出钱还废话什么!哥几个,给我砸!”说着,那壮汉便要带着身后人上前几步,一棍子落下,便将摊子上的碗筷盆缸都砸了个七零八落。
场面一度混乱起来,后头那个吃丸子的官家小姐已然吓坏了。
那大娘见势不妙,不仅不躲开,反而上前要去扑着护住摊子。
不惧怕棍棒,却怕自己的摊子被人砸坏,看来她所言非虚,他们一大家子都要靠这个小摊子做丸子过活。
否则那吕大娘也不会拿自己的命去护摊子。
眼瞧着棍棒便要砸到她背上,陆瑾瑜微叹了口气。
“慢着。”陆瑾瑜语气沉沉,厉声开口:“你们是萃华楼的打手?”
几个壮汉眼睛一眯:“哪儿来的小白脸,你可知萃华楼背后的东家是谁!?”
陆瑾瑜轻笑:“是谁?”
“那可是曲阳侯府的产业!曲阳侯世子前日回京,如今就在这附近,我劝你不要没事找事,脸比纸白的小白脸还想找哥几个地茬,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那壮汉是个嘴皮子利索的,三两下便将陆瑾瑜这个“小白脸”劈头盖脸骂了一通。
陆瑾瑜本还想掂量掂量自己,只是听到曲阳侯府这四个字,便笑了起来。
还真是冤家路窄。
“你们世子在何处?”
“我们世子就在后头的马车里,怎的,莫非你认识我家世子?”那壮汉神色有些狐疑。
毕竟陆瑾瑜穿着不错,虽是语气阴柔了些......难不成是哪家的郎君?
“发生什么事了?”熟悉的声音响起,陆瑾瑜不必转身,都知道来者是谁了。
她缓缓转身,原本温柔的面庞因着易容,化作了一副俊俏郎君的模样。
林修竹认不出他,却认识他身旁的青竹。
“青竹!?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家娘子呢?”林修竹见到了青竹,果真疑惑起来。
青竹一噎,却还是平静照着陆瑾瑜编给她的说辞硬着头皮念下去:“青竹,青竹是我的姐姐,我是青竹的妹妹,叫青梅。”
“青梅?怎么可能,你与青竹长得明明那般相似。”林修竹有些狐疑地将视线落在了陆瑾瑜身上。
陆瑾瑜将自己画得和原先完全不像,不仅修了骨相,还给自己抹了层黑粉。
他神色先是一亮,而后又有些狐疑,最后不确定起来。
“林世子,在下是瑾瑜的远方表哥,有礼。”陆瑾瑜微微摇了摇扇子,笑着为自己编了个身份。
若是庭覆在此,定能瞬间识得她的身份。
但眼前之人是林修竹,这人脑子不甚清楚,因而完全没发现陆瑾瑜身上的异样。
毕竟在林修竹的世界观里,陆瑾瑜从不会做这种事,因而他完全没往这方面想。
“原,原是如此。”林修竹神色一动,也回了一礼。
“你们曲阳侯府的奴才实在是仗势欺人,竟当街便要砸人摊子,公然勒索民财,实在是刁奴。”陆瑾瑜将勒索民财几个字咬得重了重:“我知曲阳侯府世子绝不是这样的人,那定然是手下人自作主张,我说得对不对啊世子?”
周围有不少人听到勒索民财四个字时都围了过来,闻言都将目光落到了林修竹身上。
若是林修竹点头,那明日曲阳侯府勒索民财的传言便要长翅膀似的飞遍满京城了。
林修竹目光狠狠扫过一旁两个壮汉:“都是你们干的?”
几个壮汉没想到眼前这个小白脸与自家世子认识这么巧的桥段能让自己撞见,此时已经抖如筛糠了:“不,不是,小的几个也是奉命行事啊。”
陆瑾瑜笑出声。
主子不聪明,下属也跟着蠢。
这几人若是将罪责揽到自己头上,保住了曲阳侯府的颜面,这条命说不准还能保下。
可他们却当众将曲阳侯府拉下水,这回曲阳侯府面子没了,他们也别想活着。
周围人果然指指点点了起来,连带着林修竹神色都恼怒了起来:“你们这个刁奴,私下做了这等不仁不义之事,竟还妄图推卸责任!?”
几个壮汉吓坏了,赶忙出言辩解,只是说话多说多错,林修竹是越描越黑。
陆瑾瑜不想看这场主仆当街吵架的戏码。
她虽然喜欢看戏,但此刻是女扮男装的状态,人少还无妨,此时人多,若是被人群注视久了,难免漏出破绽。
她缓缓挪了挪脚步,在林修竹还在和那几个壮汉争吵时,便悄悄拉着青竹与坐在地上发呆的吕大娘从人群中一溜烟溜走了。
只到了一处角落,陆瑾瑜才松了口气,看向一旁神色木然的吕大娘。
她原本还担心拉不走她,却没想到她如此好拐骗......啊不是,是带走。
吕大娘如失了魂魄一般哭了起来:“我的摊子,我的摊子......完了,全完了。”
“莫哭莫哭,摊子没了还能再花银子买,不必伤怀。”陆瑾瑜笑眯眯安慰一句。
吕大娘却摇头:“没银子了,家里连一颗铜板都没有了,还有七八张嘴等着吃饭呢,明日卖不成丸子,可要怎么活啊......呜呜呜。”
她闷声哭了起来,却不敢放声痛哭,只是捂着脸,压抑着声音啜泣。
“那,日后跟着我做事可好?”陆瑾瑜蹲下身盯着她:“你做丸子的手艺不错,可想过来我的酒楼里做菜?”
吕大娘哭声一顿,她愣愣抬头,面上还挂着两行泪痕:“你,你说什么?小郎君看起来是个贵人,可莫要拿小民取乐了......”
“并非取乐,我诚心问你,要不要来我酒楼里做菜?”陆瑾瑜笑着开口:“只要你做得好,我给你发银子,至少能养活你家里那几张口。”
原本她对招揽吕大娘没什么想法,可方才听她之言,便知她是个穷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