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景初早就知道他会问这个,姿态随意翘起二郎腿。

京禾湾别墅重新装修我会亲力亲为,可能不时会有新的想法及要求跟你沟通,我不想到时候想要联系你时,找不到人。”

听起来倒是合情合理,秦婳根本无处指摘。

“那能不能稍微延长些时间,比如一个礼拜?你知道的,我有时候还需要出差,不可能只做你这一单。”

江景初眉峰微挑,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会跟你上司谈,我想,只要资金到位,短时间内不安排你出差也是完全可行的。”

“那我还有私人的事情呢,总不能也…”

“比如呢?”

江景初懒懒吊着眼皮,冷凝的神色已经透露出他些微的不快。

“明溪山那边,你要回去看奶奶,来回三天时间绰绰有余,实在不行,把奶奶接过来这边。”

秦婳听到这里,眸光骤然缩了一下,江景初还不知道,她奶奶早在五年前就不在了。

奶奶在世时还是很喜欢江景初的,每次江景初跟着秦婳回明溪山,奶奶都会高兴得合不拢嘴,忙前忙后把她认为好吃的东西拿出来招待江景初。

有时候江景初陪着奶奶出去散步,她也会逢人就介绍这是她的孙女婿。

秦婳清晰的记得,最后奶奶临终之前,拉着她的手还念叨了好几声江景初的名字。

只可惜,奶奶最后走得时候,她最喜欢的江景初没能去送她最后一程。

这么多年,要说秦婳还有遗憾,那这绝对可以算一个。

江景初见秦婳不说话,浓眉微皱,眼底晦暗不明。

“或者说,你在国外还有什么割舍不下的人或事?”

秦婳突然被问,一时不明白江景初的意思。

他应该,不知道伊伊的存在吧?

咬唇想了想,秦婳试探着说道,

“毕竟总公司在英国,有可能…”

“到底是总公司在英国,还是总公司里有人在英国?”

江景初这句话说得拗口,又带着点咄咄逼人。

但秦婳莫名觉得很有指向性,脑海突然有什么一闪而过。

顿了两秒,

“你知道温礼是我老板这件事了?”

江景初轮廓立体的脸半隐在阴影之中,唯独一双润润的眸子漫出彻骨寒意。

“怎么,我不该知道?”

秦婳松了口气,幸好不是因为伊伊。

她终于想通,怪不得江景初会提这样的要求,原来还是在计较她跟温礼之间的事。

“我跟他现在就是普通的上下级,还有朋友关系。”

江景初得到她亲口肯定的回答,心里好受一些,但还是微眯着眼睛,

“分手就分手,为什么还要做朋友?”

秦婳嘴角扯了扯,

“如果你愿意,我们也可以做朋友。”

“我不愿意。”

江景初眼神里裹挟着强烈的侵略性,

“在我这里,男女分手后,永远只有复合跟陌生人这两条路。”

秦婳轻眨了下眼睛,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道忽闪的暗影。

“那你为什么还要找我合作,陌生人不该是就算陌路相逢,也要装作互不相识的那种?”

江景初默默睨着秦婳良久,眼底翻涌着浓得化不开的墨色。

半晌,薄唇轻启,

“我有说过要跟你做陌生人?”

后来,一直到坐在江景初送她回去的车上,秦婳一直没弄懂江景初那句话的意思。

他说,不想跟她做陌生人,那言下之意,是要跟她复合?

秦婳自己想着都觉得不可能,就在今晚,他还跟季静雅一起给季父祝寿,外人面前,俨然一副鹣鲽情深的样子。

她想,他不过是在故意逗弄她罢了。

司机回家了,江景初亲自开车送秦婳回家。

好像自从他说了那句话后,秦婳一直就没怎么说话。

手指无意识敲了敲方向盘,借着看后视镜的时候微微扫了秦婳一眼。

她似乎在发呆,眼神低迷中透着一丝迷茫,风从窗户挤进来,将她卷翘的睫毛吹得轻颤。

江景初心也跟着颤了颤,不知道那句话有没有成功暗示到秦婳。

他下定决心要重新追回秦婳。

自从秦婳从英国回来后,他死寂了五年的生活仿佛突然活了过来。

那段时间,他几乎每天同时被两种完全截然相反的情绪折磨。

他恨她,又矛盾的想要时刻看到她。

想报复她,但每次看到她难受时,他的心里却又比她还要难受得多。

他实在不知该以何种姿态与秦婳相处。

直到秦婳再次一声不吭回英国后,江景初终于茅塞顿开。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跟秦婳在一起,比从前追她的时候还要迫切的想。

哪怕她曾经用那样的方式背叛过他们之间的感情,他也可以不计前嫌。

现在唯一的不确定因素就是秦婳。

说完全对他没感觉,阳明山酒店的那个热吻,秦婳分明就情动过。

说她心里还有他,江景初又实在没有多大把握。

毕竟她所表现出的样子,一直都是对他不断抗拒,拒绝。

就像两个同样磁极的磁铁,每次江景初想要朝她靠近一点点,秦婳就会应激般能退多远退多远。

这一点让江景初尤其想不通,仿佛秦婳是在忌惮什么,逼迫着自己与他拉开距离。

想到这里,江景初挑了挑眉,

“秦婳,当年跟我分开时,你没瞒着我什么事吧?”

秦婳闻言,心里一惊,第一反应就是他知道什么了?

连忙侧眸去看江景初,她想要从他脸上获取些许信息,却同时暴露了自己眼里的慌张。

江景初看着秦婳明显惊慌失措的表情,身体不自觉僵硬,语气也瞬间深沉了不少。

“看你样子,是还真有?”

这句话一问出口,秦婳就知道江景初不过就是随口问一下而已,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猛然悬到喉咙口的心顿时回归原位。

“瞒着你的事多了,你想知道哪一件?”

江景初漆黑如墨的眸子危险地眯起,

“就不能全部都说?”

秦婳默默捏住还在微微颤抖的手指,

“不能,今天只想说一个。”

江景初冷笑一声,半晌,作出退步,

“那就拣你觉得最重要的事说。”

此时,库里南已经静静地停在了秦婳的小区门口。

秦婳默默解开安全带,再抬眸时,对上江景初幽深如潭的眸子,嘴角勾起一抹淡得不能再淡的弧度。

随后,轻轻软软的声音在车内响起,

“江景初,我奶奶在五年前已经去世了。”

车内有将近一分钟左右的死寂。

江景初眼睛直直盯着秦婳,怔愣了好久才终于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

那个每次见到他,就乐得合不拢嘴,一口一个“我家孙女婿”的慈祥老人。

她说,她去世了?

那可是秦婳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江景初看着秦婳,心里突然滋生出一股密密的痛意。

很难想象她当初是怎么独自面对亲人的离世。

再开口时,声音低哑的有些不成型。

“当时怎么没跟我说?我如果知道,肯定会去送她老人家最后一程的。”

秦婳垂眸,她以为她早就已经接受了奶奶离开的事实,但听见江景初说出这句话时,她还是忍不住破防了。

就像小孩在外面被人欺负,回家跟大人撒娇是一个道理。

秦婳的眼泪来得猝不及防,先是一滴,一滴,后来流得急了,便成了串,“啪嗒啪嗒”顺着脸颊流下,砸在手背上,溅出一朵朵泪花儿。

身边江景初呼吸渐沉,眸内血色翻涌。

下一秒,“咔哒”一声解开安全带,探过身,一把将副驾驶那个可怜兮兮的女人狠狠抱进怀里。

“别哭,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