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自由是生命的奇迹(下)
就在许啸锋与“黑子”打招呼之后的十五分钟,来到棋室的冯大虎同往常一样仔细的清点人数,唯独没见到许啸锋的影子。脑海里突然闪现出桂雅在他临走时所说的话,他不由得吓了一跳,但目光很快地转移到邹俊崎身上。
“俊崎,啸锋那臭小子在哪儿?”
“他不是早就到了吗?大概在洗手间吧。”
邹俊崎没有抬头看他的老师,一面打着棋谱一面回话。
冯大虎哼了一声:“洗手间?我刚刚才从那里回来,连那小子的影儿都没看见!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要是不跟我说实话,你就准备……”
“老师,冤枉啊!”
邹俊崎听到冯大虎的语调不对,立刻站起身来打断他的话,双手抱在胸前,可怜巴巴的望着老师那肌肉扭曲的脸,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半个小时前我的的确确看到啸锋在后门喂黑子吃东西,还跟他搭了话,说他被关在道场里居然拿狗来出气,除非是我在做梦……”
“我看你真的在做白日梦!糟糕……那小子该不会从后门直接爬出去逃跑了吧?”
冯大虎急出了一身冷汗。想当年,他把八岁的许啸锋带回北京的时候,第一天学棋,那孩子就逃了课,简直把他的肺都快气炸了。后来他关闭道场的门,给保安放话,说孩子回来的时候,除非他老老实实地认错,否则别让他进来。谁知许啸锋打死也不认错,保安不让他进来,他就悄悄从后门那儿爬墙进了道场,但因为孩子太小,后门和围墙太高,结果孩子“咚”的一声从高处摔了下去。从那以后,许啸锋就再也不敢做这种事情,那次实在摔得太严重,膝盖和手肘都缝了好几针。可冯大虎万万没想到,事隔十五年后,已经二十三岁的许啸锋却再一次做出了这种离谱的事。
“那臭小子……难道真的像阿雅说的那样,被我关在道场里关出了问题,跑去獠牙韬那里了吗?”
冯大虎垂头丧气地坐到椅子上,两眼发直,半晌也说不出话来。或许他已经开始后悔,自己早就该把自由还给他的爱徒,也不至于造成这种令他伤心的局面。而邹俊崎和其他弟子看到老师如此难过的表情,都放下手里的棋,走上前来站在老师身边,想给他一点安慰,却不明白究竟应该怎样做。
“还是我到三潭棋社去一趟吧。”
最后,范韵秋主动站了出来。
“最近我没有比赛,任务比大家轻松一些,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好了。三潭棋社是啸锋目前最可能去的地方,我去找林师叔和珩儿问问。”
“韵秋,那就拜托你了。”
岳智兴轻轻拍了拍妻子的肩膀。
“对了,你如果找到啸锋,一定要告诉他,因为他无声无息的走了,老师很伤心。”
“我明白。”
范韵秋点点头,从抽屉里拎了手提包,便朝着门外飞快地走去。
第一次,大虎道场那间“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的棋室里,失去了许啸锋的身影。许啸锋却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对多少人来说是那样重要,因为大虎道场少了他,会少去一半的欢笑和快乐。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再次来到天津的海边,大概是这里有他和珩儿一段美好的回忆,又或者是在这里能看到很远的地方,能呼吸到繁华的都市里呼吸不到的新鲜空气,能令他的身心倍感舒爽。
今天的天气格外晴朗,远处的山清晰可见,只是那些洁白的海鸥飞得很近,近得让人可以看清楚它们身上一点点黑色的花纹。原来海鸥的羽毛也不是纯白色的,许啸锋目不转睛地望着那些鸟儿,一面推翻自己过去对那种鸟的错误判断。对着大海,他不自觉的唱起珩儿那天唱过的歌,但只唱了前两句“我是一阵轻风,吹过海峡的风”,就记不住后面的词了。他猛然转头看看旁边,但是珩儿不在,没有人会提醒他下句是什么,很快的,他由站着的姿势变成了坐在沙滩上,习惯性地抓了抓脑袋。
“早知道把珩儿一起叫来了,也好跟她解释清楚手机铃声的事,我其实就是很喜欢她唱的那首歌,所以才录下来的嘛。如果她觉得侵犯了她爸爸的版权,我大可以删除掉啊……”
他自言自语的说着话,删除,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就太难了,自己的手指能乖乖听使唤吗?那阵轻风既然吹过了海峡,要它再吹回宝岛,除非从夏季换到了冬季。他伸手从地上抓起两把沙子,忽地一放手,沙子便化作两片薄薄的雾,顺着海风的方向从他身后飘了过去。
“哎呀!”
一声突如其来的惊叫在身后不远的地方响起,许啸锋本能地全身抖了一下。
“我说你这小子,在搞什么鬼?把沙子洒到我弟弟的眼睛里,你故意的是不是?”
一个光着上身的彪形大汉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身后,那粗声粗气的嗓子带着火药味。
许啸锋站起身,转过头来,目光直对上那大汉的脸。他才知道他刚刚洒出去的沙子进了某人的眼睛,本来照他的习惯,他是一定会跟对方道歉,但这个“受害人”的哥哥出现在他眼前,那凶神恶煞般的表情比他的声音更加不友善。接下来的话,更是把他的怒火引发到了极点。
“我弟弟也真够倒霉,好好的来沙滩晒太阳,偏偏遇到你这种家伙,搞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你识相一点就赶快赔医药费!”
“赔?沙子进了他的眼,你不会给他吹?要我赔医药费,你敲诈啊?”
“哼,看你这小子的模样,就知道是外地来的穷鬼,你知不知道我和我弟弟是什么身份?你不赔钱,就等着挨揍吧!”
那大汉“啪啪啪”把手拍了三下,附近的一把阳伞下忽然冲出五六个人来,瞬间就把许啸锋包围在中间。
许啸锋一咬嘴唇,冷笑道:“怎么,想打架?告诉你们,我可不管你们是什么身份,只是劝你们出手之前最好作个心理准备。”
“兄弟们,给我上!”
那大汉一开口,其中两个男子便跳上前去,抡起拳头朝着许啸锋脸上就打。
“喂,一打人就打脸哪?”
许啸锋就势往地上一蹲,躲开了两个大拳头。那两人从左右两边冲上来,又同时朝他的脸上打,结果两个拳头倒撞在了一起,痛得哇哇大叫。但是那大汉可不会轻易就善罢甘休,再一拍手,另外的几个人一起朝许啸锋扑了上去。
别看对方人多,许啸锋只有独自一人,但论起打架,他从小就是出名的“捣蛋鬼”、“闯祸精”,根本不会占下风,除了他的父亲许国宗,任何人都休想让他屈服。只是到了北京以后,他的脾气收敛了不少,但拳脚上的功夫却一点也没有因为时间相隔久远的关系而退化,加上他现在已经长得人高马大,挥拳自然更有“威力”。只见他左躲右闪,忽然猛可里窜出一拳或是一脚,而且专打人脸,不一会儿,已经有三个对手被吓得退了回去。
“好小子,挺有两下子嘛!”
那大汉涨红着脸,大踏步走上前来,似乎要亲自和许啸锋比个高低。然而就在这时,一只手从后搭上了他的肩膀,他还没来得及转过头,却见一张小小的名片样的东西在他的眼前晃了两下。那大汉顿时呆若木鸡,愣了片刻,竟叫上那些兄弟扶起他的弟弟掉头便跑。
这下可把许啸锋惊呆了,那些像土匪一样的人刚刚不是还在叫嚣吗?怎么一下子就不见了?他抬起头来,却见对面站着一个戴着墨镜的青年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