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你走后,我反而重新认识了你
谷昕早就知道自己是一个身体比内心更诚实,更先行动的人,可一见到张凯之,她的反应速度还是超出了她的想象。
推开门,看到张凯之在画画,只穿着小背心和牛仔裤,她就奔过去一把抱住他狂啃,并且很快就剥去了那件小背心……原来,身体会这么忠实于思念,仿佛要把这些日子以来累积的思念和情感都发泄出来一般。
张凯之似乎也是个身体走在自尊心前面的人,思念似乎也令他忘记了那些不愉快,全身心地投入到一项体力劳动中。可在点了一根事后烟后,张凯之似乎恢复了理性,对自己这么快就屈服于谷昕感到难以面对,当初他给了谷昕多少次机会,可谷昕次次都视若无睹,将他的感受践踏在脚下。
张凯之灭了烟,穿上小背心牛仔裤,对谷昕淡淡地说:“在我室友回来之前,你还是离开吧。”谷昕给身上围了床单,站起来说:“我是来和你说对不起的,没想到还没开口,就先上床了。”
听到这话,张凯之内心深处便纠结了一下,说道:“好,你说了,我也听到了,你可以离开了。”
谷昕愣了一下,跑过去从后面抱住张凯之,说:“我是看上去精明,其实是心里没谱的人,没搞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以前我总觉得一个人太过深情,那也是一种病态,可我现在喜欢这种感觉,你走后,我好像反而重新认识了你,我想我真的爱上你了……”
张凯之拉开谷昕环着他腰的胳膊,打断道:“很可能,你爱上的是你的想象,你不是重新认识了我,而是开始设想我。”
谷昕被拿下的两只胳膊不知道该放在那里合适,只能抱臂说道:“就算是我爱了关于你的想象,那你让我爱好吗?”
张凯之没回答,直接进了浴室,本打算洗脸清醒一下,可浴室的场景令他的神经变得敏感起来,那次谷昕接到闻渊的电话,就留下他一个人在浴缸里,自己去和闻渊约会……时隔这么久,回忆还是一下子击中了他,他现在更加清晰地看到此事在他心里留下的划痕有多深,还有那次的纯吃饭吃成几乎**……仿佛和谷昕在一起的日子,每个不经意的细节回想都会令他抓狂……他一拳砸在洗脸池上方的镜子上,随着碎片声,有玻璃嵌进了他的手指上,鲜血很快滴落。
谷昕听到声音,跑了进来,看到张凯之的右手,惊讶地捂住要喊出声的嘴巴。
有人推开了门,又走进浴室的门,是个约摸20岁左右梳着两条小辫的女孩,她显然是听到声音跑了过来,看到张凯之流血的手,便叫道:“米奇,你的急救药包包在哪里?你的手不能受伤的呀,你还要参加美术考试……”然后瞪着谷昕,“你是死人啦,还不去打电话,米奇需要医生帮助……”
谷昕这才反应过来,这女孩说的是台味儿的国语,女孩说的有道理,她该去打个急救电话,可她的腿和嘴唇都哆嗦着,更不知该怎么办,便问:“那,我该打给谁……”
张凯之瞥了眼谷昕,用未受伤的左手拿出洗脸池下方抽屉里的急救药包,递给小辫女孩。这个动作,让谷昕看到了他左手无名指是空的,不由得心脏开始下沉,把自己的左手藏到了身后。
女孩把张凯之的手在流水下冲净,仔细地跳出碎玻璃,开始处理伤口,嘴里嘟囔着:“还好啦,伤得不重,酱紫养养就好了,一定要在考试前好呀!我的米奇好惨啊!”然后恶狠狠地盯着谷昕,认出她是张凯之电脑屏保中穿着各种时装的女人,一时间心里有点失落,故意说道:“她是谁?怎么和以前的那个不一样啦,还是以前的那个好。”
谷昕想听张凯之怎么介绍他,张凯之却不说话。辫子姑娘看了看谷昕那裹着床单的身体,蔑视地说:“原来是仅仅发生关系的,她怎么样啊?贵不贵呢?”
张凯之还是不说话,也不解释,谷昕呆呆地看着他,原来她等了这么久,飞了这么远,只是来和他发生关系的……谷昕默默地退出浴室。
等辫子姑娘处理好张凯之的手,两人走出来时,已不见了谷昕的身影,辫子姑娘说:“职业素养真不高,走了也不打招呼。”
张凯之对辫子姑娘道了谢,挥手说,自己需要休息,便跌坐在**,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为什么要这么气谷昕,看到她受伤,他的心似乎更难受。
谷昕回京后,对此次的巴黎之行,三缄其口,密友们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看得出她痛苦极了,加班的时间也比以往多,似乎美编小戴来家里做客时,她也没那么反感了,其实不是不反感,而是好像她变得对什么都没有好恶,变得沉默了。
开完新一期的例会,李晓勉走出会议室,到座位拿了背包,然后去编务那里办理出差手续。这一期她将去采访一个西部女高中生的高考成绩被人冒领的事,最近发生了好几起类似的事情,有的通过热心人士的帮助,圆满解决了,有的还未能如愿,亟待关注。
李晓勉接下这个任务后,感到责任重大,甚至比去采访受污染的农田,还让她感到沉重——如何不让一个孩子对公正公平失去信心,如何能避免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李晓勉的心思全在选题上,在出门时撞在了也来办理出差手续的杜波身上。
杜波一把抓住向后仰去的李晓勉,两人就在门口这么僵持着,直到杜波伸出另一只手托住李晓勉的腰,李晓勉才顺势站了起来。
“要好好吃饭,工作这么忙,这么瘦下去会扛不住的!”
听到杜波会这么说,李晓勉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着谢谢关心。
几个月前,在《新闻旬刊》发生“政变”后没多久,去而复返的杜波对李晓勉说过一句话,他回来是因为她在这里,本来他可以随钱海涛去《今娱乐》。李晓勉当时给出的回答比较无情——留下还是离开,是你的自由,没人绑着你捆住你。
杜波听后果然很受伤,说,勉姐你说话太狠。李晓勉要去参加媒密聚会,杜波要求同去,因为他想融入她的生活,可他的勉姐又决绝地指出,这是女人的聚会,让男人走开,因为女人们要聊私密的话题。杜波立刻表示他感兴趣,李晓勉便扔下一句让杜波十分尴尬的话——我们聊妇科病,你也有兴趣?
被呛住了的杜波终于郁闷地说了一句:“难怪圈内有人传你是拉拉,总在女友堆里混,看来是那么回事。”听到这话,李晓勉怒了,狠狠地踩了杜波的脚。这一踩,反而让杜波放心了,一个拉拉是不会瞪着嗔怪的大眼,很孩子气地踩他的脚。
其实这小半年来,即便在一个编辑部里,杜波见到李晓勉的机会也不多,只在开会的时候碰面,此后各忙各的采访,各写各的稿子。因为曾经当过“陈胜吴广”,杜波急于表现自己的能力,也急于让李晓勉对他另眼相看,总申请一些难做的稿子,如有毒食品、煤矿垮塌等等,这样使得他马不停蹄地出差,没日没夜地赶稿,也使得他在业内越来越有名,仿佛他是《新闻旬刊》的代表一般。
《新闻旬刊》的另一把刀显然是李晓勉,她的报道角度往往另辟蹊径,为读者展示了社会的不同面,让人们了解到其他人的生活苦乐。当人们都在关注农民工的时候,她敲开了在工地上做散活的那些女人们的工棚,当人们都在为冠军欢呼时,她却跑去关注助理教练们。李晓勉仿佛在用一个知性女人的敏感和思考来做她愿意为之付出努力的新闻杂志。
在楼门口,李晓勉告别了想要多说话又怕被她修理的杜波,她祝将去洪灾现场采访的杜波好运。出了大铁门,李晓勉看到曾凡倚在车边等她,她有点意外。
曾凡看上去有点落寞,突然问她,他们要不要重新试试看。李晓勉坚决地表示不可能了。曾凡的这句话要是在去年此时说出来,那时候还留念那句“别让那个美杜莎看见你的脸”的她或许会答应。
这缘分就像入海的河水,一旦奔入大海,便成了咸水,就再也回不去淡水的滋味。
想到这里,李晓勉匆匆和曾凡道别,往杜波走远的方向追去,远远地见他已在过街天桥上,便喊道——杜波,等你回来,我们聊聊。
杜波没听清楚,只大概听到了“等你回来”,便开心地对李晓勉挥手。
苏姗刚走出“三女侠的家”,就看到老妈的司机等在门口,司机将她请到车里,苏姗坐进去,就看到正襟危坐、一脸严肃的老妈。
历维坤摘下墨镜,看了看女儿,声音毫无感情:“看来你挺适合住在这种地方,我还听说你去见苏启文了,怎么,他不认你?又听说你还溺毙过,怎么想寻死?就因为他不认你?”
苏姗咬咬嘴唇,仿佛心里有把锋利的刀子在继续一点点地切割她的心脏,她吃力地说:“我不知道你听谁说的,我不是要寻死,只是恰巧和它打了个照面。”
历维坤听后,突然不合身份和气氛地大笑了起来:“看来你寻死未果后,变得更文学了,不过,我没兴趣听你的心得体会,今晚我在家安排了晚宴,请方家人来吃饭,到时候你得出现。”
苏姗摇头,然后很极端地咬破了自己嘴唇,说:“我不会做你的棋子,我不能因为利益,去接近方忱,如果你逼我,我会去死!”
历维坤恼怒地给苏姗两耳光,打得苏姗嘴边鲜血直流,历维坤恨恨地说:“我最讨厌人威胁我,我忍辱生了你,你就得听我的,人想死很容易,活着才难。”看到苏姗用手背擦嘴角的血,历维坤厌恶地从皮包里掏出精致的绣有“V·K”字样的手绢,扔给她,稍微缓和了一下语气说道:“人的一生就是要不断挑战自己,把自己交出去,原来我把自己交付错了人,痛苦后悔地恨不得砍了自己,后来我把自己交给了V·K,才活了过来,而且活得很好,你也应该这样活,你的人生才有意义,或许像你这样不切实际的人,想把自己交给爱情,可是,三三,那是虚无的,是暂时的,它远没有事业来的踏实来的长久,而且你一旦交付错了对象会痛苦一辈子,还不如嫁入方家,对V·K有利,对你也没坏处,而且,你不是很喜欢方忱吗?最近几乎天天黏在一起,既然你有感情,V·K又有需求,何乐而不为呢?错过了,才是傻子!”
苏姗低头不语,心里却说,因为她在乎方忱,所以她不能利用他,他应该和两情相悦的人结婚。但这些显然和老妈说不通。见苏姗不说话,历维坤下了命令:“晚上早点来,我会派人来接你,衣服已经给你准备好了,现在你下车吧!”
苏姗下了车,看着它远去,心里警钟直闹,今天绝不能被老妈逮住,连台里都不能去,要请假,否则就要倒霉。可她该去哪儿躲一天呢?她知道这次缺席将永远触怒老妈的神经,或许这样以来,她再也不用踏入那个家门了。一时间,苏姗不知道是喜是悲,眼泪爬了一脸。
在残疾儿童康复中心,即苏家以前的景观别墅,方忱找到了苏姗。他刚参加完苏家的晚宴,因为苏姗的缺席,晚宴失去了实际意义。
方母为自己又得了一款历维坤的绝版中式手包而欣喜,结束后,方父先由司机接走,方母由方忱送回家。
在回家的路上,坐在后座的方母一直和驾驶席上的儿子谈着历维坤的大度好客,还说她是最有爱心的女强人,连房子都能捐出去做慈善。方忱不爱听,把音乐调响。方母喊着关掉,要说正经事。接着方母开始和方忱谈和苏家结亲的好处,方忱大笑,说其实还有比苏姗更好的人选。方母却忧虑地说:“有几家实力的确比苏家雄厚,我倒是愿意,可人家都不愿意和幼子结婚,都贼上你的哥哥们了,谁要你爸器重他们呢,为了自己,你也得和苏姗处了。”
方忱被母亲弄得心烦,把母亲送到家后,方忱便掉转车头,母亲欲问他去哪儿,又说:“算了,你爸都有余兴节目,没理由要求你一个大小伙子守在家里,只是别闹出事来就行。”她家老头已经上了八卦报纸和网站了,这让她很黯然神伤,陷入到年华易逝美人易老的感慨中。
猜到苏姗会躲到儿童康复中心,方忱便驱车赶到,在当初他说苏姗浅薄花痴没深度根本配不上他的地方,他伸手摸了摸苏姗破了的嘴唇,表示,其实他们可以比朋友更进一步。苏姗忙摇头,坦言方忱已经够义气了,没必要为她付出更多,而且她不想再麻烦他了。方忱突然吼道:“你就不能有点自信,如果是我愿意呢?”苏姗呆了,又抬头看看夜空,她相信了有神的存在,那么要再次许愿——方忱不会如耿骁般消失。
为未雨绸缪,罗津津去一份旅游杂志应聘,负责面试的人张口就问她有无在国外生活的经历,是否旅居多年才返回国内的。罗津津立刻目瞪口呆。
然后该负责人表示约她来聊聊,是看简历里说她英语很好。便问她还会几门外语。罗津津听着就怒目而视了,姑奶奶要是会多国语言,还用来你们杂志。
愤愤地走出这家装样的杂志,罗津津忍不住踹了立在门口的那副国外海崖风景画一脚,然后去另一家汽车杂志面试。
这家汽车杂志的办公点在某小区内,该小区显得很旧,仿佛上世纪80年代的产物。
该杂志的负责人很满意地看看罗津津,拿出一本样刊放在桌上,罗津津打眼看去,样刊的印刷和版式都很粗糙。负责人说,因为这本杂志的一些编辑刚刚离职,他们需要填充新编辑,由于对从业者的要求不高,没有经验和学历都行,所以薪水也不高,他问有一年媒体经验的罗津津有没有兴趣做这本杂志的主编。
罗津津翻了几页内容,觉得选题还不错,又回想着那负责人的话,陡然明白这是本什么杂志了,先招有经验的编辑为这本杂志定好样板模式和发展趋势,然后,这些“元老们”就被开了,理由只有一个——太贵。接着,无良的主办方会找一些便宜的新手继续办这本杂志,新手会直接去扒网上的新闻和文人博客的内容,当然也不会付稿酬。这类杂志往往连图片都不愿意从图库购买,而是直接扒网上的图片,分辨率和大小都不能满足一本杂志的印刷需求,但这类所谓的杂志因为便宜,还是有一定的市场。
离开这家让自己倒足了胃口的杂志社,罗津津往地铁站走去,在十字路口等红绿灯时,罗津津往左一侧脑袋,下意识地,她的视线仿佛被什么东西吸引了——左边路上第一排在等灯的一辆敞篷私家车。
副驾驶座上的一个女的正在补妆,看上去很眼熟,不错,罗津津和她很熟——她是梁郁。罗津津知道她和曾凡掰了,可没料到她这么快就找到新男友了,实在是魅力无群,福气不浅。
梁郁收起粉盒,一侧头,也看到了路边的罗津津,她笑了笑,转身就给驾驶座上的头顶也敞篷的男人一吻,罗津津看得差点叫了起来。那老男人显然很受用,梁郁回头得意地看着罗津津笑,那笑容仿佛在向前男友曾凡的亲戚示威。罗津津忍不住伸出中指来,梁郁的脸色变了,路灯也变了,车开走了。
罗津津正愤愤间,接到虽然人不在媒体却比任何娱记都消息灵通的姜爱的电话,说她刚得知《耍》的郑霞被开除了,据说是吃飞醋,惹毛了情人,其实就是她那个有钱的资方老板情人腻了她,要换了人了,正可谓,“情人一浪推一浪,前情死在沙滩上”,更换速度直逼媒体从业者的更换速度。
听到这个消息,罗津津真是身心愉悦,早就知道郑霞会有这么一天,只是这一天来得早了一些,让罗津津始料不及。在“Yes”还没喊够的时候,罗津津又收到了一条短信:我的编辑部主任一职空缺,正在找有能力者,欢迎各位推荐或自荐。
短信来自丁茜,看上去是群发的。罗津津的大嘴闭了起来,看到“自荐”这个词,她不禁有点头昏,感到自己面临着一个严峻挑战,她得考虑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