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媒密
上午十点,国内著名时尚前沿杂志《唯尚》所在的写字楼前,停着警车和一大堆闻风赶来的媒体从业者,令这处相对安静的写字楼群显得比平时喧闹了很多。
下了出租车,一身时髦行头的谷昕挎着“凯莉包”,踩着细高跟无带羊皮凉鞋,“嗒嗒嗒”地向写字楼走来,看到楼前人头攒动,警车车灯闪烁,不由得惊讶,顺手摘下了GU**I墨镜。
在谷昕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之前,就看到有警察押着一个人走了出来,那人低着头,兜着一顶米色带檐帽,令人难以看清面貌,一身的衣服很有品质,至少是个雅痞人士吧。
在场的媒体仿佛突然被解除了定身魔法,顷刻间像潮水一般涌向嫌疑人,一时间,谷昕眼前满是高举的照相机镜头和录音设备,同时,话筒和摄像机也从四面八方聚拢,把她挤得东倒西歪。“你能谈谈现在的感受吗?”“请问你和韦艾德是什么关系?”各种问题也在谷昕耳畔炸响。
接着,从写字楼里也涌出来一些人,这些人上前拦住记者,让他们无法近距离接触嫌疑人。谷昕认出那些人中有几个是集团行政部的,便初步断定,一定是集团下属的某家杂志社出了什么乱子。
警务人员将嫌疑人押上警车,在上车的刹那,此人回首抬头看了看唯尚的写字楼,仿佛在进行一种告别仪式。
“柳风!”这个回首,让谷昕认出了他是谁,不由得讶异地叫出了声,看来出事的不是集团下属的其他杂志,而是谷昕供职的《唯尚》,在业界大名鼎鼎的柳风正是《唯尚》的主编,当初谷昕进《唯尚》时,还是经由柳风的朋友引荐的。
听到谷昕的惊呼,挤在她身边的一位媒体从业者,眼看采访柳风无望,便立刻把谷昕当作了被采对象,问她是否和嫌疑人熟悉。
谷昕乘机问嫌疑人犯了什么事,那记者撇撇嘴,拿出“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的精神,不太情愿地爆了点料——还能是什么?自然是人品问题,《唯尚》的柳主编涉嫌情杀案。
情杀案!谷昕的脑袋立刻嗡嗡的,对柳风的私生活,谷昕不算了解,但能明显地感到他不近女色,因为很少有男人不对身材接近黄金比例、长相不俗又风情万种的她多看几眼,可柳风偏偏只在乎她的工作能力,这让谷昕多少有点挫败感。
说起工作能力,柳风自己的工作能力一流,总能把握时尚脉搏,对《唯尚》这本杂志的整体气质也掌握得当,又精力十足,很少见到一本杂志的主编像编辑部主任那样总加班加点,可柳风硬是勤勉得可以。
在柳主编的带动下,谷昕也勤勉了起来,把以前在纯物质享受杂志《爱东西》和文化类杂志《雅渡》养成的懒散毛病全都戒了,也在柳风的提携下,努力且有实力的谷昕成了《唯尚》的首席编辑,按照媒体圈打趣的说法,就是“头牌”。
仅靠个人的努力和实力就能获得提升,这是理想中的事,现实中的升职往往要比这个复杂得多,也迟缓得多,可谷昕的升职的确仅仅只靠个人的努力和实力,这也是谷昕对柳风相当佩服的缘由之一。
现在听说柳风涉嫌情杀案,谷昕一百个不信,也一百个不愿意相信。甩开对她纠缠不休的记者,谷昕奔进大楼,进电梯,上12层,出电梯,拿出门卡,打开控制门,进了编辑部。
放眼望去,编辑部里已然炸开了锅,美编们统统从美编室跑了出来,和文字编辑们或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或上网发布最新消息。谷昕环顾四周,却找不到编辑部主任李君的影子。
美编小杨见谷昕东张西望,便告诉她,李君刚刚被集团叫去开会了。美编说完就颠了,谷昕不得不向离得最近的同事小栗询问事情原委。
见谷昕询问,小栗立刻双眼放光,好像话憋久了会变成宿便似的,说话快得像倒豆子,谷昕不由得感叹人人都有一颗八卦的心。
原来,才华横溢玉树临风又不近女色的柳风主编更喜欢男人,他涉嫌于昨夜杀害了情敌——某著名公关公司的活动策划人唐某。“该策划,xing别,男!”小栗强调着,“你能想象吗?我们那个很绅士很文雅的主编杀人了,他杀人了耶!”
只是涉嫌而已,谷昕心里这样想着,鉴于兴奋的小栗没有给出她更想知道的答案,谷昕便走到正在网上四处散播消息的编辑助理梁郁身旁,果然不用谷昕开口问,梁郁就打开一个页面说:“瞧,这就是主编的绯闻男友。”
谷昕低头一看,她认识此人,某著名男模,还曾为《唯尚》拍过一组内衣大片。该男模是混血儿,生的高大英俊,颇有风靡世界的英伦球星小贝的风范,谷昕曾为了引起这位名模的注意,在拍大片那天刻意打扮过……想到这里,谷昕的后脖颈有点微微发烫,心道:我怎么对着“盲人”抛媚眼呢?
下午,编辑部主任李君终于从集团总部回来,她带来了一条消息,难分好坏——从即日起,编辑部休整一个星期,今天大家先都回家去,正在制作的杂志流程照旧,事先定好的下期选题照旧。
谷昕得到消息后,立刻掏出粉盒,对自己稍作修饰,便打算奔赴一个地方,一个她心向往之的地方。
出门时,谷昕遇到了美编张凯之,张凯之邀请谷昕晚上一起去看演出,谷昕笑容如花般地婉言谢绝了。
自打张凯之进了《唯尚》的门之后,就对谷昕表现出特别的青睐,可谷昕目前对这份唾手可得的“姐弟恋”没什么兴趣,但她也不想因为拒绝的态度过分生硬而伤了这份近水桃花。
迷人的谷昕要去哪儿,那可是她的秘密。早在中午就餐时,她就发短信给她心心念念的闻渊,说下午有可能休息,闻渊便回复:你可以来看我。谷昕回复:我很想你。很快谷昕就收到闻渊相当露骨的回复——我想和你上床。
谷昕知道,如果她的媒体密友们得知她又去找闻渊了,供职于《今娱乐》的李晓勉会数落死她,至少会骂她犯jian,就职于年轻派时尚杂志《姣》的苏姗一定会絮叨死她,至少会担心她受伤。
可谷昕控制不住自己想见闻渊的心,就像中毒一样,她迷恋着闻渊,迷恋他的才华、他的博学、他的幽默、他的睿智……或许,闻渊没有男模的高大英俊,也没有追求她的张凯之等人那样年轻充满朝气,可她就是陷进去了,怎么都出不来。何况在媒体这个圈子内,想不听到闻渊这个名字都太难,谁都知道著名文化人闻渊的绯闻可以赶超娱乐明星了,这也算是让其貌不扬的男人们扬眉吐气了一把。
和很多女文青女艺青一样,当年刚出校门的谷昕十分崇拜才华卓越的闻渊,彼时正在闹情感饥荒的闻某人也着实喜欢谷昕,不久,当闻渊的妻子从埃及寻找绘画灵感归来后,谷昕才知道闻渊是有老婆的,然而,谷昕对闻渊的迷恋并没就此结束。
闻渊也不想就此罢手,隔三差五地约谷昕,谷昕也鬼使神差般地继续沦陷着,甚至发展到一度有了不肯仅仅当地下情人的念头。直到李晓勉给她分析了闻某人不可能离婚的理由,密友中唯一的富家女苏姗在慈善拍卖会上意外获知闻某人在落魄时曾经经年累月地依靠着妻子生活的事实。
“他离不开她。”这是精明的李晓勉和糊涂的苏姗共同得出的结论,可让她们没料到的是,谷昕也离不开他,虽然谷昕打消了让身份递进的念头,这之后,也恢复了对其他桃花的眷顾,但她始终把闻渊放在一个特殊的位置上。
为什么会这样?或许是验证了心理学上的“最强刺激原理”——不定时间、不定强度、不定时长的刺激是最强的。这似乎也是人类婚外恋频发的原因之一。
谷昕自认为不是纯情派,也不是长情派,她曾经的恋爱史足以让恋爱经验丰富的人都叹为观止,师生恋、婚外恋、姐弟恋、多角恋,谷昕都尝试过,可她的很多段感情都无疾而终,仿佛风过无痕一般,给她留不下任何印象,除了闻渊。
有人说谷昕的生活像小说。说她走在时尚前沿,还享受着自由奔放的情感,每段感情都来得那么出人意料又轰轰烈烈。
说这话的是新近才加入媒体密友的罗津津,这个22岁的年轻女孩是媒体新鲜人,刚大学毕业,是李晓勉前男友曾凡的亲戚,于是罗津津的媒体领路人自然非李晓勉莫属。但谷昕隐约感到,比之李晓勉,她才是罗津津想要效仿的对象,从罗津津那双明显有着太多攫取欲望的双眼里,谷昕看到了一种危险的气息,具体是什么,谷昕目前还难预料。
出租车上,司机师傅正在听文艺台的快闻播报,头一条就是关于柳风的,只是电台播出的这条,更像是被唯尚集团斟酌后出的通稿。
师傅感叹:“这年头文化人也杀人呐!”谷昕装作没听见,闭目养神。
来到位于一楼的闻渊家,谷昕刚要按门铃,门就打开了,她立刻被一双熟悉的胳膊圈进屋里。
闻渊火热的身体紧贴着她,略带雪茄味的双唇对着她的唇一顿猛烈的攻击,谷昕熟悉闻渊的热情,可这次显然太过热情,让她有点喘不过气来。“怎么了?是我太热情了?”闻渊不仅是个热情奔放的情人,还是个敏感细致的情人。
谷昕没有回答,只是顺势靠在闻渊怀里,从包里掏出香烟,正要点燃,却被闻渊拦住。
闻渊转过她的肩膀,盯着她的眼问:“有心事?”
谷昕想说,主编柳风的事困扰着她,她一直把柳风当作工作上的导师和风向标,如今导师和风向标没了,让她感到有点茫然和无所适从。
但是,谷昕知道,说出来,闻渊也不会感兴趣,闻渊这个人骨子里充满了自我自私自恋的细胞。作为典型的文人,闻渊最先想到的无非就是人们对他个人的尊重和对他作品的赞美。
谷昕环顾了一下室内:“武叮叮呢?”
武叮叮是闻渊的妻子,算是有点名气的画家,常常一副波西米亚人的装扮出现在各个文化盛事上,可巧的是,谷昕一直都没和她碰上面。本来有一次,差点就在一个朋友开的酒吧里见着了著名的武女士,可当时正在酒吧二楼和谷昕聊天喝酒的李晓勉在接到一个电话后,立刻起身火急火燎地拉起谷昕就走,弄得谷昕莫名其妙,来到一楼后,在谷昕还云山雾罩的时候,又拽着她进了洗手间。
事后,谷昕才知道,那个电话是陪母亲参观画展的苏姗打的,而李晓勉之所以飞速把她拽进洗手间,是因为看见苏姗和武叮叮等人进了酒吧的门,就这样,在密友们过度的保护欲和机警的掩护下,谷昕没能和武叮叮打照面。
对此,谷昕不觉得走运,反而觉得遗憾,她很想和武叮叮面对面,想知道这个女人有什么魔力,能拴住闻渊不离婚。
现在,谷昕想知道闻渊对她第一次当面提及“武叮叮”这个名字将作何反应。
在停滞了一秒之后,闻渊撩起谷昕的大波浪长发,吻着她的脖子,说道:“我们在一起,提她干什么?放松……”接着开始亲吻谷昕的背,继而手法熟练地解除她的束缚,并在她耳边呢喃着即兴创作:夏日的午后,她带着灵魂的芳香走进我的孤独,越靠近,身心便不知归处,在角落里,总有东西在茁壮生长,那就是爱情。
谷昕听着,肩膀渐渐放松,闻渊开始脱掉谷昕的衬裙,对那款搭钩在侧面的新品文胸也仿佛文胸推销员般娴熟地解开,这个动作似乎在提醒谷昕——她只是闻渊诸多情人中的一个,只能算是任期较长的一个,却不能算是最新鲜的一个。想到这里,谷昕口中涌出一股苦涩。突然,她避开闻渊的嘴巴,推开那双不知疲倦勤劳如小蜜蜂的手,把解开的衣服一一扣回去,丢了一句“我还有事”给愕然的闻渊,离开了闻渊的家。
走在下午三四点的街头,谷昕有点虚幻感,通常这个时候,是她在编辑部里忙得四脚朝天的时候,今天这段仿佛“偷来浮生半日闲”的时光,她反而不知该如何面对。
走进一家小巧别致的意大利咖啡馆,谷昕点了咖啡,无心无绪地看着墙上的画,突然,她想起了张凯之的画作。
张凯之喜欢画四格漫画,常常把它们公布在自己的博客上,内容多是幽默诙谐的生活趣事,同事们在工作间隙也常常上网去查看,每每被逗得前仰后合的。有一次,谷昕受到那些笑声的感染,也忍不住上张凯之的博客去看,看到一幅四格的“宅男求婚记”,画中把宅男的窘迫与呆槑刻画得淋漓尽致,谷昕不由得感叹,年轻人的想法真多。
想到这里,谷昕从包里掏出手机和发夹,伸手理理自己的大波浪长发,利落地挽成一个简捷的髻,用发夹夹住,又拿起手机拨了张凯之的电话,手机里传来对方年轻而愉悦的声音:“你终于约我了……我知道那家拿坡里咖啡,你数到100,我就会出现。”
谷昕听着这个明显属于年轻人的把戏,笑了,可在她无意识地数到100时,张凯之真的出现了,谷昕不禁愕然。
那天让谷昕愕然的事,不仅只有这一件,准确的说,那天余下的时间里,发生了很多让谷昕愕然的事——她居然在和男人第一次约会时就去了他的家,更让她想不通的是,去就去了吧,她居然还和这个男人第一次约会就上了床。
第二天谷昕只记得,在张凯之家里,她一直在和张凯之边喝红酒边聊柳风,聊柳风的能力和对他们的影响,具体是怎么聊到**去的,谷昕记不得了,又没法去问张凯之,只好闭口不语。事后,她只能对小她四岁的张凯之说,在办公室里,他们依旧是简单的同事关系。张愣了愣,然后满口答应。
和很多人想象的不同,《唯尚》月刊并没有因为“柳风情杀案”一落千丈,反而因此备受瞩目。在休整完毕后,因为制作周期紧等缘故,编辑部主任李君直接升了主编,谷昕升了原来李君的位置,又因为原来的美术总监离任,李君大胆采用了年轻的张凯之作美术总监。
这三项升职一时间在业界传为佳话,特别是主编和美术总监这两个职位,通常很少从一个编辑部的内部提升,主编这个职位大多遵循“外来的和尚会念经”这样的习惯,外请著名人士或有相关经验的人,至于时尚类杂志的美术总监,至少也得是号称游历过巴黎、纽约、罗马等地的艺术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