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记忆(一)
马儿奔向前奔跑,不用问,乌兰也知道,他要带着她去往哪里。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她感受着他的身体带给她的寒冷感觉,一如既往的掠夺着她的体温。
“你一定很好奇,为什么我会有这样的体温罢?”他冷冷的笑着,黑眸,却望着前方的路,冰冷,不带一丝温度与思绪,“或者,你更对我刚才的话题感兴趣?”
说着,他低下头望住了乌兰的眼睛,那眼中的嘲讽与不屑如此浓烈,使得乌兰不由得挑了挑眉,琥珀色的金瞳里,是不置可否的笑意。
华南灼,深深的凝望了一眼这双眼睛,然后,再次慢慢的将视线上移,轻轻的呼出一口空气。
然后,修长的手指轻轻在乌兰的背上点了一记。 乌兰只觉背部一松,全身便像是解了冻一般,整个人放松了下来。
“华南灼,我还是无法理解你的想法,更无法理解你的所作所为。 ”乌兰用与他有着同样温度的冷冷的笑对他说道,“你到底为何会来到这里,又为何要掠我而去?如果你依旧想要利用我来达到你坐稳江山的目的,那么我告诉你,便是死,我也不会让你达到目的!”
乌兰明显的感觉到华南灼的身体微微的一僵,她知道,一定是她的话触碰到了他心底某处的痛,或者是疼,抑或,只是尚有知觉的地方罢?
她不免在心中微微地感觉到了一丝快意。
这又是什么感觉?
报复的快感?还是,为自己终于可以触动他心底的一丝悸动而感觉到畅快淋漓?
华南灼的目光。 只在她的脸上逗留了片刻,便转向了那件火狐裘衣,既而,移到了前向,眼中,是一片漠然。
“对于京城之中的诸多皇子们,甚至是对于先朝的皇帝华南宇泽而言。 我都是一个足以令他们害怕甚至是憎恶地人。 ”
华南灼沉默了片刻,终于缓缓的张开了口。 他地声音很是平静。 甚至可以说平淡,像是在谈天气一样,无关痛痒。
“我是一个藏在暗处的影子,我只能生活于黑暗之中,并且,不允许走入任何一个热闹和人多的地方,在我的周围。 准不允许有任何一张陌生的脸庞出现,任意接近我的人,下场只有一个,那便是死。 ”华南灼顿了顿,他的声音,依旧冷淡无绪,一如乌兰与他地初见,乌兰望着他。 他却没有看乌兰一眼,然而,黑眸中却没有一丝波澜,“是不能为任何人所知道我的存在的,因为,任何一丝消息的泄漏。 都有可能会连累一大批与我有关的人的失去性命。 不想我活着的人,太多太多。 ”
他突然冷冷的笑了起来。
这是乌兰第一次感觉到他地笑,这双如冰似雪般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突然间微微的眯了眯,明明是笑着,却令人感觉到遍体生寒。
“只有他是个例外。 ”
“他?”
哪个他?
不知为什么,乌兰突然觉得心中隐隐的浮现了一抹不安。
“华南翊。 ”华南灼眼中闪过一道精芒,扫向乌兰。
“由始至终,他都知道我的存在。 从一开始就知道。 ”
“为何他会知道你的存在?”乌兰地眉,微微的颦了起来。
“那一年。 他不过十岁而已。 ”华南灼似是回忆起了从前。 声音里,带着一丝的缥缈。 “没有人知道我的藏身之地。 在我成人之前,我其实都隐居在皇宫之中。 而我自幼便受习于武功,寻常之人想要走近我,亦非易事。 很讽刺,华南宇泽一生追寻我的踪迹,想要把我置于死地,却全然没有想到,我本人,就藏身在他的眼皮底下,藏身在一个因为年老色衰而被他遗忘了的宫妃的身边。 那是一个根本就不会有人去到和流连的地方,就像是一处死角,任由蜘蛛挂满尘埃。 在皇宫里,像这样的女人有很多很多,甚至,有很多年迈地、早已经失了宠地妃子无人问津的死了很久才被人发现,更不用提有多少是莫名其妙地失踪和死亡的。 ”
华南灼的话,仿佛让乌兰已然置身于中原的皇宫之中了。
他说的没有错,在中原的皇宫里,有太多太多可怜的女人,她们没有能力保护自己,而她们所爱的那个唯一的男人,却根本不会在意她们的生死。 在他的眼里,只有最年轻、最美丽的女人,而那些曾经年轻过、美丽的过、曾在他的身上婉颜承欢的女人们,却轻而易举的被他所遗忘。 那些已然逝去了韶华,失去了青春的女人们呵,那些用全部的美丽为赌注,只求为自己赢得一个可以好好活下去的女人们,明明明艳如花,最后的结局,却只如草芥,轻轻飘飘,不会有任何人在意她们曾经的存在。
乌兰不敢想象,如果自己当初并不是为了能够回到苏丹国而委曲求全,而是她的一生果真栓在这样的一个地方,会不会让她只有想要挣拖一切逃出那里的欲望,会不会,她会歇斯底里到让全皇宫里的人们与她一样陷入颠狂的境地里?
那些曾经的过往,再一次浮现在眼前,令乌兰的心,有如陷入了无边的空寂之中。 竟然有了片刻的失神。
“我见到华南翊之时,便亦是在皇宫之中。 ”
华南灼的话,轻轻拉回了她的思绪。
“那日,乃是先朝皇后的生辰前夕,有西域的使者前来晋献贺礼。 那贺礼之一,便是一件火狐裘衣。 ”
火狐裘衣?
乌兰疑惑的看着华南灼。
华南灼亦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乌兰,“你依旧很是好奇他与这火狐裘衣的渊源,是么?”
“你依旧想要试探我与华南翊的关系,想要利用于我,是么?”乌兰亦笑着回望华南灼,眼神里没有一丝的退惧,金光耀目,隐隐的透着讥讽。
“很好,”华南灼的眼,再一次的微眯了起来,深邃的眼眸,带着凉意,笑道,“我很为你了解我而感觉到荣幸。 ”
她与他的距离,竟在这一刻,攸然拉得远了。 恰如她与他的初见,年幼青涩的她,赤身**,扼住他的咽喉,目光烁烁的逼视着他,那时候,他们的对话,也是这般冰冷而全无情感的。 相互的试探,相互的不信任,相互的冷漠。
她是应该恨他的,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