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绍桉走进去一瞧,徐团团被某个学生家长骂得抬不起头,红着眼睛努力解释。

“李子洋同学说自己在长个子,怕挡到其他同学,主动去了最后一排。关于座位的安排,我之前已经跟您说过了,每周轮换,大家都有坐到前面的机会。”

李妈妈仍不依不饶,“我听说你这周还给他们放电影来着?徐老师,我们把孩子交给你是为了让你把他们送进985的!我真是不知道你整天弄这些有的没的有什么用!”

段绍桉听见办公室其他几位年长的老师看热闹。

“我就说了,小年轻教不好孩子,跟学生处得太好,就容易出事。”

“就是,我们是老师,又不是朋友。平常高一五班就很能闹,现在家长也有意见了吧。”

“看来班主任还是得年纪大的来当。”

徐团团也能听见,并且羞愧难当,她只想做些让孩子们高兴的事情,但没有人理解。

一味的学习难道就是好的吗?

李妈妈让她给个说法,徐团团憋红了脸,没什么底气地说了实话,“我答应他们,这次联考要是考得好的话,就给他们放电影。”

李妈妈气得狂拍桌子,“你到底是老师还是他们的朋友,看电影?你知不知道我这十几年花了多少心思栽培我儿子,在最关键的三年你让他分心看什么电影!”

她这一闹,直接闹到了校长办公室。

徐团团也陪不动了,她坐在工位上默默掉眼泪。段绍桉想上前安慰她,还没开口,徐团团就低着头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一打听才知道,李子洋是昊昊的邻桌,李妈妈听说班里来了个外地生,不放心,今天特意来学校看情况,没想到班主任的教育观念跟她完全不符,这才闹成了现在这样。

段绍桉找到徐团团的时候,她正哭着给校长打电话,一直在说对不起,因为态度好,校长也没有多加责怪,只说让她不要对学生太纵容。

挂了电话,徐团团继续痛哭。

两人去了学校的天台,此时学生都在上课,空旷的校园里,利用扩音器讲课的声音断断续续飘来。

“我真的太累了。家里一堆事,学校也一堆事,学生也对我有意见,家长也对我有意见。”

段绍桉心疼地给她擦了眼泪,“当班主任免不了跟家长打交道,都是为了孩子,他们以后会理解你的。”

“可是段老师。”徐团团咬着唇,身后是一片蔚蓝的天空和掠过的鸟群。

她哭着说:“我真的快撑不住了。”

“我跟我男朋友前段时间准备结婚,但他妈妈想找个京城本地媳妇,不同意我进门。我父母年纪又大了,今年体检,我爸我妈全都脑血栓。我每天要处理这些事,还要强撑着力气给学生上课。”

“但是他们看我年轻,当我好欺负,我好几次发脾气,他们一点都不害怕。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才能镇住他们。”

“还有工作,写不完的教案,备不完的课,每天都要开会,不去就扣我钱,假期也要开会,凌晨三点我还要给家长解释为什么他们的孩子成绩退步了。我也是个人啊,我也想喘口气啊......”

段绍桉听得鼻酸,成年人的生活谁过得容易呢。

原来大家都被压得喘不过气,只是谁先扛不住的问题。

“你先听我的,现在回家好好睡一觉,家长那边我帮你沟通。”

徐团团点点头,情绪慢慢有些好转。

李子洋听说妈妈大闹办公室,主动来到办公室沟通,李妈妈也终于同意坐在一张桌子上调解。

在校长和邹文康的见证下,徐团团先向家长道歉。

没有及时沟通,没有事先说明,擅自给学生放电影,影响学习进度。

这些算不上错误的错误,她硬着头皮咬着牙担了。

下午,李子洋请了假,由妈妈带着去配眼镜。

自此,换座位的事告一段落。

徐团团一连好几天身体抱恙,班里的事暂时交给了段绍桉。

也因此,段绍桉一连好几天,都是七八点才下班回家。

每天时钟指到七点半,学生一个一个背完政治热点,陆续放学回家,而段绍桉还要继续留下来。

于是段绍桉回家越来越晚,倒床就睡,半夜十二点还要起来备课。

纪昀舟吐槽她,拿着三四千块钱,比他这个总裁还日理万机。

这天,班里还有差不多十个学生因为背不下来知识点被留堂。

眼见天越来越黑,段绍桉打了个哈欠,严肃道:“你们抓紧背,背完早点回家。”

但这十几个学生能留到最后不是没有原因的,有站在墙根发呆的,有交头接耳就是不看书的,也有背了半天还是第一段的。

段绍桉又气又无奈,她实在带不动,再晚一点儿还怕他们回家不安全。

她终于理解徐团团的崩溃了。

“咚咚。”

有人敲了敲门,众人抬头看去,只见穿着黄色外套的小哥哥站在教室门口,背景是一片夜色。

“你点的外卖。”

段绍桉光听声音就听出来是谁了,惊讶之余面不改色接过那十几杯奶茶。

有个调皮机灵的学生问:“段老师,是给我们买的吗?”

段绍桉严厉道:“背出来才能喝。”

“好耶!”

有了奖励,几个学生一下子有了动力。段绍桉趁机溜出教室,在漆黑的拐角处,被外卖小哥哥拥入怀中。

“几点才能结束?”纪昀舟的语气充满了可怜,他已经被冷落了好几天了。

段绍桉面色镇定,“你再等等。”

纪昀舟闷着声音说:“段老师,你别太严格了,这么晚了,就放他们回家吧。”

段绍桉很有原则:“不行,我布置了三篇,他们今天起码背下来一篇才行。”

说完,她又回了教室。

几个学生也不是笨蛋,这么一眨眼的功夫,迅速背完了一篇,领了杯奶茶,高高兴兴地回家了。

很快,就剩下一个学生,还是刚才那个机灵的学生。

纪昀舟若无其事地从外面走进来。

学生的注意力被吸引,段绍桉轻咳,拿着戒尺敲敲桌子,“别走神,继续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