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人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纪昀舟陪着段绍桉去了警察局处理这件事。

双方坐在一张桌子上,打架的理由也异常好笑。

小姑娘被一个精神小伙追了一个月,不胜其扰,实在没办法,找了个朋友当自己男朋友。

精神小伙表面和和气气,拉着他们去吃火锅,实际就是想揍人。

警察叔叔听完,一脸无奈,因为这种事,竟然也不是他见过的第一次。

该拘留拘留,该赔偿赔偿,双方很快达成和解。

倒是小姑娘从头到尾抬不起头,被打男孩的家长因为儿子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对她意见很大,她父母也一直没停止责骂过她。

其实谁都清楚被关在里面的精神小伙更该骂,但谁也不敢,因为害怕这些整天游手好闲漫无目的的人出来报复。

好端端的,谁会想跟这种人渣扯上关系。

“如果你不自爱,他们能找上你!?”

小姑娘哭着回了句嘴:“我没有!”

“啪!”

小姑娘父亲打完又开始心疼,小姑娘伤心地咬着牙,自己说什么都解释不清了,在父母眼中,她就已经是个烂人了。

段绍桉走过去,“你们好。”

“段老师!谢谢你!今天太谢谢你了!”

他们都以为段绍桉只是一个好心的路人,没想到还是耀华的老师。

段绍桉点了点头,严肃地看向小姑娘。

“是他们骚扰你的对吗?”

小姑娘用手臂挡住因为委屈而变形的脸,无声地点了点头。

段绍桉又问:“那为什么不敢跟爸爸妈妈说?”

小姑娘不说话了,眼神里充满排斥。

小姑娘母亲这时恨铁不成钢地说:“小小年纪学人家早恋!我要是早知道她天天上学都是去谈恋爱的,我非得打断她的腿!”

小姑娘哭得更凶了。

段绍桉拍拍她的肩膀,声音轻柔却很有力。

“是不是因为父母不理解你,你才不想说?”

“是不是觉得自己说了也没用。觉得他们只会说是你的问题,到头来还是你自己一个人扛?”

“是不是怕他们也会找上你父母,无所不用其极的报复你身边的人?”

这话看似是对小姑娘说的,但站在一旁的父母听进去了。

“你,你说你,在外受欺负就跟家里说嘛,你要是早说,至于闹成现在这样?”

小姑娘终于忍不住,边哭边喊:“你们就只知道说我!以前我没告诉你们,现在你们知道了,还是光说我!我也想好好上学,我难道想跟那些人扯上关系吗!”

“你看你看,我才说你两句你就顶嘴!我是管不了你了,段老师,你来劝劝她吧。我们真是白养她了!”

小姑娘胸口加速起伏,一双哭红的眼睛狠狠地瞪着自己的父母。

青春期的小孩会仇视自己的父母,但未必是孩子的错。

很多家长生下来,不会教,因为父母的放纵和不作为,才导致的孩子走上歧路。

“好,你们白养我了,我死了你们就高兴了是吧!”

死这个字看似夸张,实际却蕴含了少女无数次想要放弃生命的念头。

在说出来的那一刻,她应该已经想过无数次了。

“等一等。”段绍桉按住她的肩膀,“老师相信你,老师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小姑娘现在谁也不信任,“哼,你说的好听,其实你心里肯定在想,我跟那些人玩,一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段绍桉面不改色:“就算你真的和他们玩,我也不觉得你是个坏孩子。”

小姑娘没想到段绍桉会这么回,段绍桉又说:“但你这么说,我很开心,因为你有区分善恶的能力。你有自己的三观,你知道什么是好的,什么是不好的。你知道有多少学生觉得他们那些精神小伙特别酷吗?老师很庆幸,你不觉得那样是酷。”

小姑娘撇撇嘴,“哼,我最看不惯他们那群社会败类,整天不学无术,只知道仗着人多欺负人少。”

段绍桉微笑,对她的父母说:“你们看,你们女儿很清楚他们是什么样的人,要不是被逼迫,她怎么可能会跟他们一块玩?”

“这……”小姑娘父母其实也只是担心自己女儿是非不分,被外面的坏人拐跑了。

但女儿这会儿强撑着坚强的态度让他们开始反思,他们不敢想象自己女儿受了多大的委屈。

上学被人欺负,父母又不理解她,她才十几岁,她犯点错也是人之常情,更何况她又没做错什么!

“闺女!爸爸刚才打疼你了吧!爸爸给你道歉!”年近半百的男人登时红了眼,抱着闺女哭得像个孩子。

小姑娘满肚子的委屈也终于有人理解。父母给她道了歉,并且保证以后不说难听的话。

临走前,小姑娘又跑回来给段绍桉道谢。

“段老师,谢谢你!”

段绍桉笑笑,“其实父母是第一次当父母,总有人觉得当孩子的需要父母理解,其实我们也要理解父母。”

小姑娘不明所以,“他们是大人啊,我已经很累了,我为什么还要理解他们?”

段绍桉将她额前的碎发拨到耳红,轻声道:“当你学会从他们的角度看问题,他们说什么就不会伤害到你了。我知道你父母说话很难听,不光是父母,将来那些伤害你的言语,你可能一辈子都忘不掉。但无论如何,请你务必一而再,再而三,三而不竭,千次万次的救自己于人间水火。”

段绍桉的眼睛明亮,几乎包容世间万物。

像初落下来的雪,降临的那一刻,人们是感到愉悦的。

小姑娘没忍住,又哭又笑地和她道别。

见他们一家三口蹦蹦跳跳地走出警察局,段绍桉心里才终于松了口气。

纪昀舟一直在一旁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她说的每句话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从十三岁到现在,她的目光没有变过。

那是属于文人的傲骨,属于正义的一方,属于坚毅,属于不屈,独属于段绍桉的眼神。

岁月平静,一生荣光。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我们回家吧。”

“好的,段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