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面

.傻子哥哥那场病来的快,去的慢,两个月后,他依旧咳个不停。养母带他看了几个医院,都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咳嗽依旧不停,日日夜夜,谢健每次听到,都觉得揪心。

治病毕竟是要紧,可钱花了出去,病依旧好不了,反反复复了一年多,养父没办法只能又跟谢健商量停学的问题。

初中已经是比较关键的时期了,谢健虽然万般不情愿,但是还是答应了。

第二天他上学时跟张禹清说了这事,张禹清皱了皱眉头,说:“我这里有点钱,但是不够多,放学后不行还是去砖厂做活吧,争取把你下学期的学费给攒上。”

谢健答应了,砖厂的活又钱少又辛苦,好多大人都不愿意做,两个小孩……人家也不定能收下,试试再说吧。

放了学,两个人先去了砖厂,砖厂老板看了两个人,只同意收了张禹清,谢健在旁边求了人家半天,才算是勉强被收下来。

烧好的砖,从窑里搬出来码到场上堆好,每1000块只有1毛钱,最厉害的搬工,一天也只够力气搬15000左右。

第一天下来,张禹清和谢健一共只搬了1000块,算下来才1毛钱,两个人磨得手也破了,胳膊也破了,谢健还砸着了脚。

谢健咬了牙没说话,为了读书,他什么都肯干。张禹清看他瘦小个子还那么卖力,心里起了敬佩,心里想只要谢健不开口,他绝对不会先放弃。

转眼过了几个月,期末考试一结束,张禹清和谢健更加卖力的在砖厂干活。

砖厂老板看这两个半大小子,稍微起了点恻隐之心,把两个人的工钱提到了正常工人的水平,搬1000块就有1毛3了。谢健激动的谢了人家很久,天天领了钱都要重数一遍存下来的学费。

时间一天天过去,攒的钱也慢慢开始多了起来,谢健憧憬着未来,连带做梦时也带着笑意。

谢健去砖厂搬砖的事,养母很快就知道了,看着谢健在饭桌上添了第三碗饭,养母有些阴阳怪气的说既然赚了钱当然应该交回家里,家里的米也是要钱买的。

谢健正想说话,养父第一次站到了谢健的一边,说:“小健是为了自己攒学费,我是支持的,钱你自己存着,现在家里困难,供不起你读书,你能这样做很不容易。白天要注意安全,饿了就多吃点。家里供你吃口饭,还是供的起的。”

听完这话,养母啪一声重重放了筷子,说:“那只能我省下来给你吃了!”说着丢开碗筷,径直起身走了。

谢健放了筷子,怯生生的看了养父一眼,养父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说:“没事,吃吧,多吃点,白天才有力气。”

谢健恩了一声,低头扒着饭,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和养母永远都象隔着一堵墙,他曾经好多次想要和养母好好的相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总不能如愿。

整整一个暑假,谢健晒得脱了层皮,但终于给自己凑齐了学费,在最后一天领了钱后,谢健突然落下泪来,张禹清见状赶紧说:“赶紧回去休息一下吧,今天一定好好睡个觉,明天也不用起的太早了。”

谢健答应着,拉着张禹清去河边洗了个澡才各自散去。

回到家里,谢健有些兴奋,在**翻来覆去,连傻子哥哥阵阵的咳嗽声也不觉得烦人了。

梦里的世界多么的美好,妈妈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温柔的笑,夸奖他说:“小健,你好厉害!我为你骄傲!”谢健在梦里甜甜的笑了,他还梦到,他背着书包,在一个很美丽的花园里和张禹清追来追去的玩闹……

谢健一早醒来,忙给傻子哥哥穿好衣服,喂他吃了早饭,带他到院子里坐着,顺便一边还开始帮着养母剥豆角。

傻子哥哥这几天精神很不好,最近的咳嗽让他有气无力,衰弱的厉害。

谢健一边剥豆角,一边想一会晚点去找张禹清,今天天气还不错,一会去河里游泳。

正想着,突然传来砰砰的敲门声。

谢健起来开了门,却是养父被人扶了回来,在仓库理货时,有堆货没码稳,被砸伤了。

谢健赶紧扶养父进屋躺好,给几个叔叔道了谢。养父伤的有点厉害,头上包了沙布条,隐隐的浸出了点血迹,紧闭了眼睛躺在**。

谢健轻手轻脚的带上门,忙又打发隔壁一个小子给养母送了个信。养父不仅被打破了头,还扭了腰,起床躺下都很不方便,谢健感念着养父平日里对自己的好,也尽心服侍着,一点怨言也没有。

谢健这边忙了两三天,想起好几天没看到张禹清了,想着下午没事,养父基本也能自己起床了,准备下午找张禹清一起去游泳。

谢健刚走到张家不远处,看到里里外外的人进出,门脸上竟然挂着白纱。

谢健吃了一惊,三步两步跑过去,只见一屋子的人,张禹清带了白孝正跪在堂屋的棺材前。

谢健赶紧上前,悄悄的拉了张禹清一把。

张禹清一脸的淡然,回头看着是他,招呼着说:“你来了?我爷爷去了,走的很安详。你来烧点纸吧,爷爷生前也挺喜欢你的。”

谢健接过一叠纸钱,一张一张分开丢进火里,看着火苗子窜起来吞噬舔尽,留下黑色的灰烬。

好好的人,就那么走了,一句话都没有留下,谢健想着张爷爷平时的好,眼圈一红,就落下泪来。

张禹清安慰了他几句,让他呆了一会就让他走了,当地有种风俗,家里有病人的人,不能在死人堂里呆太久,怕被过上霉气,让病人病更厉害。

谢健抹了抹泪,跟张禹清打了个招呼,自己先出来了。

在旁边的街道晃了两圈,没处可去,只得先回了家。

养父正想喝水,谢健见状赶紧扶了养父坐起来,递过水去。

工伤假只有七天,七天一过就得去上班了。谢健自告奋勇的提出天天接送养父。

这几天,谢健白天没事就去看看张禹清,张禹清的神态还好,既没有悲伤过度,又没有神色慌乱,六神无主。

谢健很想叫张禹清来自己家住,可也知道自己没这个邀请资格,只得暗暗着急。

张禹清听了谢健的担心,扯出一个难看的笑说:“我正想告诉你,我要走了,去我姑妈家,在山东。以后我们可能见不着面了。”

谢健一震,盯着张禹清的眼睛,茫然的在他脸上搜索玩笑的成分。

张禹清盯着谢健,表情肃静,点了点头,说:“不和你开玩笑。我姑爷过这两天就该来接我了,山东离这里很远,也许我们以后都没机会再见面了。”

谢健突然发了疯一样,喊道:“你骗我!你骗我!你肯定是骗我的!” 张禹清静静的看着他,眼神弥漫出淡淡的哀伤,说:“我真的没骗你。”

谢健流下泪来,含着泪一字一句的说:“你别走,你别走……求你了……”

张禹清仰着头,眨了眨眼,逼回泪水,说:“我也不想走,可是没办法,必须去。”

谢健低下头,用脚踢着地,说:“那以后你以后还回来吗?”

“回!肯定回来!” 张禹清微微的笑,说:“我还要赚好多好多钱,给你买狗,请你住大房子呢。”

谢健一点都不觉得这个笑话好笑,沉默了一会说:“我送你个东西吧,以后要是长大了,我们也许都认不出对方了,到时就拿出这个东西,你就知道了,原来这是谢健啊。”

张禹清被逗笑了,一扫阴霾的情绪,说:“放心吧,你送不送东西,我都会记得你的。”

谢健想了很久,说:“我小的时候,奶奶给我挂了个狗牙齿,说是可以避邪保平安,送给你吧。”

张禹清笑着说:“好。那我也送你个东西,以后我们就用这个相认。”

谢健跑回家取了三颗狗牙,拿了张干净的手帕包好,递给张禹清说:“这是我从小带大的,很灵,我从小就没生过病什么的,你也戴上吧,你一定能健康长寿的。”

张禹清拿了狗牙仔细的看,三颗狗牙一样大,很是漂亮,收下说:“我这里有一块玉,是爷爷留下来的,但没绳子,挂不了,你以后找着细绳了自己穿一下。”

谢健接过玉来,是一个淡青色的小玉牌,上面写着弯弯曲曲的不认识的字。谢健觉得太贵重了,正想要推辞,张禹清把他的手握住,说:“这玉你留着,以后我们再见面时,你再还给我,好不好?”

谢健想着只是保管一段时间,于是答应了。两个人突然间都沉默起来,旖旎的忧伤又蔓延开来。

张禹清想了想,许诺说:“总有一天,我会回来找你的,你一定要等我。”

谢健点着头答应:“好,说大话的是小狗。”

张禹清突然间抱紧了谢健,低声在他耳边说:“我走了,你要好好的,你后妈那么凶,跟她对着干,只能自己吃亏,你就顺着她的意思吧,忍几年就好了,我一定会回来的,你等着,以后我一定赚好多好多钱,给你买好多好多的狗……等着我,哥一定回来找你。”

谢健平复的情绪又涌出来,哭着说:“你不许骗我,你一定要回来……”

张禹清用下巴蹭着谢健头顶柔软的头发,答应着说:“一定,一定回来,我要骗你,一定变小狗,出门被雷劈死,上马路被车撞死。”

谢健满意了,含着泪说:“还要早点回来……”

张禹清拍拍他的肩膀,松开说:“赚到钱才能回来,没赚到钱回来也不行。”

谢健想了想说:“那就早点赚到钱吧。”

第二天,谢健顶着两个黑眼圈去找张禹清,他忘了跟张禹清提一句很重要的话,那个狗牙是有正反的,奶奶以前说过,要把狗牙朝外面戴,这样就可以把邪气挡在外面了。

敲了很久的门,没有人应声,他站了一会,正准备再敲,旁边门里露出个脑袋,说:“找小清么?他姑爷昨天来接他走了。”

谢健失魂落魄的坐在门槛上,原来,昨天一别,竟是最后一面……

作者有话要说:OK啦,,,,少年时期终于结束鸟。。。。辛苦各位观众看文了。。。虎摸。。。

直接进入青少年阶段。。。。当当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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