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算起来已经有半年没有回过家,趁着十月一放假,父母来青岛看我,满满的后备箱全是他们从家里带来的东西。

“什么啊,怎么这么多?”

母亲嘿嘿一笑:“我也忘了,反正家里有东西就给你带来了。”

于是我简单地翻了翻,发现有一箱生鸡蛋、一袋子熟鸡蛋、一箱苹果、一箱大饼、两桶油、月饼、香肠、饼干、大枣……

我哭笑不得地叫了一声:“妈。”突然很想掏出手机发个微博,从带的东西多少来看,这指定是亲爸妈了。

“天渐渐不热了,放的住,这个啊你早晨吃,这个你晚上当宵夜吃,别饿着对胃不好……”母亲一边絮絮叨叨地跟我讲,一边拎着东西跟我进楼。

而跟在我们身后的父亲,看到我穿着拖鞋下楼来,开口叮嘱我:“天冷了,不要光着脚出门,寒气都是从脚进来的。”

在外时间久了,好像很少听到父母的唠叨,久违的叮咛,让我心里一暖,我拖着长长的音回答道:“知道啦。”

在家歇息了一会儿,我准备带着父母到青岛景区逛逛,没想到我到达的不是景区,而是大型虐狗现场。

2

我们第一站到达的是天后宫,一个很古典的四合院,里面有着宜人的匀称感,在里院有两棵古树可以祈福,上面挂满了满满当当的红牌牌。

天后宫不收门票,但是祈福的牌子很贵,99元一个,爸妈笑了笑:“难怪不收门票,光这些就收多少钱呀,真会做生意”。话音刚落,两个人就到了售卖处买了一个牌子。

我在门口等他们,忍不住翻翻白眼,刚还说人家会做生意,一转眼就去照顾人家生意去了。

不一会儿父母出来,我凑过脑袋去看他们手上拿的牌子,只见那个幸福美满的牌子上,仅写了他们两个人的名字。

我眉头一蹙,眼睛一瞪:“我呢?”

母亲捶打了父亲一下:“你看,把闺女给忘了!”

父亲的神情也相当懊恼:“哎呀,忘写上你了,我们再进去添上啊!”父亲的字很漂亮,他和母亲的名字上下并排来写,末尾处还画了个心,那个心一看就是母亲的杰作,因为她一直习惯在心上画笑脸,我一直也不太理解她的审美。

我瞄了一眼,哪里还有空写我的名字,我左手扶着额头,右手冲他们摆了摆手:“算了算了,我自己去求个。”

母亲嘻嘻一笑:“也行。”仿佛刚刚的懊恼都是伪装的!

就这样,我到达售卖处求了一个事业有成的牌子,气呼呼地把我三个合伙人的名字都写上了,好像以此证明,三个人名也是完全可以写开的。

3

赶上十月一假期,青岛的景区人挤人,本想带父母到青岛网红墙拍照,但是没想到那面墙的四周里三层外三层都是人,拍照都要排队。

我拉着母亲的手准备走:“人太多了,我们下次再来拍吧。”

那是青岛的一个十字路口,两面墙成九十度,一面墙上写着大学路,另一面墙上写着鱼山路,站在中间会把两条路都拍上。

这么有意义的一个景点母亲一看就喜欢上了,说什么都不肯走。

“好不容易来了,拍一个吧。”

“不了吧。”我是一个极其讨厌拥挤的人,此情此景弄得我有些愠恼,当下只想逃离人群,没想到母亲挣脱了我的手,跟我说,“你爸爸一直在等着我呢!”

我站在外围寻找母亲的身影,这时看见了人群中的父亲早已拿着手机做出了准备的动作,因为排队的人太多,父亲一直高高地举着手机,生怕母亲过去的时候来不及拍她。

我的父亲性子清冷,比我还要讨厌拥挤,但是他却可以为了满足母亲的一个小愿望,甘愿在人群里被人挤来挤去,而比起我来,他是更了解母亲的那个人。

终于轮到了母亲,我看到她站在网红墙那冲着父亲笑得一脸满足,人群中帮母亲拍照的父亲,冲母亲比了个OK的姿势。

走出了人群中的两人将脑袋凑在一起看刚刚拍的照片,母亲嗔怪地说:“你怎么把我拍得这么胖!”

当时的树荫下,点点光斑,阳光忽而停在他们的发上,我突然有一种错觉,他们不是我的父母,而是刚刚恋爱的情侣。

4

父亲是一个内向的人,母亲跟我说,父亲跟她谈恋爱的时候都没有在大街上牵过她的手,更别提什么拥抱了,对父亲来说那都是不成体统的事。

但是这些年,母亲又是撒娇又是“呵斥”的,我那脸皮薄的父亲终于也肯在大街上和母亲做一些甜蜜的动作。

从网红墙走过来是大学路,金瓦红墙很适合拍照,走几步就有一对是拍婚纱照的。“我们拍个照吧!”走在路上的母亲突然说了一句。

“好啊。”我答应着。

没想到母亲有些尴尬地来了句:“我在问你爸爸,你要是想跟我拍也行……”

聪明如我赶紧改口道:“我给你们拍!”心里却默默地想,虐狗也不能这么虐吧。

母亲向来浪漫,当父亲直直地站在原地的时候,母亲已经想出了好多动作,一会儿跟父亲摆心形,一会儿让父亲搂住她的腰做泰坦尼克号的动作,一会儿让父亲背着她……

而我的父亲竟然没有一点的不耐烦,全程无条件配合。

大学路上人来人往,怕影响我们拍照都绕道走,或者等着我们拍完再走,有的人路过我的身边,小声跟我说:“你的父母感情真好。”

我一路目测过去,好像只有父母这一对年纪比较大的夫妻在拍照,似乎连动作都比那些年轻一点的有默契一些。

5

逛完大学路,我们准备到栈桥,父亲在前面走着,我揽着母亲走在后面。

青岛的路高低不平,走上坡的时候母亲跟我说:“你不要把手搭在我身上,这样我会很累的。”

“是吗?”我将手从母亲的肩膀上拿下来,想改为牵她的手,没想到她已经快步走到父亲身边,挽上了父亲的胳膊,并且还回头冲我挑衅而又狡黠一笑。

那一瞬间,我竟觉得自己心都要化了,虽然母亲无情的抛弃了我,但面对这么可爱的母亲还是没有办法生气。

母亲都快要五十岁的人了,可是她被父亲宠的仍然像个小孩子,说话可以不经大脑,可以任性,可以很天真地跟父亲说:“我不认路!”

父亲拿着导航到她面前跟她讲解:“你看我们不是走到这了嘛,一会儿我们去这。”

“你不用给我看,我不懂。”说这句话的时候母亲竟然特别理直气壮、心安理得,而我父亲真的就默默地收起了导航,转过头来冲着母亲一脸宠溺的笑。

我默默跟在两人的身后,母亲好像突然记起了我,回过头来问了我一句:“我是不是挺笨的?连路都不认识。”

“你不是笨,你是被我爸宠坏了!”

6

今年五一的时候,父母也是来青岛看我,我已经被狠狠地虐过一次,没想到十一的情况同样“惨淡”。

上次我控诉两个人的时候,母亲毫不留情地说:“羡慕就自己找一个啊。”

那会儿在生活的重压下不止一次地想过将就,想过就随便找个人嫁了吧,有时候会哭着跟母亲打电话:“我是不是不该这么挑剔?”

但母亲反驳我,她说我的女儿这么优秀,有资格挑剔。

我破涕而笑:“是是是,在你心里女儿天下第一,妈,你怎么这么有优越感呢,你就不怕我熬成大龄剩女。”

想到这里我又忍不住笑起来,这时,父亲在烈日下排队为我们买票去了,母亲跟我坐在树荫下的长椅上,她没看我而是看着不远处的大海。

母亲轻轻地开口跟我说,又像是自言自语:“我老催你找男朋友是怕你不懂的怎样跟别人相处,像你这样的完美主义要学会包容共处,你要知道,是个人就会有缺点。但是你不要理解错了,我和爸爸从来没有催过你结婚,如果你结婚一定要嫁给爱情,我们从小宠到大的闺女不是嫁到别人家受气的,小兮你要记住,无论你以后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和爸爸都会支持你,只要你幸福快乐。”

母亲刚说完,我就忍不住在大街上哭了,凉风习习,远处的阳光特别耀眼,那一刻我觉得生命从来没有这么美好过,那种感觉就是你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你准备将就、凑活的时候,有人又重新给了你光和信仰。

孩子,凭借生命最初的直觉勇敢地去爱吧,不要有后顾之忧。

7

母亲性格外向,对人热情,喜欢开玩笑,甚至在我的印象里,她偶尔是个暴脾气。相反,父亲的脾气就很好,父亲稳重、温柔、不喜言笑,每每发生了争执,也都是父亲让着母亲。

这样的婚姻在很多人看来,我们家都是母亲说了算的,但其实不然。

母亲仗着自己学历低,脑子笨,在家里不管任何的闲事。从我记事开始,家里的钱都是父亲在管,家里的大事也都是父亲拿主意,母亲不跟他争,于是也便少了很多的矛盾。

相反,母亲用她的乐观,让我们家一直处在欢声笑语中。家,是我跟父亲渴望回到的地方。

所以我一直觉得,虽然母亲表面上看起来什么都不懂,看起来傻傻的样子,但其实她是有大智慧的人,她知道什么时候该让,什么时候该放低身段,什么时候该付出,什么时候该享受父亲的宠爱。

母亲曾跟我说过,一段婚姻里是彼此奉献,互相扶持,她小任性,却明大理。

我上大学之前,父亲工作忙,大多数时间都是母亲做饭、做大大小小的家务;上大学之后,父亲工作清闲,母亲干脆下班就往沙发上一躺,借机跟我开视频聊天,看着父亲里里外外的忙活。

是母亲为这个家一直的付出,才有了父亲二十年如一日的宠爱。当然最重要的,我想还是他们两个人性格相投,对了脾气。

8

曾经跟草莓君讨论过婚礼这个话题,他说结个婚要花很多钱,起码排场要好看一点。

我笑着摇摇头:“我觉得自己更期待旅行婚礼,我不喜欢走那些过场。”

“你不想穿婚纱,不想放烟花,不想把酒店大堂布置的很漂亮?”

“我老觉得那些都是演给别人看的呀,千篇一律的过场怎么能让我这个创造力极强的人感动呢,除非那个过场相当特别。”草莓君一脸你真是个怪人的表情看着我。

其实在这一点上,父母的婚姻观影响了我,毕竟他们结婚的时候可是什么都不曾有,没有房子,没有存款,没有嫁妆,在大雪纷飞的一日里,母亲穿着红色的新娘妆嫁给了父亲,没有任何的婚礼环节,两人当天就到达了西安,开启他们的事业打拼之路。

母亲快生我的时候才选择回到家乡,所以其实我一直都挺想在名字里放个“安”字的,安是西安的安,是父母年轻岁月的回忆。

即便结婚的时候一穷二白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人对了,还是能恩爱几十年。

结婚搞那么大的排场有什么用呢,婚姻的背后如果只是争吵亦或冷暴力,婚礼那天再美的记忆都会消失殆尽,甚至在对比之下更显讽刺。

所以如果我结婚,我希望是在旅途中进行,带着双方父母,带着至亲好友,看最美的风景,住最舒服的民宿,像爱旅途中的一座山,一片海一样,去爱我身边的这些人。

哎,算了算了,扯远了,结婚还不知道啥时候呢,可能真的被父母虐惨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样的相濡以沫,是每个人都渴望和向往的吧。

9

我一直觉得母亲玩微信比我还要溜,不仅在微信里保存了大量的表情包,而且还参加了各种各样的兴趣社群,每天都在群里跟她的小伙伴们聊得不亦乐乎,有时候跟她开视频,经常整个人都定在屏幕上。

“你在干嘛呢?”

听到我这么问,然后再把窗口切换过来,跟我说:“我在群里聊天呢。”

而有一阵,母亲加了个文学社群,群里每天都会有人发送一些好词好句,都是一些正能量的话,有点类似治愈系,母亲学会了不少,每天早上都会给发,末尾还一定要加一个小太阳。

过了几天,母亲不给我发了,我还追问,怎么这几天没动静了。母亲说她很忙,群里每天都会组织成语接龙和诗词接龙,她现在一有时间就得背成语呢。

“爸爸也在群里吗?”

“他不在,他每天晚上唱歌,我就在群里跟他们玩成语接龙。”母亲自己感叹,当初上学的时候她是那么不爱学习的一个人,可是如今却开始背成语了。

再后来,妹妹和婶婶在家庭群里拌了几句嘴,母亲出来劝和,说道:“遇事要冷静,心平气和,方可安康。”

话刚出口我们都惊呆了,毕竟以往的母亲可不是这么说话的,妹妹和婶婶也不吵了,把目光都聚焦在母亲身上。

“大嫂现在是文化人了,说话都不一样了。”

母亲发了个笑脸过来,“现在天天背成语呢。”

一家人嘻嘻哈哈了几句,妹妹和婶婶拌嘴的事也就这么过去了,母亲颇为得意地跟我说:“我刚刚故意那么说的,其实我平时也不会这么说话,不过你觉没觉得我现在出口成章了?感觉肚子里很多墨水。”

母亲像个小孩子一样求我夸奖,我十分真诚地夸赞她:“你现在真的越来越棒了。”

我很喜欢父亲和母亲的这种状态,父亲每天晚上自己在家里唱歌,母亲偏好社交,每天都跟自己的群友聊天南地北的新闻,好似日子从来都不会无聊。

生活总会有它的乐子,大概是父母对待生活乐观的态度影响了我,让我整天都乐呵呵的,懂得苦中作乐。

10

经常跟父母聊起育儿的问题,母亲说她有一个同事在家里安了监控,就是怕他儿子看电视不写作业。

母亲和别人一起劝她同事,家长不能这么做,小孩如果从小是在被监视的情况下长大,以后会出很多问题,不利于养成健全的人格。可惜那个同事油盐不进,我母亲也束手无策,只好来跟我吐槽吐槽,她说她一个大人都受不了在监视下生活,何况是一个孩子。

与此对比的是她另一个同事,儿子考上了重点大学,想出省读书,父母说你去呗,想学一个不太热门的专业,父母说你学呗,从不干涉儿子的选择。

儿子也十分懂事,暑假就去咖啡馆打工,自己把学费赚出来了,给父母都买了礼物。

在别人看来是她运气好,生了个懂事的孩子,实则是他们教育有方,父母和孩子始终处于一个平等的位置,才能互相体谅和理解,他理解父母的不容易,愿意用自己的行动去爱父母。

孩子不是父母的附属品,无需根据父母的意愿生活。

父亲在一旁听我跟母亲聊天,适时地插进来一句:“真正的好父母,不是拦着孩子做什么,而是教会他们如何保护自己,以后的路就让他们自己走吧。”

想起我虽然是个女孩,但父母从来没有拦着我创业,所以无论再苦再累,我都学会坚持,毕竟是自己选的路,父母能做的就是成为我坚实的后盾,有他们便觉得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