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如万易。”

典四儿进入灵源水府,直接坐在桌边。

卢通盘坐在一方蒲团上,正在祭炼元婴境的妖皮,缓缓收敛法力,道:“哪里不如?”

“每个地方都不如。”

“那就逐个弥补。”

“补不了。”

那天之后,典四儿的脸色一直不冷不淡。

她摇了摇头,道:“万妖商会的各个供奉、掌柜、大掌柜,全部是万易亲自提拔的心腹,付素霜知道的还不足百分之一。”

卢通放下未炼成的妖皮,走过去坐下,道:“所以我邀请了祖明京过来。”

“请他……他敢来吗?”

典四儿猜到了一些。

卢通道:“祖家可以有今天,全靠万易撑着,祖明京比我们更不希望万易消失,所以不管敢不敢,他一定会来。”

典四儿低头思索。

卢通倒了一杯茶推过去,笑着问道:“怎么样,一国之主的滋味如何?”

典四儿摇头苦笑。

“我算什么国主。”

“当然算。国主就是这样,朝夕难保,永远都有危险,近处有、远处也有。想熬过去,不光要靠自己,也得靠别人。”

典四儿看着茶杯,沉默了许久,道:“我当不好。”

“没人天生就会。”

一只六青鸟飞进水府。

卢通站起身,道:“这个万易并不差,如果连她都不会用,以后怎么驾驭别人?”

典四儿垂下头。

卢通走到入口处,道:“怎么了?”

“国主,忘秋殿主传讯,紫气殿放出了一层紫光。”

“紫光?”

卢通眼神一亮,交代了一声,立即化作一道血光遁出水府。

紫气殿,殿外盖着一层尺许长的紫色毫光。

“师尊。”

忘秋守在殿外。

卢通点了下头,径直进入殿内,朝上看了一眼,立即躬身拜倒。

“拜见祖师!”

一气真君盘坐在上方长塌上,眼神很亮,不过气息十分疲惫。

“坐吧。”

“是。”

卢通坐在蒲团上。

一气真君看了几息,欣慰地点了点头,道:“我都知道了,你做的很好,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想,或许……”

一气真君叹了口气,道:“或许当初应该给你一个机会。”

白手起家都可以有如此成就,一气真君心中不禁涌出一个念头,当初若是把激阳、或师阴交给卢通,说不定已经可以和尚麟国一争高下。

卢通猜出了话中所指,赶忙道:“弟子有今日,全都仰仗祖师暗中扶持。”

“呵。”

一气真人虚弱地笑了一声,道:“我刚破入渡劫,无力与你虚情假意,客套话不必说了。”

“恭喜祖师距离仙人更近一步!”

卢通这才知道,自家祖师已经是渡劫境的大能。

“托你的福,提前了几百年。”

一气真人略作休憩,道:“这次功劳极大,任何赏赐都不为过,你想要什么?”

卢通心头一热,道:“回祖师,弟子也想出窍。”

“出窍。”一气真君苦笑着摇了摇头,“你出窍了,良妖正国怎么办?”

“良妖之强,不在于弟子一人。如今国中有卢泰、章桥、徐徐行、萧龙庭、剧黍、爵天牛等,弟子再培养几个高手,必然可以保证长久无忧。”

卢通心中一直有个担忧。

三宝之气,良妖正国拿一成、天外天拿九成。

天外天才是前途无量的大道。

把良妖正国经营好了,可以前去天外天。可是如果经营的太好,没有人可以替代,或许会反受其害。

一气真君沉吟了一番,道:“你寿元还长,未满五百,再坐镇几年,八百岁之前我保证助你出窍。”

“是,弟子全听祖师安排。”

“从今天起,你位比出窍,该是你的东西一分都不会少,我在拢气山替你开辟一个洞府,所有东西都存入其中。”

“谢祖师赏赐!”

“仙船南下之事引起了一些风波,有人对此不满,现在仍在争吵中。你须留心几分,仙船的态度可能会有所转变。”

“弟子记下了。”

“还有一件事,天地自然生成的神灵,一部分灵性就是源自于万千生灵散出的魂气。所以神灵太多,会导致三宝之气减少,你要有所准备。”

卢通蹙了下眉头。

“敢问祖师的实力,与遵天神界相比如何?”

“怎么,又想反悔了?”

一气真君露出笑意。

卢通叹了口气,道:“收留它们是为了换取南下的仙船,如今仙船有可能生变,我必须提早做出防备。”

事不由人。

天外天的一个念头,就可能让他失去最大的盟友。

一气真人敛起笑意,道:“无需多虑,神灵已经没落,他们不敢与我为敌。”

卢通心头稍松。

“弟子想求一道法门,可以驾驭神灵收为己用。”

“再等几年。赐下法门,必须上缴一笔不菲的真气、宝气,这次闭关耗尽了积蓄,等我攒足了宝气,立即赐给你。”

“向谁上缴宝气?”

卢通早有这个疑惑。

一气真君笑了下,抬手指向头上,道:“你们的头上有人,大能的头上也有人。”

……

灵源水府。

卢通坐在蒲团上,日夜祭炼妖皮。

“国主,剧黍墟主出关了。”

卢通动作停顿了一下。

太快了,剧黍闭关还不足十年,以他的资质,十年内很难成婴。

“失败了吗?”

“是。”

“带他过来。”

盏茶后,剧黍进入殿内,行礼道:“拜见国主。”

剧黍苍老了许久,满头白发,不像是刚刚出关,反而像大病了一场。

“怎么回事?”

卢通渡过去几滴血灵。

剧黍苦笑着摇了摇头。

“回天无力。我借助血气,强行尝试了两次,每次都是只差一点。第三次才明白,功法不畅,即便血气再多,前头永远都差一点。”

“哎。”

卢通叹了口气,带着剧黍走到桌边坐下。

他问道:“功法什么地方不畅?”

剧黍思索了一下,道:“我怀疑,若是修行《非人非妖经》,若想破入元婴,最好亲自祭炼妖皮,每日温养。”

“为什么?”

卢通没有修行过《非人非妖经》,对这门功法的领会很浅。

而剧黍早年的功法普通,后来成丹时才转修《非人非妖经》,不过没有分心祭炼妖皮。破婴时以血气替代妖皮,反哺神魂。

剧黍思索了一会儿,摇头道:“不清楚,冥冥之中的感觉,借助血气可以走到最后一步,可是好似无水之源,没有生机,只有亲自祭炼的妖皮才能踏出最后一步。”

卢通回忆起法门,思索许久可是没有任何头绪。

他按下念头,道:“还能不能再试一次?”

剧黍露出一丝无奈笑意。

“我准备卸任墟主,在外面收几个弟子。”

“好。”

卢通一口应下,道:“先不急卸任,你尽管去教弟子,等以后徒弟们成长起来,也好有个去处。”

“谢国主。”

三天后。

煊阳殿,卢通进入殿内,道:“怎么样?剧黍说的对不对?”

“似乎有道理。”

忘秋取出一本书,递过道:“《命神书》中说,神魂、血肉统称为命,命为一。《非人非妖经》的妖皮,虽然避开了神魂、血肉的冲突,但是妖皮常年穿在身上,难免影响神魂。”

“什么意思?”

“我猜,修行《非人非妖经》的人,命中包括神魂、血肉、妖皮,若想成婴,必然三者归一。也就是剧黍所说的,妖皮由自己祭炼。”

“哎。”

卢通叹了口气,道:“这么说,是我害了剧黍。”

“师尊,这是剧黍的命。”

……

“老爷,祖明京来了。”

“在哪儿?”

“婉音水榭。”

水榭内,卢通进入房间,一个身披金衣的人影转过头,露出一张顶着犀牛角的人脸。

“卢通。”

“祖明京。”

卢通心绪莫名。

当年挥手可让整个傲山城变色的祖家家主,成了可以随手捏死的小角色。祖明京引以为傲的妖婴,他只需要祭出一具寻常分身,就可以轻松碾死。

“坐。”

卢通走到桌边坐下,道:“四儿,带万易过来。”

“是。”

祖明京一言不发,一直打量着卢通。

片刻后,万易进入房间,道:“拜见老爷。”

卢通笑了下,指向祖明京,道:“还不见过你父亲。”

“是。”

万易朝祖明京行了一礼,道:“见过父亲。”

祖明京眼神沉下去,来回看着万易、卢通,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很简单。”

卢通没有费心遮掩,直接道:“万易死了,我又让她活过来了。所以为了祖家,辛苦道友全力辅佐万易。”

“凭什么?”

“就凭万易是尚麟国的顺天龙麟、万妖商会的主人、红花女国的人主,你舍得让她死?”

弥池,弥河以西。

原本温养神性的广袤树林,如今大片树木被砍倒,即将改建成祭炼火麟冲天炮的工坊。

卢通、典四儿、万易、祖明京、庸慵等站在一起。

卢通道:“第一批冲天炮炼成后,先交给尚麟国,让他们明白万易的用处。”

“如果尚麟国宁可不要冲天炮,也要废掉顺天龙麟呢?”

典四儿有些担忧。

万易的用处,一半在顺天龙麟上。

卢通思索了一下,看向祖明京,道:“祖道友,对尚麟国而言,冲天炮重要,还是顺天龙麟重要?”

“都重要。”

“那就好。”

卢通咧开嘴角,笑道:“万易,尽快闭关突破,你出来以后,还是尚麟国的顺天龙麟。”

“是。”

……

无穷水口。

卢通站在湖面上,道:“泰儿,尽快和燧国交易,让他们灭掉涂国,拖延太久,可能会生变故。”

涂国相当于尚麟国的码头。

只要涂国灭了,尚麟国没了码头,以后就必须依仗良妖正国,依仗万易。

卢泰点头应下。

卢通环视一周,道:“风云变幻不止,你须时刻小心戒备。”

“孩儿明白。”

“走了。”

他转身遁入水口底部,喊上卢鲲,再次进入残破的小世界闭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