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水悠悠。

春风徐徐。

烈日下,一艘画舫缓缓前行。

卢通敛去翅膀,躺在甲板上闭目休息。

旁边,典四儿坐在阴凉处,一边翻看账本,一边问道:“老爷,要是银子攒够了,我们找哪个宗门布置阵法?”

“攒够?最少一百万两黄金,仅凭谢商留下的东西还差得远。”

“总有攒够的一天,我们在其他宗门没有熟人,想来想去只有一页宗还有可能。”

卢通睁开双眼,缓缓摇了下头。

“一页宗不会出手相助。银青是一页宗弟子,自己人不传,要是便宜我一个外人,事后很难和步家交代。”

“那怎么办?”

“先凑银子,说不定等凑齐了银子,事情又有转机。”

卢通再次闭上眼睛。

一条黑蟒爬来,从卢通身上压过去,凑到典四儿面前。两个碗口大的黑眼珠好似两汪深潭,十分清楚地映衬出典四儿的倒影。

典四儿看着黑蟒。

许久后吐了口气,放下账本,走过去解开卢通的腰带。

“嗯?”

“别动。”

“哦。”

……

夜色幽静。

画舫散出一片水雾,静静地漂在水面。

卢通盘坐在屋顶,手中捏着一枚白色骨片。

焰颅虎的眉心白骨。

引出墨麒麟血种,运起《正逆血种》,炼出一丛白星,一点点纳入其中。

许久,白星消散。

他重新纳入血种。

此时,画舫上的灯火熄灭,周围陷入黑暗,仅剩一片朦胧月光照射下来。

一条黑蟒爬上屋檐。

爬到蒲团下,绕了一圈后扬起头颅,蟒口张开,万易从蟒口中钻出,直径落入怀中。

入手软、凉、滑。

人影顺滑如蛇,绕过胸口、游过翅膀,攀到脊背上,从肩上探出头颅。

卢通只觉浑身一热,耳边吹来一阵带着血腥的香风。

“师兄,夫人让我助你修行。”

他眼角抖了一下。

夫人是四儿?

“这两天你和典四儿每日私下密谋,就是为了修行?”

“师兄察觉到了?”

一只冰凉手掌按在胸口。

卢通呼吸有些急促,散去火衣,伸手一拉,直接拽入怀里,道:“我不是瞎子。”

早感觉到典四儿、万易,每天私下商议。

只是没想到竟然是此事。

“呵呵。”

万易笑了几声,探出一根手指抵在肚子正中,缓缓上移一直滑到咽喉。

卢通一把捏住手指,道:“什么法门?”

“没有法门。”

“嗯?”

“用我的血,帮师兄修行《玉轮造生经》。”

他松开手掌,道:“白白耗费精血,对你有什么好处?”

万易像是抽去了骨头,身子躺在怀中,头颅高高扬起,轻笑道:“让师兄占便宜,小妹心甘情愿。”

头颅凑到心口。

卢通心头一紧,下意识蹙起眉头,想到典四儿又慢慢展开眉头。

“怎么帮?”

“师兄准备好了?”

“嗯……”

话音尚未落下,万易猛地一口咬下。

一股剧痛袭来。

卢通忍不住闷哼一声。

冰寒凉意钻入心口,很快凉意褪去,又变得极为炽热,几息后再也感觉不到心脏。

玉轮散出的暖流逐渐变热。

他压制住《三元甲》孕养出的金气,道:“不是精血。”

万易舔了下伤口,抬起头,道:“师兄果然见多识广。”

“什么东西?”

“蛇毒,还有……人血。”

万易再次低下头,一手冰凉手掌按在左腹上,压住脾脏,道:“还要吗?”

卢通咬了下牙关,吐出一口浊气。

“来。”

脾脏瞬间一痛,接着同样失去了感应。

五脏一轮,心、脾、肺、肾、肝,最终玉轮连同五脏一起失去感应。“空若无物”的胸腹内,流出一波波热流,迅速散向四肢百骸。

天光渐亮。

卢通站在甲板边缘,看着天边的日出。

典四儿走过来,静静地站在一旁。

日出,无物可挡。

不一会儿,和亿万年来的每一天一样,太阳没有丝毫阻碍的升起。

二人身上盖了一层金红日光。

卢通道:“四儿,以后不要自作主张。”

“老爷不喜欢?”

“与此无关。只许这一次,以后凡事先与我商议。”

“一次太少了,最少也该有三次。”

他摇了下头,道:“两次。”

“好。”

典四儿叹了口气,挽上卢通的手臂,小声道:“早知道该说十次才对。”

……

离湖、上岸、赶路。

一座高山上。

卢通看着远处的灰雾,道:“万易进去了?”

“嗯。”

典四儿坐在茶桌前,烧水、沏茶。

他收回眼神,瞥了一眼盘在茶桌旁的赤红大蟒,道:“你不怕万易不回来?”

典四儿摇了摇头,笑着道:“就算我们撵她走,她都舍不得离开。”

“欲鬼呢,它也舍不得?”

典四儿倒了一杯茶,起身递过,道:“老爷,欲鬼就是万易、万易就是欲鬼。”

卢通眼神定了一瞬。

一息后,接过茶杯,茶杯入手发烫,可是心中却渐渐发凉。

到底还是走近了。

不知不觉间,典四儿已经快和万易、万喜,捆绑到一起。

他不禁回想起一句话:“降服”欲鬼,人可以赢一百次,而欲鬼只需要赢一次。

杀心渐渐升起。

“老爷。”

典四儿伸手按在手臂上,缓缓摇了下头,道:“先喝茶。”

二人对视片刻。

卢通点了下头,端起茶杯一口喝完。

……

良妖楼,最高处一间密室。

卢通盘坐一条高脚窄塌上,问道:“有大事?”

对面,典四儿跪坐在长几后,神色十分严肃。

典四儿道:“老爷,谢商还活着。”

“什么?”

卢通瞪大双眼,早已没有知觉的心脏,似乎又回来了,迅速抽了两下。

脑海中一连串念头闪过。

他动了几下嘴唇,试探道:“难道是……欲鬼?”

“是。”

“不可能。神魂极为神秘,凭他的修为还化不成欲鬼,而且没有鬼雾……”

卢通说完后突然想起一个画面。

棉布腰带。

谢商的腰带嵌了一圈黑玉,玉很凉,当时没有察觉异常,如今仔细回想似乎万易的气息很像,也和鬼气很像。

后来腰带被典四儿拿走了。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缓缓睁开,道:“说吧,怎么回事?”

“谢商曾协助雾鬼攻破了一座城。他借口有人雇佣,暗杀了许多守城的修士。那次之后,‘自珍王’传了他一道法门,死后化为欲鬼。”

“自珍王是谁?”

“一尊鬼王,乃是众鬼之首,堪比元婴真人。”

鬼王、鬼使。

卢通心中渐渐有了一个雏形,上为鬼王、中为鬼使、下为一众雾鬼、欲鬼。

“那天万易入雾,其实是送谢商回去?”

“对,也做了一笔交易。”

“什么交易?”

“万魔化泉返生大阵。鬼躯千变万化,正合老爷的修行道途!”

卢通睁了下眼睛,瞳孔内冒出一团精光,沉默半响后,道:“四儿,什么时候学会替我做主了?”

“第二次,老爷答应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