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酒楼包间内。

宋言柏翻着介绍任务的册子,愁眉苦脸道:“卢兄,千穴山到处都是妖兽,铁衣观又有筑基妖兽坐镇,我们怎么行动?”

卢通没有功夫说话。

捧着一碗蟹仔捞面,大口吃个不停。

城东是大户人家的地盘,这家酒楼虽然看起来普通,但是东西十分不一般。

在城西,卢通从来没有见过蟹仔捞面。

指甲盖大小的半透明水蟹,里面裹着一团妖力充沛的蟹肉,一口下去满嘴香。

一碗面条吃完。

宋言柏立马问道:“卢兄?”

“宋兄,任务总共有一个月的时限,不在乎这半天一天的,先吃饭。”

相处时间不长,卢通已经看出来。

宋言柏年纪不大、实力也不算很强,但是心气很高。

像是憋着一口气,想证明自己。

可是一旦遇到麻烦,又沉不住气。

自从进入酒馆,别说吃东西,连口水都没有喝。

“没有一个月了。现在已经腊月初三,年底之前必须完成任务。否则……”

宋言柏低下头,紧紧攥住拳头。

卢通明白这个时候追问不太好,但是实在有些好奇。

“否则会怎么样?”

宋言柏深吸一口气,咬着牙道:“否则我再也无颜面对巧儿!”

“巧儿?”

宋言柏勉强道:“家中道侣,一页宗符箓院的符师。”

“宋兄好福气。”

卢通嘴上客套,心里各种念头接连闪现。

怎么回事?

宋言柏的道侣巧儿是符师,而镜心是炼丹师,明显不是一个人。

这个小白脸有什么能耐?

竟然让两个一页宗的女弟子围着转。

卢通摇了摇头,甩掉诸多杂念和一丁丁点嫉妒。

“其实我已经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

卢通拿过那本册子,翻开道:“这上面不是说了吗,铁衣观周围经常有妖兽、半妖失踪,疑似培育血甲虫。”

“所以呢?”

“只要靠近过去,自然会被掳走,进了铁衣观自然一清二楚。”

宋言柏眼中火苗立即熄灭。

大喜大悲之下,脸上再没有任何表情,麻木道:“对,可惜我们也成了血甲虫的肥料。”

“不是我们,是我!”

宋言柏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听到的声音。

“卢兄,你……”

卢通没有搭理他,用力拍了下桌子,叫道:“小二,再来一碗蟹仔捞面,双份蟹仔!”

不去,危险。

一旦一页宗弟子插手进来,蹄子以前做过的缺德事,搞不好全得暴露。

去了也危险。

铁衣观偷偷抓妖兽、半妖,不知道背地里搞什么。

左一步危险,右一步陷阱。

卢通心里倒没有太多畏惧,只是想再吃一碗蟹仔捞面。

最好是双份蟹仔。

……

大日横空,冷风萧萧。

千穴山绵延百余里,其中一处山头名叫“乱牙峰”,山势极其凶险。

细长乱石,十分突兀得从山峰上斜插出来,像一柄柄石剑。

山腰某处。

一个衣衫褴褛的人影一闪而过,挥舞手中石头短棒,砸死一头藏在石头下的羊妖。

人影快速飞奔过去,撕开山羊的皮肉,把嘴巴凑过去大口饮血。

满头脏兮兮的乱发垂下,透过发丝间隙,隐约可以看到人影少了半个右耳。

五天前,卢通独自进入千穴山。

除了一枚生火的漏火果、一身破衣服外,什么东西都没带。

连脚下的铁掌都拆掉了。

五天风吹日晒、茹毛饮血,看起来和千穴山的普通妖兽没有任何区别。

卢通喝饱之后,找了个背风的地方。

从石缝里拽出一把干枯荆棘,用漏火果点燃。

然后拖过羊妖,撕皮、拽骨,把整条羊腿架在火焰上烤。

失去了储物袖囊,他才意识到有刀、有锅、有碗筷,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饱受一夜严寒。

天亮后,卢通披上羊皮,扛着两条羊腿,继续朝铁衣观所在的山峰靠近。

早晨刚过天气突变,厚重黑云压在山头。

卢通觉得有些不妙。

这么冷的天气,一旦开始下雪。

铁衣观的妖兽再不出来,他就要被冻死了。

走了小半天,爬上一个小山头。

零星的雪花开始掉落。

卢通就近找了一个挡雪避风的地方,准备生火取暖。

“昂啊!”

一声尖锐的鹰唳响彻群山。

声音穿过皮肉,直透心底,卢通不禁心口发紧。

下一刻,两个勾子穿透肩膀。

卢通遏制住下意识反击的冲动,抬头看了一眼大叫道:“饶命!饶命!”

喊出没两句,就被拽离地面。

乱牙峰另一边,一道巨大的沟壑从山巅直通山脚。

沟壑内布满荆棘。

一间铁观坐落在沟壑中,被一根根荆棘团团围住。

一只巨大鹰妖落在观外的石板上,松开鹰爪。

卢通落在地上,肩头的血洞流出大股鲜血。

他抬头看了一眼,立马趴在地上求饶:“鹰爷饶命!鹰爷饶命!”

巨鹰白色眼睑翻了一下,流露出十分轻蔑的神色。

然后趴在铁观门口,把硕大的脑袋伸进去道:“主人,又抓到一只半妖,看着挺机灵的。”

小女孩的声音,听起来又尖又细。

观内完全漆黑,传出一道尖锐中带着沙哑的男人声音:“带下去,不听话就扔到坑里!”

“是,主人。”

卢通趴在地上,悄悄松了口气。

第一个生死关,过了。

“跟我来。”

一人多高的鹰妖走到道观左侧,挤开荆棘丛钻进去。

卢通小心拨开荆棘,跟着进去。

狭窄的缝隙中走出十多丈,拐过两个弯,眼前出现明亮的火光。

一个大石窟中央摆着一尊熔炉。

熔炉边,一个赤膊修士看见卢通,大笑道:“这个好!看着就结实,一个能顶三个!”

“下去!”

鹰妖冷冷吐出两个字,转身便走。

卢通乖乖走进石窟。

赤膊修士眼睛放光,围着卢通转了几圈,口中啧啧道:“真是好胚子!不下去挖矿,可惜了!”

他从熔炉边取出一个铁镐、一个背篓,拿过一盏油灯扔给卢通。

又从熔炉边捡起一枚青色中零星带点白斑的矿石,道:“记住了,每天挖一百斤!挖不够,不许上来!”

说完,他指着石窟旁边一个挨洞道:“去,下去干活!”

卢通心中叫苦。

他千想万想,怎么也没料到会成为矿奴。

堂堂一介筑基妖兽,竟然抓半妖偷矿!

他背上背篓,拿起铁镐、油灯,朝洞口走去。

“站住!”

赤膊修士一把夺过卢通缠在后腰的漏火果。

“漏火果?快说这个东西哪里来的?”

卢通立马站住,满脸畏缩道:“大爷,在山下捡得!”

“哪里捡得?”

“就在山外边,好远,有人打架,马车翻了,我捡了一个。”

赤膊修士瞪大眼睛,追问道:“山外哪里?”

“就,就……我不知道,鹰奶奶从天上把我抓来,我不知道这是哪里。”

赤膊修士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甩手道:“滚!下去挖矿!”

卢通立马钻进石洞里。

洞内完全漆黑,卢通脸上的畏惧瞬间消失不见。

变成了一张苦瓜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