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塔里。

隐老居中而坐。

卢通、丹老,各坐一边。

“卢供奉。”

“在。”

“丹老麾下的曾渊,被人杀了,有人说与你有关。”

卢通瞪大眼睛,道:“隐老,是谁冤枉我?”

隐老看向丹老。

丹老低着头,看起来心不在焉的,不知道在寻思什么。

隐老等了一会儿,见丹老迟迟不开口,微微皱起眉头,继续问道:“卢供奉,你昨晚去什么哪里了?”

“出去捕鱼。”

“平时都不出去,为什么偏偏昨晚出去?”

“昨晚新学了一道法术,想出去试下。”

卢通说完,吐出三气灵烟。

灵烟在前方盘绕,很快编制成一道细密渔网。

隐老瞧了几眼,笑道:“这法术倒是精巧,怎么样?”

卢通叹了口气,摇头道:“空架子,像泥巴捏的,连条大点的鱼都抓不住!”

“哈哈哈。”

隐老笑了几声,又问道:“你昨晚出去时,有没有见到有修士打斗?”

“看见了。”

“讲讲。”

“好。”

卢通端起茶杯,慢慢喝了一口,道:“就是一大团水雾拦路,还以为是冲我来的,直接用船上法器轰了一下!”

“然后呢?”

“然后我飞到天上看了几眼,黑漆漆的看不清,也没人朝我出手,就回船了。”

隐老盯着卢通。

片刻后,收回眼神,转头看向丹老。

此时,丹老更加魂不守舍。

额头上一层细密汗珠,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吓人的事情。

“丹老,丹老?”

“嗯?”

丹老抬起头,看了看两人,迟迟不开口。

隐老眉头紧皱,问道:“卢供奉说,他与此事无关,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丹老深吸一口气,片刻后才道:“昨晚,有人卖龙葵草,我派曾渊出去。你可知道?”

卢通满脸莫名其妙,转头看了看隐老,摇头道:“不知道。”

“当真?”

“废话!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什么龙葵草。”

隐老、丹老全都沉默下来。

片刻后,隐老道:“你茶杯中的褐色小块,就是龙葵草的根茎,此物有毒。”

卢通心里猛得一惊,立马站起道:“隐老!你!”

“不必惊慌!”

隐老摆了摆手。

侍女端来一鼎药液。

隐老笑了笑,继续道:“凭你的修为,就算不用解药,也不过是腹泻几日。”

卢通一把端起药液,大口喝下去。

随后坐在椅子上,赌气似得低下头。

他的脸色十分气愤。

心中却平静中,残留着一些后怕。

只差一点。

刚才已经准备好出手了。

甚至再晚一点,他就取出了逃跑符箓——

乘风符、云龙符、化燕青符……

一场询问,不欢而散。

……

深夜。

良妖茶酒馆,已经关门。

甲板上只亮着一盏微弱油灯。

一个人影悄无声息的靠近大殿,纵身跳到三层围栏内。

殿内。

卢通坐在桌边,已经煮好了茶。

“丹老,请!”

丹老脸色阴沉,一步步走过去坐下。

“子母传音螺,你什么意思?”

子母传音螺,一母、九子,可以互相传音。

一般母螺在头领手里,子螺交给手下。

卢通端起茶壶,冲洗杯子,给丹老倒出一杯。

“昨晚,有人用此螺传音,让我去坊市出口。而你的人也刚好被骗过去。”

“谁给你的螺?”

“你应该比我清楚。丹老,我只想赚点银子,不想送命。你得罪什么人了?”

丹老瞬间沉默下来,陷入沉思。

都家针对他,不是一天两天了。

卢通也在沉思。

现在突然暴起的话,能不能一掌拍死丹老?

大多数炼丹师,都不擅长厮杀。

炼丹一道,需要熟悉草药、掌握火候、炼丹手法等,每一项都极其耗费时间、心神。

越精于炼丹,手段越稀松平常。

不过,回想起当初剑老出手时,那道两丈长的巨剑。

卢通打消了出手的打算。

丹老,有一道很厉害的防御手段。

“你跟金老什么关系?”

“还能什么关系。”

卢通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轻轻叹气道:“友老、剑老死得不明不白,再不找个靠山,死到临头都不知道。”

丹老脸色又难看了一些。

盯了卢通一眼,直接起身便走。

“丹老!”

卢通大声叫住他,道:“都家费尽心思占下五老坊,就是为了卖丹药。你守住这么大一块地方,太碍眼了。不如早点让出来。”

“金老的意思?”

“不是,我是替你着想,省得再牵连到我。”

“哼,轮不到你来教我!”

丹老离开。

卢通看着对面满满一杯茶,轻轻叹了口气。

丹老戒心起来了。

得尽快动手。

一个炼丹师,只要愿意舍出本钱,不需要多久,就能招揽到第二个、第三个曾渊。

……

时间悄然流逝。

距离五老坊改头换面,快过去一个月了。

月底将至。

一个穿黄衣、佩金带的修士进入大殿,道:“见过卢供奉。”

“什么事?”

“坊主命我来通知供奉,三天后一起外出猎妖,不可不去。”

卢通眼神一闪,道:“五老也去吗?”

“对。”

“知道了。”

以前五老坊的规矩,五老商量着来。

现在,成了隐老一个人定。

权力大的定规矩,五老坊已经快成一老坊了。

……

小吉坊。

小芙草头上带着一个鱼头儿面具。

卢通牵着她,问道:“友老以前的那些道友,都认得你吗?”

友老留下的信很长。

信中介绍了几个与她交好的道友,说这些人信得过。

虽然他们不会杀人,但是如果有需要,也会尽可能的帮忙。

卢通有些怀疑。

友老死了,这些关系到底还能不能用上。

小芙草点了下头,小声道:“认得。”

“等会儿去了,装得可怜一些。”

“我不会。”

“哭总会吧?等下不要说话,站在旁边一直哭就行。”

某坊,一艘裁制法衣的小巧竹船。

卢通带着小草芙进去。

“何道友……哎,友老,死得很惨……节哀……对,希望您可以帮忙……不需要动手,呆在船里就行,有危险可以先离开……”

片刻后,两人出来。

卢通拍了拍小芙草的脑袋,道:“刚才哭得很好,老太婆差一点就把你留下了。事情完了,我帮你问下,她要不要孙女。”

某坊,一艘挂满灯笼的听曲花船。

“芸道友……知道你只会弹琴,有其他人动手……相识一场,就当送友老一程……呆在船里,随时可以离开……”

某坊,一艘黑黝黝的铁船。

“曹道友……这些年,友老一直对你念念不忘……不,不需要你动手……你法力都涣散了,上去还得别人分心照看你……嗯?您有增补血气的大丹?”

许久之后,卢通满脸笑容地出来。

……

整整一日奔波。

深夜,卢通返回茶酒馆。

典四儿等在门口道:“老爷,周双山在里面等您。”

“什么时候来的?”

“天刚黑就来了,一直坐着椅子上,脸色很难看。”

卢通想了下,不禁心头稍动。

这两天,丹老下了血本,金胎丹卖得很便宜。

茶酒馆的生意,又变差了。

周双山那边,估计也不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