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洪门往事
就在刘伟出事的当天,刘文静接到电话后,立刻动用了自己以及她父亲的关系去了解案件的整个情况,后来又动用关系以国家安全部的名义强行把刘伟从派出所带走,因为她知道,即便是省厅也不能随便插手一个普通的刑事案件,只有用国家安全部的名义才能干净利落地把刘伟捞出来。另外,她想利用这个难得的机会敲打敲打这个极其鲁莽而又聪明绝顶的刘伟,并让他为自己完成一件绝密心事。所以,她封锁了有关刘伟的一切消息。这就是柳若兰和欧阳夏蓉百方打听也不知道刘伟下落的原因。
其实,早在刘文静第一眼看到刘伟时,就对他有了一种难以描述的情感,既依恋又担心,也有深深的厌恶和鄙夷,还有一点点爱的冲动。因为刘伟无论在长相上还是气质上都非常非常像她死去的哥哥。
刘文静从小遭遇家庭变故,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得不跟她哥哥混迹于社会最底层,闯**江湖,相依为命。这期间,她哥哥表现出了超凡的耐力、勇气和生存智慧,不仅保存了兄妹两个人的性命,生活得还不错,并且无微不至地照顾刘文静,不让她受一丁点的委屈,因而刘文静对她哥哥有着深厚的感情,正所谓血浓于水啊!不过,长期的底层生活也让她和她哥哥养成了一身恶习。后来,他们父母重返领导岗位,母亲辞去工作,在家专门教育两个孩子,想扭转这兄妹俩身上的恶习。母亲的努力在刘文静身上起了作用,而她哥哥虽然表面上有所改变,但骨子里却丝毫未变,也可能是因为他岁数大了,习惯一旦形成就很难改变了。然而就是这些无法改变的恶习,让他最终丧命美国。自此,哥哥就成了刘文静心中永远的痛,并让她极其厌恶那些导致哥哥丧命的恶习。所以,当她在刘伟身上发现了她哥哥曾经拥有的恶习时,便本能地对他产生了厌恶之情,同时又有些怜悯。因此,她一直对刘伟持鄙夷的态度也就不难理解了。
刘伟带着手铐被四个便衣带出派出所时,还以为是把他移交给市局了,便在心里琢磨那个人是不是死了,要不也不会移交自己。等他上了那辆没有牌照的丰田面包车时,发现这个车里并没有关押犯人的笼子,却有许多通讯设备,又不禁琢磨,这是什么车?这些人是干嘛的?他们要把我带到哪去?这么想着又扭头打量那四个便衣,这才发现这四个人个个精干,虽然他们不属于彪形大汉那种类型,却身材匀称,一举一动都很利落,表情也很严肃,给人一种高手中的高手的感觉。通常,这种人只有在那些高级领导人的身边才能看到。
“看什么看,坐好!”一个便衣厉声呵斥刘伟。
“我能问问这是要把我送到哪里去吗?”刘伟不甘心受制,想高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闭嘴!”
“我是想……”刘伟从不轻易放弃。
“闭嘴!”一个便衣用手指威胁着刘伟,“我让你闭嘴!”
从这个便衣的语气和手势上可以感觉到,再问什么也没有用了,他们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能被忽悠的人,刘伟放弃了探听消息的打算,只能听天由命了,反正到了地方自然就知道了,早晚的事。于是他闭上了眼睛,因为即便睁着眼睛也没用,这个车是全封闭的,没有任何窗口可供他向外张望。很快,刘伟就进入了梦乡,感觉自己好像坐在一艘船上,忽忽悠悠地漂泊在无边无际的大海上。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刘伟被人狠拍了一下脑袋,他醒了,一边用手揉着被拍疼的脑袋,一边睁着惺忪睡眼问:“干嘛?这是到哪了?”
“下车!”便衣根本没有向他解释的意思,却对他的同伴说,“这小子心还挺宽,咱们走了一道,他却睡了两个多小时!娘的,咱们倒成了给他打工的了!”
刘伟下了车,发现面包车停在一幢豪华别墅的门前,不禁犯起迷糊来,这是哪儿,干嘛带我到这里?听说只有高级干部被调查时,才来这种地方的。可我就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也没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干嘛带我来这种地方?莫非是黄山的事犯了?可是,我把赔偿金已经给他们了呀!即便黄山老板心里不忿,直接找我就是了,干嘛费这么大的事?
刘伟正这么胡思乱想并四处打量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女人的笑声,旋即又听女人说:“辛苦了,辛苦了!”刘伟扭头,循声望去,不禁目瞪口呆。说话的竟是刘文静,她正站在别墅门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刘文静快步走下台阶,把手里的一个大纸包交到一个便衣手里,说:“给弟兄们分分吧,不多,权当茶水钱。”
便衣把纸包接在手里,却说:“小姐,这怎么好意思啊,我们为你做事是应该的。”
“别客气了。为了我的事,让你们忙活了一整天不说,还让你们冒险。”刘文静笑笑,又说,“我在京南大饭店给你们定了一个包房,饭菜酒水都点好了,账我也结了,也不知道合不合你们的口味,凑合吃吧。”又指了一下刘伟,“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们了。”
“那好,那好,”便衣很恭敬地说,“您忙您忙,我们就不打扰了。”
“那好吧,等以后有机会,我再好好酬劳你们。”刘文静瞥了一眼刘伟,又急忙说,“哎,把铐子摘了吧。”
“哦,那当然,那当然。”便衣把手里的纸包交给自己的同伴,从口袋里取出钥匙,摘下刘伟的手铐,别进腰里,又跟刘文静客气了两句,然后转身上车。
刘文静挥着手送走了面包车,转过身来,对愣怔怔的刘伟说:“别愣着啦,进屋吧。”
刘伟跟着刘文静走进这个豪华别墅里,还没来得及打量房间里的陈设,又听刘文静说:“去洗个澡吧,身上都臭了。替换的衣服,我已经给你放进卫生间了。快去,洗了澡下来吃饭。”说着,用手指了一下雕花木质楼梯,“上三楼,左手第一个门就是卫生间。”
刘伟来到二楼,楼梯口是一个宽阔的空间,摆着一张红双喜乒乓球台,球台的一侧是一个同样宽大的落地窗,窗前摆着两张单人真皮沙发,一个圆形的水晶茶几立在两张沙发之间。楼梯的左手边是一个长长的走廊,走廊两侧一共有四个房间。
刘伟拐了个弯,沿着楼梯继续往上,三楼的格局跟二楼完全不同,空间好像小了不少,房顶没有吊顶,屋脊和斜形房顶都清晰可见,房间只有两个,右手边的房门开着,刘伟走近前,放眼看去,房间很大,足有四十多平方,摆满了杂物,像是一个储藏间。刘伟退了出来,打开左手边玻璃房门,一下子愣住了。这个卫生间的空间很大,比刚才的储物间还要大出很多,沙发、茶几、穿衣镜、滚筒洗衣机、浴缸、淋浴、桑拿房、按摩床应有尽有,浴缸是陶瓷的,两边绘有凌霄花,花朵艳丽,形象逼真,其色彩和图案的配置不像国产陶瓷那样单调,再看陶瓷的质地,又细如凝脂,刘伟便觉得这个浴缸以及这里的所有陈设可能都是从外国进口的。
刘伟坐到沙发上,脱了衣服,就手扔进滚筒洗衣机里,见洗衣机旁边立着一个衣橱,打开来看,见上面吊着一件粉色睡袍,知道这是刘文静的,又往下看,柜子上整整齐齐地摆着一身崭新的运动服装,心想,这应该就是给我的替换衣服了。
最里边的浴池里已经放满了水,水面上还漂着十几片玫瑰花瓣。刘伟走过去,伸手摸了摸,水温正好,抬脚迈了进去,很惬意地躺在浴缸里。他在派出所的羁押室里一连呆了两天,又坐了几个小时的车,一泡进这馨香的温水里,立刻感到疲乏不堪,便嘟囔了一句:“想的还挺周到。唉,好累啊!”说罢,便闭上了眼睛,又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刘伟被一阵敲门声惊醒,急忙睁开眼睛,高喊:“文静啊,再等等,马上就好!”
没人应答,门却开了,一位打扮非常得体的中年妇女走了进来,并微笑着向浴池走来。刘伟急忙把身子全部没入水中,大声说:“大嫂别进来,有我,我在洗澡。”
中年妇女停下脚步,脸上依然带着笑容,说:“少爷,小姐催你快点下去吃饭。”
这个中年妇女的话说得很不清楚,好像有点大舌头,又好像中文不好的外国人,刘伟摆了摆手,说:“哦,我知道了,你赶紧出去!”说罢,便用好奇的目光打量这个中年妇女。
女人的肌肤呈古铜色,乍看挺黑,却很有光泽,眼睛大大的,还略带蓝色,睫毛长而蜷曲,一眨一眨的就像个洋娃娃。刘伟心想这个人莫非香港电影里演的菲佣?见女人还不出去,又说:“你还不出去?”
“小姐让我问你,需不需要搓背和按摩。”中年妇女垂手而立,脸上依然带着笑容,很慈祥。
“哦,不用,不用,你去吧,我马上就好。”刘伟又冲她摆了摆手。
中年妇女转身刚走了两步,又被刘伟叫住。
“你是菲律宾人吗?”刘伟抑制不住好奇心,问道。
“不是。”中年妇女笑了笑,并不继续解答。
“那你是哪儿的?”刘伟怕她听不懂,又补充道,“哪个国家的?”
“印度。”中年妇女问,“少爷,还有事吗?”
“你别叫我少爷,听着别扭。”刘伟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楠迪雅,在中国人们叫我楠嫂。”
“楠嫂,还挺好听的,是刘文静给你起的吧?”刘伟问。
“是小姐起的。”楠嫂又问,“还有事吗少爷?”
“没有了,你走吧。”
等楠嫂走出卫生间之后,刘伟急忙爬出浴池,站在淋浴下快速洗了身子,换上那身运动装,走下楼去。
刘文静把他带进餐厅。餐厅里摆着一张长条形的餐桌,饭菜已经上桌了,都摆在餐桌的一头,楠嫂正在旁边往两个高脚杯里倒红酒。刘伟数了一下餐桌两旁的高背椅,足足有十二把,便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坐。刘文静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伸手指了一下右侧的第一把椅子,示意他可以坐在那里。
此时,楠嫂先把一个红酒杯放在刘伟面前,又把另一个放在刘文静的面前,然后用英语问刘文静还需要什么。刘文静也用英语对她说,不需要了,你回去歇着吧。于是,楠嫂笑着冲刘伟点了一下头,转身离去。
“我见人们都用菲佣,你怎么找了个印度人?”刘伟问。
“楠嫂不是佣人,请你尊重她。”刘文静又恢复了往日那种不冷不淡的表情。
“那她……”
“是我大嫂。”刘文静说。
“你大嫂?你哥他……”刘伟惊愕得瞪大了眼睛,这个楠嫂的岁数都可以当她妈了,怎么会是她大嫂呢?
“你别误会,她不是我哥的妻子,是我们一个朋友的妻子。”
“哦,我说么。”刘伟的好奇心向来都很强,这种事情也非要弄清不可,又问,“那她怎么跟你来中国了,她不用陪着她丈夫吗?”
“她丈夫死了,为我哥。”刘文静已经端起红酒杯了,为了满足刘伟的好奇心,又把酒杯放在桌子上,解释道,“我哥去了美国之后,交的第一个朋友就是她丈夫。她丈夫叫乔汉,人很好,却没有文化,在旧金山的一个华人社团里打杂,那个社团叫洪门。”
“洪门,我听说过。”刘伟插话道,“我在香港电影里看到过。”
刘文静不满刘伟插话,瞥了他一眼,继续说:“后来,乔汉发现我哥头脑聪明,讲义气,还很能打,便把我哥介绍给了洪门致公堂堂主周翔。周翔很赏识我哥,便把我哥留在他身边,既做保镖又当军师。”
“你不是说,你们去美国是为了上学吗?”刘伟又禁不住插话。
“是为了上学,”刘文静解释道,“可我哥学不进去,他的性子又耐不住寂寞,又很喜欢洪门那种氛围,便放弃学业混迹于唐人街那个鱼龙混杂之地。”刘文静叹了一口气,端起酒杯自顾自地喝了一口。
“后来呢?”刘伟问。
“后来的事你已经知道了,我哥死在美国警察的枪口下。”刘文静又喝了一口红酒,极力压抑自己的心情。
“那怎么又跟乔汉牵扯到一块了呢,你刚刚不是说乔汉是为了你哥才死的吗?”刘伟追问。
刘文静扭头往客厅里瞥了一眼,见楠嫂没有在那里,才压低了声音讲述了乔汉和她哥刘刚的死因。
旧金山的唐人街,其实应该叫做唐人城,方圆十几英里的范围内居住的都是中国人。由于那里的最早居民大多是从广东过去的,所以那里的通行语言是粤语,也就是广东土话。旧金山的唐人街就像一个独立王国,超市、商店、学校、幼儿园、歌厅、酒吧,甚至电影院和图书馆都应有尽有,而最多的则是中国餐馆。由于比较封闭,那里的人不用懂英语就能与人沟通,所以会英语的人很少。但是,大凡有中国人的地方都比较乱,因为中国人比较喜欢内斗,他们又很少去唐人街之外的地区活动,而美国警察又不懂中文,便懒得管这个地区。于是,这个地区便成了罪犯的渊薮,社区治安很糟糕。洪门便担当起了警察的职责,用他们自己的方法管理这个地区。当然了,他们也不白干,保护费是少不了的。
刘刚跟着周翔干了两年,名气渐渐大了起来,就惹恼了周翔的一个手下。这个人五短身材,身子细小,脑袋却很大,样子很像狗尿了泡的地方长出的小蘑菇,人们便给他起了个诨名——狗尿苔。狗尿苔的祖先是广东人,他从小在旧金山长大,上过美国的学校,懂英语,脑子活络,却心狠手辣,嫉妒心很强。
狗尿苔一直想跟在周翔身边,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取而代之,不料却被刘刚抢了先手。于是,他便在暗中使坏,挑拨刘刚跟周翔的关系。这事被乔汉知道了,便当面把他斥责了一顿,并威胁他说:“你要是不知悔改,我告诉老大和刘刚。”狗尿苔表面服软了,却在一个晚上把乔汉打倒在地,用麻袋装了,然后扔进了大海里。事后,狗尿苔知道此事早晚都会露底,便躲了起来。
果然,没过多久,刘刚便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四处寻找狗尿苔的下落。结果,狗尿苔没找到,却跟他的小弟干了起来,最后被赶到现场的美国警察当场击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