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侯门深似海
东四九条就是一条胡同,巷道狭窄而笔直,两边的建筑多是低矮的平房,大多墙皮剥落,有的院墙上还长了蓬草,显得有些破败;有些临街的房子大门敞开,做了服装店、理发店或小型超市的门脸;有的则大门紧闭,院内院外都整饬一新,透过高大的院墙可以隐约看到院内的高屋大脊,气势恢宏,有着一股令人生畏的贵族气质。
“据说这里原来是清朝王公贵族的居住区,”柳若兰一边歪着脑袋寻找门牌号码,一边对走在身边的欧阳夏蓉说,“现在变成普通住宅了。虽说是普通住宅区,也都是各大机关的宿舍。你瞧,”柳若兰用手指了指旁边的一户高门大院,“像这样的院子,可不是一般人能住的。”
“你怎么知道?”欧阳夏蓉半信半疑地看着柳若兰。
“我在这个城市里读了四年书,还工作了一段时间。”
柳若兰喃喃地说着,眼光有些朦胧,好像陷入了回忆之中。她脸上的表情先是愉悦的,就像一个纯情少女,继而变得朦胧起来,最后又兀得皱起了眉头,一双秀美就在眉心处拧成了一个大疙瘩,眼睛里冒着如泣如诉的光。显然这样的回忆勾起了她的伤心事。
“哦……”欧阳夏蓉没有注意到柳若兰脸上的表情变化,一边扫视周围的建筑,一边兴致勃勃地问,“我听说刘伟说过,你在这里的五星级酒店工作过,还做了大堂副理了呢。哎,这里这么好,很多人都想尽办法在这里打工希望能在这里定居下来,你怎么就把那么好的工作给辞了呢?五星级大酒店的副理唉,多好的工作啊!”
“我是……”柳若兰突然打住话头,轻叹了一声,抬手指着前面不远处的一个宽大的朱红大门,说,“应该就是这里了,快走!”
欧阳夏蓉抬眼望去,发现这个院子比整条街上的所有院落都大得多,临街的不是院墙,而是一整排高大的房屋,一扇足有三米多宽的朱红大门嵌在房屋的正中间,要踏上九级台阶才能走到门口,门上挂着一对虎头门环,是铜质的,质地很好,可能被人抚摸的久了,铜环已经被磨得锃光瓦亮。欧阳夏蓉紧跑两步,抓起门环就要叩门,却被紧随而来的柳若兰抓住了胳膊。
“别乱动!”柳若兰阻止了欧阳夏蓉的鲁莽行为,后退了两步,把这个大门的上下左右打量了片刻,然后又说,“应该有门铃的。”
欧阳夏蓉受到了提醒,却发现了门左的墙上确实镶嵌着一块玻璃一样的东西,遂走了过去,见上面有几排数字按钮,数字按钮的下方还有一个稍大一点的按钮,上面有铃铛的标示,便伸手在上面摁了一下。按后没有反应,欧阳夏蓉又连续摁了几下。柳若兰赶紧把她推开,用责备的口吻说:“摁一下就行了,你这种摁法会让人家生气的。”
柳若兰正教训着这个不懂事的欧阳夏蓉,那个门禁设备突然发亮有了图像,一个中年妇女大声喝问:“谁呀这是?!”
“大嫂,”柳若兰赶忙对着门禁赔笑道,“我们是文静的好朋友,特意从外地赶过来看她的。”说着,又把手里的礼物举起来,对着门禁上的摄像头晃了晃。
“小姐不在家。”门禁显示屏里的中年妇女冷漠的说。
“不在家没关系,”柳若兰笑着请求,“您开开门,我们把给她稍的东西放下就走。”
“我们不收礼物!”中年妇女的声音很高,好像对礼物根本不屑一顾。
“您别误会,”柳若兰继续赔笑,“这些不是礼物,是文静特意让我们从外地给捎来的,是她要的东西。”
“小姐不住在这里,你还是把东西送到她公司里吧。”中年妇女的话音刚落,门禁显示屏就灭了。
柳若兰盯着门禁发愣,想着怎样才能再次跟这个保姆一样的中年妇女说上话,而又不会引起人家的反感。此时,欧阳夏蓉却火急火燎地把柳若兰推倒了一边,说:“妈的,这么牛逼啊,我就不信了!”伸手又在门铃上一连摁了四五下。然后,一边跺脚,一边用手指着门禁说:“我就不信你不开门。我摁我摁,我烦死你,看你开不开门!”
柳若兰第一反应是要阻拦欧阳夏蓉的鲁莽行为,可转念一想,她这么做是挺招人烦的,但眼下这个情况,她这样做也不失为一种方法。管他呢,只要能进了这个深宅大院就行!
几分钟后,大门果然打开了。可出来的不是那个中年妇女,而是两个穿西装的年轻人。
“你们干嘛?!”一个小伙子用手指着俩人,表情极为严肃地呵斥道,“赶紧走开!”
柳若兰上前一步,满脸笑容的刚要张口解释,不料另一个小伙子跨前一步,伸出手做了一个推搡的动作,摆在柳若兰的脸前,高声呵斥道:“请立刻走开!这里闲人免进!快走,快走!”
柳若兰被这两个年轻人的气势给震慑住了,一时愣在原地不知所措。欧阳夏蓉不管三七二十一,窜了过去,先推开柳若兰,然后打掉那个年轻人的手,大声说:“什么他妈的闲人免进!我们是闲人吗?我们是刘文静的朋友!牛逼什么,有权有势就了不起啊,就不认朋友啦!”说着,举起手里的礼物,“瞧好了,这是她的东西,是她求我们给她捎过来的!你们要不要?不要,我就扔在马路上喂狗了!”
欧阳夏蓉的这种无赖招法在别处、在普通人面前也许还能管用,现在却毫无用处。眼下,站在她面前的这两个人什么阵势没见过,能吃她这套?于是,一个年轻人噌的跨前一步,先抓住欧阳的一只胳膊,反手一拧,欧阳夏蓉就弯腰撅腚成了鞠躬样子,年轻人又接着在她的腿窝上踹了一脚,欧阳夏蓉便噗通一声趴在了地上。年轻人的这套擒拿动作完成得干净利落,速度极快。柳若兰根本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就见欧阳夏蓉被制服在地上了,不禁惊得目瞪口呆。欧阳夏蓉却扯开嗓子吼了起来:“啊——你们敢打我!操.你妈的!刘文静,你不够朋友!你不是东西!我可是给你送东西来的呀……”
欧阳夏蓉的吵闹声惊动了许多路人。路人都站得远远的,或仔细观看,或窃窃私语,或摇脑袋表示不满,还有年轻孩子举着手机录像。一个小伙子就用身体挡在被按在地上的欧阳夏蓉的前面,挥手驱赶路人:“走开,走开,不要围观!”
此时,刘文静的父亲刚打完一套太极拳,正坐在院子里喝茶,听到外面的喧闹声,便走了出来,见一个小伙子摁着一个小丫头,另一个人挡在前面驱赶路人,便高声呵斥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呢?不像话,一点体统都没有!松手!”待年轻人松开欧阳夏蓉后,又问,“姑娘,你为什么要在这里闹事啊?有事可以找政府嘛。”
“我没有闹事。”欧阳夏蓉噌地窜了起来,向刘文静的父亲靠近,却一个年轻人伸手拦了下来。她只得伸着脖子喊:“我是刘文静的朋友,给她送东西来的!”说罢,有弯腰捡起散落在地上的礼物盒。
“送东西?”刘文静的父亲纳闷地嘟囔了一句,显然刘文静从来没有以这种方式让人往家里送东西。他刚要再问些什么,却听有路人说:“你看看,你看看,现在的人多厉害啊,送东西的都挨打!唉,世道变喽,人心不古啊!”
刘文静的父亲见事情复杂了,还无法解释,便两个年轻人说:“让她们进来吧。”说罢,先转身走进大门。欧阳夏蓉跟柳若兰终于走进了这个深宅大院,两个年轻人紧紧跟随,就像在押送犯人。
院子很大,东侧有个小水塘,水塘边立着三株石榴树,正在开花,花下摆着几张藤椅,围着一张藤桌,桌面上散放着几张报纸,一杯茶还在冒着热气。刘文静的父亲让两个人在藤椅上坐了,然后对匆匆赶来的中年妇女说:“给客人沏茶。”中年妇女先冲领导点头答应了,又恶狠狠地瞪了欧阳夏蓉和柳若兰一眼,转身去了。
“说吧,”刘文静的父亲说,“你们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欧阳夏蓉刚要张口,柳若兰急忙把说摁在她的胳膊上,抢先说道:“伯伯,是这样的。”柳若兰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面带愠色的欧阳夏蓉,然后才把刘伟被抓的事情,以及想求刘文静帮助寻找刘伟下落的想法,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地全都说了出来。
刘文静的父亲听了柳若兰的话,脸上没有表情,想了一会儿,在空中招了一下手。很快,一个三十多岁穿着西装的小伙子,小跑着过来。刘文静的父亲附耳对他说两句,然后吩咐道:“去打电话询问一下。”
待这个秘书模样的小伙子走了之后,刘文静的父亲问柳若兰:“你说的这个刘伟长什么样啊,有带照片吗?”
“照片?”柳若兰愣住了,不知这个老爷子为什么要照片。
“我有。”欧阳夏蓉接过话茬,“手机上的,行吗?”
“拿来看看。”刘文静的父亲伸手示意,同时拿起了桌子上的老花镜,架在鼻梁上。
欧阳夏蓉在手机上找到了她跟刘伟在五台山上的照片,递了过去。刘文静的父亲拿在手里仔细看了一会儿,又把手机还给欧阳夏蓉,轻叹了一口气,说:“还真像,怪不得呢!”
“什么?”欧阳夏蓉问,“伯伯,您说什么像?”
“哦,没什么。”刘文静的父亲又接着说,“你们稍等一会儿,马上就有消息了。”
欧阳夏蓉还要问什么,柳若兰把她止住,心里却想这个老爷子说的像,是说刘伟像什么人吗?于是,就用眼睛悄悄的瞅刘文静的父亲。此时,刘文静的父亲已经闭上眼睛假寐了,眉毛却皱了起来。
稍后,那个秘书模样的年轻人又走了回来,在老爷子的耳边低语了几句。老爷子挥手让他走了,然后对欧阳夏蓉说:“姑娘,这件事我帮不了你,我没有这个权限。”
“您……”欧阳夏蓉刚张口,又被老爷子的话给噎回去了。
“姑娘你听我说,”刘文静的父亲轻声地说,“不过,我可以向你们保证,刘伟不会有问题,过一段时间他就能回到你身边了,什么事情也不会发生,我保证。”
“可是……”欧阳夏蓉不满意这样含混的答复,“他到底犯了什么事了,干嘛要这样对他?我可是离不开……我们公司可离不开他呀!”
刘文静的父亲笑了笑,说:“姑娘,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你们先回去吧,不要乱找人了,他没事,很快就能回到你身边。今天就到这里,好吧?”这显然是在送客。
“不好!”欧阳夏蓉撅着嘴说,“我要见刘文静!”
“姑娘听话,啊!”刘文静的父亲笑了笑,又补充一句,“静静真的不在,她去美国了,已经到了两天了。”说罢,起身离去。
欧阳夏蓉“哎哎”叫了两声,还要不依不饶地追问,柳若兰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拽了出去。出了院门,俩人站在街道上,欧阳夏蓉责怪柳若兰干嘛非得把她拽出来,刘伟的下落还没弄清呢!
柳若兰先看看了四周,见没人,才低声说:“他说的已经很清楚了。”
“清楚?怎么清楚?他什么也没说么!”欧阳夏蓉梗着脖子反问。
“刘伟没事,刘伟没事!”柳若兰一着急,不禁提高了声音,“他一再强调刘伟没事,你怎么就听不出来呢?他们这些人说话都很谨慎的,也很负责任。他说刘伟没事那一定就是没事!”柳若兰又拍了拍胸口,长叹了一口气,又说,“这下好了,只要刘伟没事就好!”
欧阳夏蓉从柳若兰的这个神态中看到了她对刘伟的爱意,不禁吃起醋来,歪着脑袋盯着柳若兰。柳若兰正陶醉在刘伟安然无恙的喜悦中,却见欧阳夏蓉盯着自己看起来没完没了,便意识到自己的神情泄露了心里的秘密,遂掩饰道:“干嘛这么看着我,不相信我的判断?”
“哼!”欧阳夏蓉撇了撇嘴,说:“你的判断我不知道,但你心里怎么想的我可知道!这个该死的刘伟,真不是东西!”
“好了,好了,”柳若兰揽住欧阳夏蓉的胳膊咯咯笑了起来,一边拖着她走,一边笑道,“不管他该不该死,反正没事就好。走吧,我们回家,我想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