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保障瘟疫防控下的“菜篮子”问题,敦袈所在龙潭蔬菜种植合作社积极行动起来,响应市委市政府号召,夜以继日备货供货,在保持销售价格不变的前提下,蔬菜足量供应市场。

包括敦袈、景小鱼等管理人员全部充实到生产一线,操控机器设备,抢收抢摘。

前来拉菜的运输车辆排起长龙,众人忙得不亦乐乎。

午饭时间,敦袈、景小鱼也只能蹲在田间地头吃盒饭。

望着男友略显疲惫的脸庞,景小鱼心疼不已,将自己餐盒里的卤鸡腿夹给他吃。

“多吃点儿,这些天累坏了吧?”

习惯了景小鱼没心没肺、大大咧咧的性格,她忽然变得温柔起来,顿时引起敦袈的警觉。

“你别这样。”

“我哪样啊?”

敦袈硬着头皮道:“你突然这么温柔,我还真有点不适应。小鱼,你这两天也确实挺辛苦的,要不先回你爸妈那边住几天吧?”

“这么着急赶我走,是不是又动什么鬼心思?”

“我能有什么鬼心思呢?”

“谁知道呢!你的老情人不是快回国了嘛!老邝家洒扫庭院,张灯结彩,搞得跟过年过节一样,你眼睛瞎吗?还是耳朵聋了?装什么糊涂?”

“什么老情人?邝美萍是我们的老同学嘛!”

景小鱼凑近了敦袈,紧盯着他的眼睛质问道:“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挺想她们娘俩的?迫不及待地想见到她们对不对?”

敦袈无奈地笑了,嘲讽道:“是不是又想提分手?小鱼,你总是这样有意思吗?明知道邝美萍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何必故意找茬儿呢?”

“有没有关系,自己心里最清楚。我呀!大人有大量,不跟你们两个一般见识,这叫难得糊涂懂不懂啊?!”

一对情侣相视而笑,小小拌嘴平添情趣。

自从邝美萍带着孩子出国之后,敦袈和景小鱼的关系稳定了很多,分手的次数明显减少。

虽然最后也没有搞清楚这个孩子是否与敦袈有血缘关系,但是景小鱼并不打算继续追究下去。毕竟当事人一方的邝美萍已经一走了之,在远隔万里的异国他乡如愿获得了“绿卡”,夫妻得以团聚。

而自己还在纠缠孩子的血缘问题,就显得太过小气了。

想归想,做归做。

景小鱼的心情依然受到邝美萍这次衣锦还乡的影响,担心她会再度惹出什么麻烦来……

“是不是快结束了?”

“什么结束?”

“隔离呀!装什么糊涂?”

“我真的不知道。”

景小鱼担忧地说:“应该快结束了,也就这两天的事儿。你说现在形势这么严峻,邝美萍不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带着孩子瞎跑哒什么呀?!一点儿防范意识也没有。”

敦袈说:“累不累呀?别人的事情,你跟着操什么心啊!”

景小鱼琢磨着,忽然猜到了什么。

“敦袈,我总觉得这件事情有些不对劲,邝美萍为什么这么着急回国?你跟她最近有没有联系过?手机拿来我看看。”

说干就干,景小鱼不由分说摸兜找手机,敦袈左躲右闪。

“看我手机干什么?”

“不敢给我看,你就是心里有鬼!”

一个坚持要看,一个坚决不给,两人正在争抢手机,忽然听到轿车清脆的鸣笛。

老邝家那辆显眼的豪车稳稳停在他们面前,邝美萍扭动腰肢下了车。

意外见到这位老同学,敦袈不免心头一紧,那桩数不清道不明的“悬案”再次浮现在脑海中……

当时,邝美萍坚持说孩子是敦袈的骨血,并且主动提出做亲子鉴定。

言之凿凿,气势之盛,她的表现连敦袈都有些把握不准了,私下猜测自己有没有酒后乱性的可能。

亲子鉴定,或许是唯一证明自己清白的机会,也可能结果恰恰相反。

人世间的事情就是这样复杂而多元,多数情况下自己只能被动地接受现实,而无力去改变什么……

敦袈做好了一切准备,准备迎接那个未知的结果。

不管是惊喜,还是惊吓,他都必须勇敢面对。

在他们约定前往东江市人民医院做亲子鉴定的前一天,一位留着大胡子的老外来到龙潭村。

老外自豪地告诉老邝家自己已经离婚了,并且当众向邝美萍下跪求婚。

戴上求婚钻戒的邝美萍喜极而泣,与之紧紧相拥。

抱着刚出生不久的孩子看不够,老外当场给这个孩子取名“Linda”,透着美丽美好的寓意。

后来,邝美萍母女就跟着这位老外出国了。

期间偶尔与敦袈、景小鱼等老同学通过微信联系,也是客套话居多,要么晒自己无忧无虑的异域田园生活,要么显摆自己的“绿卡”,总之给人一种富足幸福的印象。

半个月前,邝美萍突然只身回国,在东江国际机场入关后按照相关管控规定被集中隔离观察。

预感到来者不善的景小鱼提高了警惕,端茶倒水予以接待。

“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老公和孩子呢?”

“带他们回来干什么?我也该轻松一下了。再说了,到CBG任职之后,我已经不是你们眼里的家庭主妇了,成天忙着公司投资的事情,现金流水每天过手几千几百万美金,心累啊!”

说着,邝美萍给坐在对面的敦袈、景小鱼递上名片。

全外文的名片对于敦袈、景小鱼来说没什么识别难度,不过在他们看来“CBG首席基金总监”“KP机构大中华区首席执行官”的头衔多少有些突兀。

邝美萍品一口茶,故意咂嘴出声。

“我现在已经不习惯喝茶了,我喝黑咖啡,不加糖。吃糖太多,对身体没好处。”

“CBG首席基金总监?你现在进入金融领域发展啦?”

“华尔街的老板慧眼识珠,我呢!也想挑战一下自己。在CBG这一年多做下来,成绩有目共睹,也算金融业界名人,这不KP机构最近也高薪聘请我出任大中华区首席执行官。”

邝美萍环顾左右,继续道:“你们这里倒是没什么太大变化。蔬菜合作社的生意还好吧?我好像看到不少拉菜的大卡车来来往往。”

“还行吧!我们就是种菜的农民,不能跟你做金融的大老板比。”

邝美萍同情地说:“是啊!种菜累死累活才能挣几个钱啊?合作社的年收益能超过一个亿吗?”

“差不多吧!”

没想到景小鱼的回答这么干脆,邝美萍愣了一下,急忙找补道:“对不起,我说的是美金。”

景小鱼顿时自惭形秽,谦虚地说:“那我们就得好好努力了。”

邝美萍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敦袈,小鱼,我这次回国呢!带来了一个国际投融资大项目,投入少,收益高,保你们赚大钱。我们是老同学嘛!我可是头一个想到了你们两个,并且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跟你们分享。”

手机响,敦袈正好有借口出门回避。

一直走到智能蔬菜大棚前,他也没有搞清楚邝美萍的来意。

邝美萍的突然回国实在蹊跷,敦袈本以为是因为孩子的事情,没想到她对此居然只字不提。

此时的他已经释然了,孩子本来就跟自己没关系,何必自寻烦恼呢?

留下景小鱼与邝美萍闺蜜聊天,敦袈挽胳膊撸袖子来到生产一线,与农户们一起抢收抢摘……

夕阳连江水,农夫暮色归。

劳累了一天的敦袈回到家,意外发现大伯董玄武正在厨房里忙活着做饭,急忙上前帮忙。

“大伯,你怎么又下厨啦?小鱼呢?”

难怪敦袈发出疑问,平时做饭的人都是景小鱼。

董玄武笑着说:“小鱼有事情要忙吧?回家之后就没见她出过屋。瞧瞧大伯的手艺怎么样?经常不进厨房有没有退步啊?松鼠鱼、凤尾虾、扁大枯酥、手工鱼圆汤……”

“这也太丰盛了吧?”

“人是铁,饭是钢,吃饱吃好,民以食为天。行了,行了,你肯定累坏了,先回屋躺会儿去吧!待会儿饭好了,我喊你们。”

“吃现成的,那多不好意思啊!”

董玄武扬起炒勺作势欲打,笑道:“快走吧臭小子!别在这里添乱!”

敦袈不再说什么,笑嘻嘻地离开了。

他大步流星地直奔二楼大卧室,刚进门就看到景小鱼正鬼鬼祟祟地藏什么东西,疑心顿生。

“小鱼,干什么呢?”

“没干什么呀!”

“没事儿你不做饭去?我大伯身体不好,你也不说帮帮忙。”

食指放在唇边,景小鱼朝敦袈做一个“噤声”的手势,走过去先把房门轻轻关好……

“敦袈,跟你商量个事儿呗?”

“什么事啊?你怎么神经兮兮的?”

“你听我说嘛!我想把我们的定期存款全部取出来。”

敦袈一头雾水,疑惑地问道:“平白无故地取钱干什么呀?是你急着用钱,还是你们家要用钱?”

“都不是,我要做投资。”

“投资?”

“三年期定期存款利息才三点几?也太少了吧?如果我们拿这些钱去投资,行情好的话,一个月就能翻一番,一年下来最少也能翻十倍……”

敦袈已经猜到了什么,不屑地笑了笑。

“是邝美萍带回来的项目吧?我说小鱼啊!动动脑子好不好?你觉得这件事情靠谱吗?”

“我觉得挺好的。”

“好什么呀?有这么好的挣钱机会,还轮的上我们?华尔街的金融家们不是慈善者。”

“这么说你不同意投资喽?”

“我当然不同意。”

景小鱼也不强求敦袈,用商量的口吻说:“行,既然如此,那我们亲兄弟明算账好不好?存折里的钱有我一半对吧?你的钱,我是不会动用的,我只拿走属于我的那一部分,这样总可以吧?”

敦袈苦口婆心地劝解道:“小鱼啊!你是鬼迷心窍了吗?怎么邝美萍说什么你都信啊?就不怕上当受骗?”

听到这句话,景小鱼扑哧一声乐了。

她同情地望着敦袈,嘲讽道:“就你这样的男人,一点魄力都没有,还能干什么大事?你以为我景小鱼是个傻子吗?邝美萍都答应我了,可以在常规合同之外再单独跟我签一份补充协议,承诺对我本次的投资保本保息,如果造成任何损失,她愿意个人承担赔偿责任。”

“她在国外啊!大哥,到时候赔了钱你到哪儿找她去?难不成你还准备跟她打一场国际官司?”

景小鱼主意已定,别有深意地朝窗外指了一下。

“啥意思?”

“你说我什么意思?跑了和尚跑不了庙。邝美萍是在国外,但是她的父母都在龙潭村,他们家还经营着一家‘和平饭店’,生意很不错。敦袈,你就放心吧!肯定不会赔钱的,我也有机会能体验一下金融投资的快乐。”

敦袈担心血本无归,一再劝解景小鱼。

然而景小鱼自认为找到了暴富商机,一意孤行的她根本听不进任何意见。

吃饭时,敦袈请大伯董玄武帮忙拿主意。董玄武装聋作哑,以不熟悉金融投资规律为借口,敷衍了之。

邝美萍此次回国收获颇丰,不少村民都参与了她的融投资项目,投资数额有多有少。

十多天后,邝美萍收拾行装辞行。

景小鱼亲自开车送她到东江国际机场,两人一路有说有笑,沉浸在一夜暴富的美好愿望中……